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樾嗓音低哑,手里却捏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看起来只是一个借口。
沈栖梧没回头,从口袋摸出打火机,抛给他。金属壳在夜空划出冷弧,谢清樾抬手接住,“啪”地一声,火苗映出他眼底的血丝。
“保函那一刀,捅得漂亮。”他吐出一缕白烟,语气像在称赞,又像在磨牙,“瀚森国际的授信额度,你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谢总这句话说的,我只不过是智取。”沈栖梧侧眸:“三天前。银团收紧离岸担保,我只不过让审计署‘恰好’收到一封匿名邮件。”
谢清樾低笑,把打火机抛还给她:“兵不血刃,算你赢一半。”
“一半?”她挑眉。
“东港中标只是入场券。”他抬手指向海平面尽头,那里停泊着几艘巨型疏浚船,“真正的战场在二期深水码头,投资额一期三倍,政府还没放标。”
沈栖梧顺着望去,风声卷起她鬓边碎发:“深水码头,谢家也想要?”
“势在必得。”谢清樾把烟掐灭,金属壳在护栏上敲出清脆声,“届时不再拼保函,拼硬通货——现金、技术、船队、岸线资源,沈家敢all in吗?”
沈栖梧抬手,让打火机在指背转了个圈,‘啪’地合上盖子,声音轻而冷:“谢清樾,深水码头我不会让,就像今晚,不会让火机烧到指尖。”
她转身,背对他挥手,“回去睡吧,明天股市开盘,谢氏还得应付跌停。”
男人目送她背影远去,忽地勾唇,掏出手机拨号:“陈林,通知财务,明早发布预增公告。谢氏放弃东港,全力转投深水码头,预算提高到——”
他顿了顿,海风灌满衣袖,“一千亿。”
电话挂断,他抬手把未燃尽的烟抛向夜空,火星划成流星。
“沈栖梧,下一局筹码翻倍,别眨眼。”
翌日,财经头条瞬间炸了。
#谢氏集团发布千亿级深水码头规划,股价开盘涨停,市值反超沈氏#
#沈氏回应:已启动二期深水码头前期论证,欢迎良性竞争#
#业内消息:政府将于年内发布深水码头国际招标,规模史上最大#
屏幕前,沈栖梧端起冷掉的咖啡,轻碰杯壁,像在隔空碰杯。
谢清樾,这一次,看谁先掀桌。
窗外,潮声暗涌,新的战场已浮出水面。
一个月后,深秋的港城风声猎猎,沈氏顶层灯一直亮到凌晨三点。
沈栖梧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把最后一份参数报告扔进加密文件夹,抬头对竞标组丢下一句:“明早七点,全体去港口看潮位。”
她刚走出会议室,手机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只一句话:
【谢清樾:深水码头模型船试验,敢不敢来看沉船?】
沈栖梧挑眉,回了一个字:【怎么不敢,去。】
沈栖梧开着自己的爱车,来到港池试验基地。巨大的室内试验池碧浪翻滚,1:100的深水码头物理模型横亘中央,吊机、护舷、系船柱一应俱全。
谢清樾站在池边,黑西服被鼓风机吹得猎猎作响,见她进来,抬手示意工程师:“开始。”
水流加速,模拟十级横风外加三米潮差。谢氏方案里引以为傲的‘蝶形双突堤’在巨浪冲击下稳如磐石。
数据实时投射在大屏,系缆力、撞击能量、泊稳条件全部绿灯。
工程师高声汇报:“最大横缆力92吨,低于规范极限8%,安全系数通过!”
谢清樾侧眸,声音低淡:“沈总,该你了。”
沈栖梧脱下外套,露出白色衬衫,抬手一挥。另一侧闸门开启,她的模型缓缓驶入,‘子堤 浮式消能平台’组合,外形简洁,却暗藏可升降式防浪翼板。
浪高增至3.5米,横风12级。
大屏数据跳动,所有人屏息。
“横缆力……81吨!”工程师愣住,“比谢氏低11%,泊稳位移减少18%!”
谢清樾眉心罕见地蹙起。沈栖梧拿起遥控器,按下最后一档。
翼板完全升起,浪面被切割成细碎白沫,系船力曲线断崖式下跌到73吨。
池水渐静,她转身,朝他抬了抬下巴:“谢总,沉船在哪?”
男人低笑,鼓掌三下:“漂亮,可模型漂亮不代表能落地。”
他示意助理抬来一只黑色航空箱,打开里面是一枚钛合金模块,表面刻着“谢氏深海地基V2.0”。
“实地海试已经通过,30米水深处承载力超沈氏方案42%。”他把模块抛给她,声音带着挑衅,“敢比真刀真枪吗?”
沈栖梧单手接住,金属冰凉,她却笑了:“正合我意。”
她抬手,林岚立刻递上文件《深水码头二期海试对赌协议》。
谢清樾接过文件,翻开仔细查验上面的权益。
1.双方各出资5亿,成立联合海试公司;
2. 30米水深实地测试,承载力、泊稳、消能三项指标,逐项PK;
3.输家退出深水码头竞标,且无偿转让已投入的全部前期成果。
谢清樾扫过最后一行,抬眼:“沈栖梧,你押的是整个东港的未来。”
“没错。”她提笔,在乙方栏签下名字,抬眸,声音轻而锋利,“谢清樾,你敢押自己吗?”
男人轻笑,钢笔在指尖一转,龙飞凤舞落下三个字——谢清樾。
笔尖收锋,他俯身在她耳侧,声音低哑:“沈总,海上看真章,但愿你不晕船。”
沈栖梧侧头,两人呼吸几乎相贴:“放心,我晕的只有输。”
当日午后,市府官网突发公告:深水码头二期海试对赌协议已备案,双方承诺测试结果将作为最终招标核心评分项。
业内瞬间炸锅:
“这是把几十亿项目当擂台赛!”
“谁输,谁直接出局!”
“谢沈两家,只能活一个!”
黄昏的港口,吊机林立,像两柄出鞘的剑,隔空对峙。
潮声轰鸣,新的战鼓,正式擂响。
当晚的港务集团临时指挥室内,落地窗外是黑沉沉的海,一排排桥吊灯光在雨幕里晕开橘色光晕。
沈栖梧靠在桌前,指间转着一支中性笔,屏幕上是刚刚挂网的对赌公告,浏览量已破七位数。
“老板,风级预测出来了。”林岚把平板递过去,“明晚开始,近岸浪高2.5米,持续36小时,正好卡在极端风暴窗口。”
沈栖梧扫过数据,眼尾微挑:“天公作美,时间卡得刚刚好。通知船队,明下午四点拔锚。”
“收到!”
她低头,在备忘录上勾选最后一项,忽然想起黄昏时那句耳语:
“海上看真章,但愿你不晕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