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逐我来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林季安还沉浸在陆琰突然降临的意外之喜中，暂时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

“陆琰……”他想伸出手摸摸看这不是自己的幻觉，毕竟雪天最容易让人眼花。

陆琰握住林季安伸来的手，借力从窗外一跃而入，林季安没料到他这一跃，整个人重心不稳栽进了他的怀中。

“原来林大人这么想我呢。”陆琰贴着林季安蹭了蹭。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公主他们都到宫里了吗？”

陆琰抬眼看着屋顶假意思考片刻：“你想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至于公主他们，这个点应该进了繁城，在入宫的路上吧。”

林季安脱开陆琰的怀抱，开始正视着他。

陆琰被盯得有些心虚，只好老实交代：“我今天早上回来的，回来之后先去了趟将军府，然后就来县衙找你了。”

“我们侯爷英雄救美，怎么不跟公主一起回来？”

林季安这句话在陆琰听来却别有韵味：“我们季安这是吃醋了？”

林季安才没这个心思跟他扯嘴皮：“听说是公主遇袭的时候你刚好赶上，有受伤吗？”

“没有，放心吧。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得差不多了，顺手收个尾而已，也让我有了跟公主谈判的上风。”

林季安还想继续追问，但陆琰却拉着他坐了回去：“这些晚点再说，先吃饭吧，快尝尝我亲手做的，如何？”

陆琰满脸期待着林季安的评价，他不知道的是，林季安在他来之前就对这几道菜默默地进行了“赞许”。

“这些都是你做的？”林季安小心翼翼地再确认一遍。

“是啊。”陆琰在他对面坐下，一手托住脸笑道，“我今早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你做这些，上次只做了山楂糕，其余的没做成，不过这次的山楂糕也许比上次要好不少。”

山楂糕？林季安把目光移过去，就说这形状怎么这么眼熟。

“之前第一次做的时候总做不好，有一大盘子，最后给你送去的是我觉得样子和味道在那一堆里拔尖的……哦对了，忘记告诉你，这些糕的形状是我照着猫啊狗啊这些来捏的，你看那个。”陆琰指着碟子里其中一块山楂糕，“这个是福气，看得出来吧，很明显的。”

林季安盯着那碟山楂糕，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嗯，很可爱。”

他夹了块荔枝肉，其实仔细品的话，肉质还是很嫩的。林季安咽下去：“味道很好，很久没吃过这道菜了。”

陆琰笑道：“是吗，看来第一次做还是挺成功的。”

“陆琰。”林季安放下了筷子。

“嗯？”

就在寒风吹过眉梢的瞬间，林季安捧上了陆琰的脸倾身吻住了他的唇。

无人的四周，白雪一点点累积在万物之上，等待着烈日再现将它融化。

等两人分离时，他们贴着额头微微喘着气，水润的唇光就像是冰柱缓缓滴水的根尖。

“其实有点酸，我尝到了，下次我会再改进的。”陆琰伸手将林季安鬓边的发丝撩至耳后，“原本我今日该是同公主一道进宫，但是我想你了。”

林季安轻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是？知道挞疆公主遇袭陆琰也在场的时候他就很担心了。“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他轻声说道。

起初陈澜出门就是给林季安去拿饭的，可没想到半路会遇到陆琰，为了给林季安惊喜，送饭的重任就自然而然落到了陈澜头上。主子在屋顶盯着，好不容易劝动林大人按时吃饭，自己这段时间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等陈澜回到将军府时，等待他的不是一如既往的空荡荡的府邸，与之相反，府邸周围停了不少马车，而且还有看似不像大周的侍卫站在府外。

这是被抄家了？

陈澜连忙跑回去，只见一位身着异族衣服、打扮华丽的少女叉着腰在前院晃悠，身边还跟了几名侍从。

“将军府就长这样啊？什么花啊草啊的冬日没有就算了，怎么连个树都没几棵，这么寒碜。”

站在她身边的一位身形高大、长了胡茬的人说：“公主，不如就照皇帝所说住在宫里吧，宫外还是有诸多不便的地方。”

