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逐我来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当日忙完朝中的事务之后，赵奕明跟着林季安一同来了林府，趁着这个时间赵奕明将皇后想召见李竹依的事情告诉了她。对此，李竹依并没有多意外，她已经在等着了。

林季安给了他们二人相谈的时间，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赵奕明要赶在宫门关之前回去。

夜里，李竹依坐在床边久久没有入睡，想着刚才与赵奕明的谈话，内心其实还有些挣扎。自己当初答应和赵奕明在一起，李儒意外离世的原因占了很大一部分。要说自己不喜欢赵奕明吗，其实也不是。

在江宁的那个晚上，赵奕明来找李竹依为自己的隐瞒身份道歉，期间不知哄了她多久。那个时候李竹依并不是在生他的气，只是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变远了，更加触不可及，还没来得及道出自己的心意仿佛就已经被斩断了前进的道路。

可是赵奕明完全没有这么想，兴许是立场不同，没有这么多顾虑。那一晚他一直在李竹依身边，李竹依其实被安慰了不少，碍于他们的身份差距才没有表现出来。

可现在，马上就要进宫了……像皇后那样精明的人，会看出来自己是为某种目的答应和赵奕明在一起的吗，如果知道自己低贱的身份，怕是会当场把她赶出来吧。

思绪混杂之间，李竹依房中的敲门声响起。

“竹依，休息了吗？”

是林季安。

他只在门口等了片刻，李竹依便出来开了门。

“安哥。”

林季安看着她笑了一声：“睡不着，出来走走吗？”

李竹依犹豫了一会，关上房门跟林季安一同出去了。

夜里的林府算是清爽，没有白日那么燥热。两人绕着后院走了一会，聊了些琐事，便在一处亭子坐下了。

“等几日后，皇后召见，紧张吗？”林季安半束着头发，发丝在微风中飘荡。

李竹依摇了摇头，很拿不定主意一般：“不知道……”她露出一抹苦笑，“我觉得皇后应该看不上我的，可能我在宫中也待不了多久就出来了。”

林季安看着李竹依愣了一下：“傻丫头，怎么会看不上。皇后娘娘我曾见过，她不是这么随意的人。”

“可是我跟……太子的身份相差太远了。在别人眼里，这就是所谓的想攀上枝头变凤凰吧。之前我还不怎么理解为何不能变，但是放自己身上，确实是有些妄想了。”

林季安叹了口气：“竹依，你不必任何人差，恰恰相反，你知道很多大户小姐所不知道的事情。不要把自己看扁，你是独一无二的。”

说着，林季安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个是那日李儒所留下的，事关竹依的那一部分。

不过林季安并没有急着给她：“在你进宫前，我想先做一件事。”

“什么？”

“让你改姓林。”

仅仅简短五个字，让李竹依太过于震惊。改姓林意味着什么，是让她归入林府，让她重新认祖归宗，同时也给她新的身份，并且是非常了不得的身份。

“安哥……？你说我……我改姓？”李竹依不太敢相信，不过看林季安认真的样子，又确实是真的。

“不行不行！”李竹依缓过来后连忙拒绝，“我只是个孤儿，不能就这么……这么姓林，我在林府受到的好处已经很多了，这样的话我过意不去。”

“竹依。”林季安看她着急的样子没忍住泛起一丝心酸，但又不免被她的反应有些逗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内心扑通扑通直跳，李竹依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先看看这个。”林季安将手里的信给她。

信笺上没有写东西，直到李竹依拿出信纸，才发现这是李儒的字迹。

“爷爷的……”她呢喃了一下。

林季安静静等李竹依看完，见她垂下手，眼睫毛颤了几颤又吸了吸鼻子。

“李叔的意思是，想让你改回林姓。”

改回，没错，就是改回。

十几年前，李儒捡到襁褓中的李竹依之后，一时找不到丢弃她的人，也无人托付，无奈之下只能带回林府。当时李儒正愁苦如何是好，可没想到林相和林夫人却对十分喜欢这个小姑娘。

——

“茂生你瞧，好可爱的孩子，这小脸，红扑扑的。”

“是啊。”林茂生一手握着林夫人的肩，站在她一旁一同看这这个孩子，两人的眼中满是怜爱之情。“老李，这孩子当真是没人要了？”

李儒苦着脸：“是啊老爷夫人，我当时就听着这孩子在叫，附近荒得很，什么人都没啊。”

