明月逐我来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李竹依回来的时候手里垮了不少东西，虽然赵奕明把她送到了林府门口，但怕继续麻烦到他李竹依连摆着手没让赵奕明来帮忙。

这以至于她一进门就朝里面喊道：“有没有人来帮我接接，东西太多了！”

两名侍女闻声赶来，一个接上了李竹依怀里实在兜不下的包裹，另一个跑去门口将东西提了进来。

“啊，早知道就带你们一起出门了。”她拿着手里的三两件赶紧进了厅中。

话虽这么说，但当时李竹依独自出门的时候也是带有自己的私心的。

她揉着手心被勒出的红痕，对两个侍女问道：“阿樱小梅，安哥呢？”

其中一人指了指院后：“东厨呢。”

东厨？这是打算做年饭呢？李竹依挽起袖子就一路小跑过去。

“安哥！”李竹依来到地方，正要制止他们，可突然发现他们原来不是准备做饭。

正在玩闹的两人听到声音扭头看去，陆琰拿着布刚准备去端起灶台上的罐子：“哟，这么早回来了？”

李竹依皱皱眉：“不早了吧，都可以开始准备年饭了。本来打算请明哥来府上吃饭，可他说家里还有事。”

林季安笑了一声：“傻丫头，他自然有事。谁在除夕不回去陪陪人家的？”

回想起这点李竹依才反应过来：“是哦！”但话锋一转：“不对安哥，你现在也会数落我了。”

她看向陆琰：“都是你！”

陆琰看着林季安委屈耸耸肩：“季安你看她，自己脑瓜子不好使怪我头上来了。”

李竹依气得握拳就作势要揍人。

陆琰把罐子里热气腾腾的汤水倒出来后接着道：“你看看，这么凶，以后到人家家里去怎么办？”

李竹依一呛，像是有些羞红了面颊，结巴道：“谁……谁说我要去他家里了？”

“喔，‘他’是谁家啊，我没说呢吧？”

看眼两人又要闹起来，林季安抬手打住：“停，再说下去这汤就要冷了。”

李竹依不得已静下来，受的气以后再补些回来：“怎么突然熬汤了？”

“殿……明哥带来的。”林季安说道，“陆琰给李叔熬一些，补补身子。”

李竹依一脸怀疑地看向陆琰：“侯爷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人了？”

“这叫尊老，你会么你。”

陆琰去给李儒送汤的时候，林季安告诉他不要说些别的，汤送到就行。虽然这件事是陆琰主动提起，但的确别有意图。

林府的年饭在申时初就开始备注了。林季安和陆琰本来也想帮帮忙打个下手，结果被李竹依毫不留情地赶出了东厨。

陈澜到林府的时候也想着来帮点什么，但林季安说他来者是客，只好乖乖缩着手在一旁候着。

夜幕降临，鞭炮声接连在繁城的各大街小巷中响起来。街道上出行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期盼着今晚会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表演活动。

林府正厅的大桌上，全府上下十余人围坐在一起，逢年过节，最热闹不过。

作为林府的主人，林季安总是第一个朝大家敬酒，没有主人那样睥睨的威风，但不失大家的温和之风。一年下来不能说林府所有新来的下人都能跟林季安熟悉起来，但那些往往只说过三两句话的却能从这顿饭中真正认识这位东家究竟如何。

往年每逢林季安敬完酒，这个时候都是李儒带头站起来笑着回敬，可这次他因为心中的惆怅慢了一些。

没想到这一慢就被陆琰抢先了一步。

他不顾林季安在桌下拉扯他的衣摆，笑着举起酒杯：“我也感谢各位这一年的照顾，往后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一口酒下肚，在座几位平常跟陆琰搭得上话的下人起哄了几声。

“大人家就是侯爷家，应该是侯爷多多包涵我们才对！”

另一人乐着：“难得看见咱家大人跟谁关系这么好过，陆侯爷，多谢您照顾我们大人，小的敬您一杯！”

跟林季安久了的人都知道他此前一直独来独往，眼下有人做伴，甚至也深得大人的信任，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陈澜本就感觉自己像是来蹭饭的，毕竟没有自家侯爷那么充分的关系和理由。在大家起哄间犹豫过后，也还是站起来道：“那……那我也多谢各位，每次我来都对我挺照顾的。”