赤禹敏抿着嘴，须臾，还是道：“算了，就这里，比宫里自在多，也不用跟这个娘娘那个妃子什么的打交道。”

陈澜就这么盯着大半院子的人，缓步走进了一座像不是自己住的宅子：“那个……请问你们……挞疆公主？”他知道公主会来大周的事，但没说他们住在将军府啊。

赤禹敏用打量的眼光看了看来者：“是本公主，你哪位？”

此刻的情景就像是屋主在审问一个来路不明的闯入者。

“哦，我叫陈澜，陆侯爷的侍卫。”

“陆琰的侍卫？正好，我们今日起就要住在你们将军府了，你帮我收拾一间屋子出来，随便哪间都可以，只要床够软就行。”

“……？”陈澜微张开嘴，如鲠在喉。

从回来之后一直到傍晚，陈澜与府里办成下人的几名暗卫忙前忙后，总算是收拾妥当。一位名叫奚浔的暗卫趁空闲逮住陈澜：“诶小澜子，到底怎么回事啊，挞疆公主住咱府上，侯爷知道这事儿吗？”

陈澜摇着头：“不知道啊，但她能住这，八成也是陛下允了。”

五名堂堂将军府暗卫，一夕之间竟然成了外族公主使唤的对象，直到陆琰和林季安前来，他们才得以拖着身子回去歇息。

在林季安放衙准备回林府的时候，陆琰告诉他希望他可以跟自己去一趟将军府，等两人到达时，林季安大概猜到是什么事情了。

两人与挞疆公主坐在将军府大厅，其余人等都被叫了下去。

赤禹敏坐在主位看着林季安一时出了神，大周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想挞疆，除了刚出生的孩子，还没有人能够像他一样皮肤这么白吧。给人一种非常柔和的感觉，没有一点粗犷。

“咳咳。”陆琰注意到赤禹敏的眼神，“公主，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当朝谏议大夫兼繁城县令林季安林大人。”

赤禹敏回过神来，挥开脑中的思绪重新看着林季安：“林大人好啊，我是挞疆公主赤禹敏，叫我小敏或者唤我姓氏都行，没这么多规矩。”

林季安微微一笑道了声公主。

本来赤禹敏和陆琰有约定再见面的，但不知道他还会再带一个人来，有些担忧计划的暴露。

赤禹敏的目光转向陆琰：“这位林大人他……”

“放心，除了我们，我想林大人定也是一位非常想阻止这场婚配的人。”陆琰扬起一抹笑，“对吧？”

林季安被他的反问愣住，僵硬地点了下头。赤禹敏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以为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利益穿插的这个婚配上。

在遇刺的那晚之后，陆琰直接告诉了赤禹敏他的来意，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对方都没有服从这场婚配的意向无疑是个不错的消息。

在赤禹敏看来，挞疆和大周出人成亲，只是两邦之间联合的表象，其目的只不过是为在联合讨伐北鹘时以防对方出尔反尔。说到底，就是不信任。此番她前来，除了为了劝说大周的皇帝放弃父王所谓的结亲，还会让他看到挞疆的诚意。她是挞疆的公主，草原上的珍宝，有足够的权力与大周协商。

然而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那场突袭中，在大周的土地上遇到袭击，本是大周的过失。但是赤禹敏发现，那天的此刻手握长剑的姿势并非中原人所有，反而与挞疆的习武人有些相似，更确切一点，是北鹘惯用的手势。即便他们遮住了面容，也能从这里看出他们来自哪里。想挑拨离间促成挞疆与大周联合的破裂，对北鹘来说最是有利。

在陆琰赶到之后，也清楚地注意到了这一点。若是隐瞒了刺客的出处或是由赤禹敏亲自向明德帝讲述这件事，那么在让他放弃给赤禹敏婚配一事上的相谈中也许会更容易一些。

更关键的是，赤禹敏暂且压下了这件事，还没有传到赤禹乌王那里。两人就此达成共识。

“所以，你们大周的援兵我会要到，婚配我也会想办法取消，不达目的不罢休。”