“这样……”林相和林夫人对视一眼。

李儒瞧出什么，试着问道：“老爷，夫人，你们可要留下这孩子？”

林夫人眼神似乎都要沉溺进去：“要是真没人要的话……是可以留下这孩子，这样季安多个妹妹，也不用这么孤单了。”

“夫人说了算。”林茂生笑笑。

可李儒如今四十好几，不曾成家，更别谈孩子。

“老爷夫人，这孩子不如就……给我吧。”

林相夫妇两人都知道李儒都要年近半百了也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些年来在林府也是亲自操劳了不少。既然这女婴是他带回来的，那不如就交给李儒抚养，反正都是在林府，林夫人还是可以跟这孩子有接触。

“这样也好，圆了李哥一个心愿。”林夫人把孩子递给李儒，笑眯眯道，“那就恭贺李哥当父亲了。”

李儒摇了摇头：“都这把年纪了当什么爹，当个爷爷吧！这女娃日后姓李，老爷夫人不如赏个名字吧。”

“那就叫竹依吧，望这孩子日后亭亭立如竹，也希望她日后能将林府当成自己的依靠。”林夫人道。

——

“我……”李竹依有些哽咽，因为在信中，李儒会提出让她改姓，是因为看出了她和赵奕明之间的关系。李儒不想因为竹依姓李，就此拖了她的后腿。

这件事写在信中，也是因为不好当面跟林季安说，也许信会表现得委婉一点。

另外还有一点便是，等到日后竹依进宫，倘若她姓林，那么林府和她，便能互为倚靠。无论是为妃子还是为后，任何人对竹依或者是对林季安，都将会有所忌惮。

这些都是李儒考虑到的。

不过对于林季安而言，他只想竹依能够更加好地在宫中仰起头来，她背后有他，有林府，没什么好怕的。

“在李叔那里做他的孙女这些年，李叔说他已经很满足了。改姓林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林府的大小姐，我是你的兄长，没有人敢看不起你。”

李竹依泪如雨下，艰难抬起头来看着林季安。她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没法说利索了。

“李叔还会是你的爷爷，以后你还会多了爹娘。”说起这个林季安无奈笑道，“虽然已经不在了。”

“你有正真的兄长，而且还是两个，不亏吧？”

“安哥……哥……”李竹依抹着泪，泪水从下巴滴在信纸上，凝固的墨迹有些晕染开来。泣不成声，李竹依开始哼哼起来。

“好了，不要哭了。”林季安拿出帕子给她擦着泪，“爹娘会很开心的，李叔也是。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幸福，好吗？林府就是你的娘家。”

“嗯……”李竹依不断点着头。

哭过之后李竹依感到很累，不过因为心中的焦虑得到释放，这一晚她睡得很安心。

万事准备妥当，不出两日，林季安便带着林竹依在林府祠堂跪拜祖宗。当日结束之前，街坊邻居都知道，林府出了个大小姐，就是那位七窍玲珑精明强干的李竹依。按照林府一直以来对待她的态度来看，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久后的一天，赵奕明来接林竹依入宫。他出来得低调，没人知道这是东宫太子，只知道林府小姐被一位公子的富贵马车接走了，还感慨那位公子好福气。

“殿下。”林季安朝赵奕明行礼。

“啊……大舅子。”赵奕明回道。

林竹依听后看了赵奕明一眼，然后又快速撇过头。什么跟什么嘛，都还没定下来呢。

林季安笑道：“竹依就交给殿下照顾了。”

这天林竹依穿的是一年前赵奕明送给他的鹅黄色衣裙，其实这条裙子非常衬她，完全是一府大小姐的气派。

上马车时，赵奕明牵住了林竹依的手。在两人即将离去之际，林竹依拉开了帘子：“哥，那我先走了。”

林季安点头：“嗯，去吧，我在家等你。”

“哥……”陆琰看着信上的内容，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不自觉念了出来。

“写什么了搁这傻乐？”陆玦白了一眼陆琰，看看这没出息的笑，哪有一点像是要上战场杀敌的样子。

“季安说我多了个妹妹。”回陆玦的话时，陆琰的眼睛还是弯着的。

一旁的卜将军听见陆琰的话，看了一眼陆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他开心的样子，恭贺肯定是对的。

“侯爷，可喜可贺啊！家里多了人，肯定是热闹些的。”

陆琰还没说话，陆玦先摇了头：“哎呦，这哪里是因为多了个妹妹开心啊。”