李竹依笑着：“嗐，陈澜你跟着客气什么，他起来就是……”

她本来想说陆琰就是想跟着安哥说一嘴，然后突然意识到这里好像只有自己和陈澜知道他俩的事，所以紧急改了口：“也就是客气一下……”

周围人笑倒一片。

不过过年归过年，酒量还是得另说。林季安担心陆琰又喝上几杯酒醉倒后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在他站起来说完话之后拿走了他的酒杯换成了茶。

陆琰记得等会是要和林季安一道出去的，自然也就心甘情愿喝起茶来。

酒足饭饱，林府除夕的玩乐之事才刚刚开始。

午间李竹依出去的时候买了不少爆竹蜜饯回来，这夜里守岁的吃喝玩乐全都安排了个妥当。

“安哥，过来跟我们一起吧！很久没有玩过这个了！”

李竹依跟一堆人在前院围着爆竹，商量着等会怎么个玩法好。瞧见林季安和陆琰朝这边走来，踮起脚挥手道。

林季安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乱放在一堆的东西，眼神有些动容。想起上一次玩这些已经是三四年前了，最开始接触到这一类玩物的时候他还小，正是林茂生握着他的小手点燃的第一个爆竹。

不过……

“算了，我就不跟你们一起玩了，我们现在要出去。”林季安偏向陆琰点了一下头。

“嗯？”李竹依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荡了几下，噢，知道了。

她连摆着手，回头继续跟其他人讨论：“你们去去去。”

陈澜原本跟着李竹依一群人到院子里玩，但现在看陆琰准备出去，正准备跟他一起走然后回府。

“陈澜，你就在这里吧。”陆琰跟他说道。

“啊？”陈澜还以为是陆琰觉得他碍事了。

“府里没人，这里多热闹，是吧？”

林季安和陆琰走到林府大门时，林季安突然说想回去再披一件大氅，陆琰便在门口等他。因为除夕夜街上的人格外多，两人也没有乘马车，全当四处游走散步了。

若说仲秋时繁城的夜景已是光彩夺目，那么除夕夜更是灿若星河。

孩童提着灯笼在街巷里追赶，玩闹的爆竹声四起，此时偶有绚丽的花火绽放在繁城的夜空。人流熙攘，车水马龙，随处可见的热闹小摊摆卖着新鲜玩意儿，无论是出来赏景的公子小姐，还是相约出行的亲密伴侣，都拿着他们喜欢的物件，脸上洋溢的笑容可见对今夜繁城绚丽的憧憬。

“你把我的纸鸟还给我！”一个小姑娘远远气急败坏喊道。

“略略略，不要。”那个男孩边回头边往前跑，“抓到我给你……哎哟！”

林季安低头看着突然撞到自己身上的男孩：“小心点啊小朋友。”

大氅将林季安的全身包裹住，刚要伸出手扶住这小男孩，陆琰直接蹲了下来。

“怎么抢人家小姑娘的东西还不看路呢？”说着就将他手里的纸鸟抽了出，还给了后来的小姑娘。

“谢谢大哥哥！”

陆琰伸出手戳了戳小男孩的脸：“怎么欺负女孩子啊？”

这男孩似乎委屈上了：“没有欺负，就是跟她玩……”

“但是人家都不高兴了，是不是该道歉？”

男孩低头着偷偷瞄了一眼姑娘：“对不起。”

陆琰见效果不错，接着道：“嗯，很乖，但是你还撞到了这位哥哥。”他指了指林季安。

林季安被这“陆氏教育”逗笑了，他又怎么会让一个孩子给他道歉？于是也蹲了下来。

“不要理这位哥哥的话，我没事。”

林季安笑着伸出了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但是以后不能抢女孩子的东西，想一起玩的话可以说，是不是？”

男孩点了点头。

重归于好的两个小朋友手拉着手，朝着烟花绽放的空地走去。

林季安正要继续往前走，余光瞥到一旁时发现陆琰不动了。

“怎么了大朋友，不继续往前走吗？”

陆琰突然隔着大氅握住了林季安的手腕：“季安……你的衣服……”