眼下的局势看似是他们这边掌握了主动权，只不过不知道明德帝那边是怎么想。

听完他们对这件事大致的打算，林季安问道：“公主，方才在宫里，陛下是……”

不等他说完，赤禹敏就知道林季安要问什么：“这个啊，发生遇袭这种事情皇帝也不好一来就问我看上哪个男人了吧，反正我也没这个闲情。总之就是皇帝说我受惊了，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他会找到来刺杀我的幕后黑手好给我父王一个交代。本来是要住在宫里的，但是那么多条条框框谁受得了，反正他有把陆琰配给我的意思，我就说住这里了，正好到时候再多加一条这段时间互看不顺眼的借口。”

这位公主倒是挺机灵的，只不过在她说到住在将军府时，林季安转头看了陆琰一眼，他需要陪同么？

陆琰对林季安这一眼心领神会，他笑着回赤禹敏的话：“公主要住这里自然没问题，只是有一点，我府中的下人公主不得随意使唤。另外声明一点，我不住这里。”

赤禹敏很快就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不住家里你还有其他地方住？”

陆琰走上前一把揽住林季安的肩往自己身上靠：“当然是林大人的府邸。”

林季安难得有些不自在地抵住了陆琰。

管他和谁住一起呢，赤禹敏只知道这下整个将军府都归她了。

“这几天也挺闲的，侯爷这有什么人可以带本公主在繁城走走的？”

林季安欲打算让李竹依来，毕竟两个女孩子既好做伴也好照应，况且两人的性子也是活泼好动那种。可话还没说出来，陆琰就冲门外喊了声陈澜。

“侯爷，怎么了？”一进门，陈澜就发现三双眼睛盯着自己，特别是那位公主，甚至带了些疑惑。

“公主在繁城这段时间，你就带着她四处逛逛吧。”

陈澜指着自己：“我？”满脸都写着不相信和不情愿。

陆琰转向公主：“自小就生活在这里，繁城没有哪个地方他没去过。”

赤禹敏把陈澜重头到尾再审视了几遍，最后才沉重地点下头：“行吧，日后我出门，你记得跟上。”

虽然关于让明德帝放弃陆琰和公主婚配的念头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但历经这一晚的交谈，林季安心中的忧虑减轻了不少。

回去的路上，林季安静静地坐在车里，什么也没说。车外，陆琰驾着车，嘴角微扬，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距离新年还有九天，明德帝为了迎接公主的到来以及增加些新年喜庆的气氛，决定在繁城身后的风回岭举办一场为时三日的冬狩。

当日，满朝文武百官及世家子弟从繁城北门出发，其阵仗之浩大不比往年的小狩猎，一般只有重大庆典繁城百姓才看得到这样的盛况。而这一次要告诉他们的，便是大周和挞疆两邦即将交好的事情。

风回岭，大多官员已自行前去狩猎，御前，赤禹敏和赫将军正向明德帝请安。他们伸出右掌朝向九天，然后再掌心贴着左心口单膝跪地，这是挞疆特有的跪拜方式，象征着神明会知晓我对你的忠心。

“快快起来吧。”明德帝看起来心情不错，“这几天公主在将军府休息得还好吗，他们可亏待过你？”

赤禹敏笑着：“回禀陛下，一切都安好。陆侯爷对我很是敬重，我提出想独自住在府中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独自？”明德帝看了眼一旁的陆琰，没明白这是什么回事。

此时陆琰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原本他是与林季安一同前来，可没想到明德帝将他留在这里，而林季安被太子他们拉走了。

现虽是冬日，但风回岭的猛兽还是有不少的。林季安不擅长骑射，万一遇到什么的话……陆琰一想到这个心就吊到了嗓子眼。

“我们是挞疆都是自由且随性的人，虽然暂时搬到将军府，虽喜欢一起生活，但我并不喜欢有其他非挞疆人在府中。侯爷知晓我这一点，同意我的说法暂时搬出去，只留下几个仆人伺候。”

明德帝暗想到底是公主，终究是骄纵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