卜将军这就不懂了：“这不是多了个妹妹开心是什么？”

“哼。”陆玦没答话，看陆琰怎么说。

陆琰把信收好放在怀里：“被当成一家人了很高兴。”

“那不是一个意思。”卜将军实在没搞懂这两父子在打什么哑谜。

那天陆玦叫住了陆琰，问他林季安在信中为何会那样说。两人东拉西扯，陆琰干脆将他与林季安的关系告诉陆玦，反正迟早也要知道。

让陆琰没想到的是陆玦消化这个消息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对于陆玦而言，在边境这十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什么离谱的事情没见过。至于龙阳之好，要知道陆玦可是还帮过宫里的大角色瞒过这方面的事呢。

只是在自己唯一一个儿子身上，陆玦还是得缓缓。又想起林季安是自己好兄弟唯一一个儿子，事情似乎没这么糟糕了。

由这俩孩子去吧。当初说林夫人肚子里若是个女娃，俩家就结亲。这下是不是都结亲咯！

“你们真的互相喜欢？”陆玦知道这件事后还是问了陆琰。

陆琰瞧着他爹一脸愁苦模样：“喜欢啊，不然这信算什么？”说着他还把一直贴身收着的锦囊拿出来，取出里面的绢布。

“怎么样？”陆琰满脸得意。

陆玦一看，嘿了一声：“你以为就你有，你爹我也有。是你娘当年亲手做的荷包，亲手缝的帕子！”

关于竹依，陆玦是知道的。他当年去林府时就见过这个孩子，也知道林相夫妇喜欢她。自打林夫人生下季安，身子就不太好，故而他们想再要一个孩子的愿望一直没能达成。现在竹依归入府中，也算是圆了他们的想要多一个孩子的心愿。

“行了。”陆玦笑了一声说道，“几位将军马上就要到了，你赶紧把你的笑收收。”

“诶。”陆琰咳了两声。

来了边境快两个月，大大小小的战事陆琰也经历不少，可以说一次比一次熟悉。对北鹘不少将领，陆琰也交过手，大致了解了他们的作战习惯。只是传闻中北鹘王的几个王子，他还没见过，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

营帐中的门帘被掀起，进来好几位将军。有的是陆琰带来的人，剩下的就是一直跟着陆玦的人。

“陆将军，侯爷。”

“各位将军。”陆琰拱手。

陆玦见人都到了，便直接说起要事来。

“从大规模开战以来，北鹘对乌鄂、坦蒙、内浮还有垣中接连展开攻势。乌鄂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坦蒙那边有老许和小杨坐镇，内浮有老严还有大批援军，垣中靠近我们这边。两个月，大小战事有十场了吧？很明显，他们的弓箭手少了不少，突袭兵加多了。”

因为陆琰带来的弓弩手，让北鹘有些畏惧。

“看他们的打法，每次都有绕后进攻的队伍，他们想包抄，但是做不到。因为我们有埋伏的人。”

自从陆琰告知陆玦曾将军被赵骅带走，并且很有可能被带去了北鹘敌营，陆玦立即更换了各地埋伏点以及作战时的军队阵型。不是他觉得老曾这个人会叛变，而是担心北鹘会从曾将军的家人身上下手，让他说出大周边境布防的情况。之前北鹘人能看出一些埋伏点，有时又恰好踩进去，想来就是曾将军的手笔。

他觉得自己愧对于大周，愧对于陆玦，必须要让北鹘付出代价。真假消息都有，就看北鹘自己怎么选了。

如今陆玦尚不清楚曾将军现在的情况如何，但是他一定会把他带回大周。

看着桌上的舆图，陆玦手指在一处山脉，这里是边界的一处，一边是大周，一边是北鹘。

“最近北鹘的攻势又开始往渊山那边靠近了，这里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好攻守的地方，需要多多留心，保不齐他们会做出什么。另外，北鹘军营正在慢慢靠近我们，我想先一步出手，攻入他们军营。”

攻入军营，毁掉他们的粮草。

“我觉得此举可以。”齐将军坦言道，“他们军营越靠近我们，离北鹘的部落也就越远，支援不及时，很难打赢我们。”

“将军，你打算怎么做？”陆琰问道。

陆玦蹙起眉，拇指磨磋着虎口处的老茧：“通知坦蒙，同派人马，走玉湖那边的峡谷。”

他将手握起拳：“这次恐怕要玩个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