刚才在他伸手的时候，陆琰看到了，是红色的袖口，带有暗红的流云纹，是他给的那件。

竟然被他看到了。林季安原本想晚一些再告诉他的，不然也不用将大氅裹得这么紧实。

此时林季安心中升起一缕挑逗的心思，他缓缓系开大氅绑在身前的绳子，一袭红衣若隐若现出现在了陆琰的眼中。

“除夕穿穿似乎也挺喜庆。”

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林季安明显感觉到陆琰的呼吸声加重了。

陆琰抬了抬手，原本是想把手伸进林季安的大氅中牢牢扣住的他的手，但中途却变了方向，重新把大氅的绳子系起来：“还是穿好吧，天太冷了。”

他现在的声音太低沉了，以至于林季安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着了凉。

不过难得见到陆琰这幅样子，平常都是他把自己弄的面红心跳，一想到这林季安不禁愉悦起来。

陆琰撇开目光，就想往前走了，但是这回却到林季安没有动。

“这大氅又不是伸不出来手。”林季安把手伸出来，摊开掌心朝着陆琰。

陆琰一怔愣，从那掌心望到红色的袖口，笑着把自己的手搭上去了。

繁城街道的树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就连街道两边房屋的屋顶之间都用细线连结了起来，火红而喜庆的灯笼悬挂于街道上空，行人走在下面犹如被笼罩在一片烟火繁盛之地，将外界的严寒隔绝了起来。

“快点快点，好像要开始了！”两个姑娘手挽着手从陆琰一旁匆匆跑过，朝着他们前方一座古庙跑去。

其实除了她们，古庙的门口已经围去不少人了。

“那边是有什么吗？”林季安问陆琰。

可陆琰也是鲜少在节日里出行，两人对这些民间举办的活动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不知道，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好。”

华光古庙，人群在庙中的大院围成了一个半圆的圈，到处都是乌泱泱的身影，难以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欸这位小哥，这里是有什么热闹？”陆琰和林季安到的时候已经挤不进去了，只好逮着一个旁边的人问道。

男子见陆琰一副不俗的打扮，开口道：“公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古庙请了一群南方云游来的道士来驱邪，好像是火笼，说是有烈焰星火横飞的观赏，大伙不就都来看看。唉，这下来晚了两步，只能站在后面了。”

“好，多谢小哥。”

陆琰凑到林季安的耳旁：“火笼倒是没听说过，林大人可曾听闻？”

林季安也是头一回听说，不由得有些新奇，他拉上陆琰绕着人群边走边道：“没有，我们找个地方看看能不能看到里面，刚听到旁边的人说不到一刻钟就要开始了。”

霎时，前面的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开始了开始了！”

“你快看那个人，把全身都包住了！那两个笼子里放的是炭火吧，好像还淋了油。”

“怎么还有人拿着长啸胡琴啊，是还要奏乐吗？”

谈论声一圈圈传开，后面的难以看清前面情况的人不由得垫底了脚尖。

“迎新除祟，万户长安！”

一阵庄重有力的声音传出，人群一下被震慑住，瞬间安静了下来。随即，举着火笼的人缓缓抬起双手，炭火在笼中炸出点点火星。

在后面的持乐器之人，随着前面除祟人的动作，开始奏出一首悠扬空灵且庄重神秘的曲子。

轰！除祟人随乐曲奋力抖开笼中的炭火，万千火星在顷刻间飞跃而出，形成一股巨大的火瀑，有如在烈火中重生之感。

人群爆发出惊叹，都为这壮丽的景象移不开眼。

林季安和陆琰虽高于常人，但因为站在最后，前方相叠的人群挡住了大部分光景，能看到的只剩下除祟人举起的火笼和飞跃而出的部分火星子。

不过这也足够让林季安震撼了。

陆琰盯着林季安微启的唇和他满是热切的眼神，忽然蹲下身双手绕过他的膝弯和大腿将他抱起。

“陆琰？！”林季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抱法吓了一跳，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这样可以看清了。”陆琰平静地望着他，眼中尽是抵挡不住的爱意。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火笼惊骇的表演吸引去，无人知晓在人群最后，朝廷的谏议大夫和侯爷也在此处，而且相靠甚密。

而在这场除祟表演的时间里，陆琰一直仰着头，目光都被所爱之人深深吸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