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昭 第6章 第6章

回到楚州的时候，客栈边的铺子也开始做生意了，各类的早餐糕点被小商贩们从蒸笼里取出来，蒸笼一打开，水汽蒸腾着涌出来，阳光透过水汽，撒在小摊的桌上。

温明昭木木地看着，少女脸色很白，唇上毫无血色，直到有水汽扑倒她的脸上，她才动了动，反应过来自己落了地。

商贩们的叫卖声逐渐入耳，温明昭才有种从梦中醒来的真实之感，只是一晚，感觉什么都变了，又好像没变，这本就是父母为她铺的路。

温明昭落座在一个包子铺。

“姑娘，您要来点什么？”老板很是热情，一边为温明昭擦擦桌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边招呼着开张的第一位客人。

“来两个包子，一碗粥”，温明昭应答着，她要吃点东西，让自己从这种不佳的情绪中迅速脱离。

吃完早餐，温明昭看到桌上撒下的一缕阳光，她伸手向前，阳光落在了她的手中，真暖。

她感觉到身体不再是冰凉的。

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双亲的遗愿，她要遵循，婚约的真相，她要去查明。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温明昭上楼时，任衍之迎面而来。温明昭觉得他有点反常，不同以往，今日，他盯着自己的脸看了半晌。

无暇再思考，温明昭回房间，给自己使了个清洁法术，倒头就睡。

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姑娘，公子在雅间等您”，门外店小二来传话。

这时间卡的还挺准，温明昭睡了一觉，元气恢复了大半，收拾一番，去往雅间。

任衍之今天反常地为她也倒了茶水，桌上还放了之前她吃过的那家小馄饨。温明昭眼睛瞬间亮了，“你买的？”

她一边吃，一边又开始絮絮叨叨，“今天任公子是有什么高兴事吗？怎么突然这么贴心了？”

……

本是想表达一下关心，但，温明昭嘴里冒出来的就没好话，看来是已无碍了。

“明日与兄长和师姐汇合，就启程。”任衍之留下一句话，抬脚离开。

温明昭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睛，自己这是又惹他不快了？

兄长？师姐？

这次任衍之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

翌日，她布置的结界上漾起一圈波纹。

温明昭感受到灵力波动。

须臾，门被扣响。

声音不轻不重，礼数周全。

“温姑娘，你醒了吗，冒昧打扰了。”入耳的是一道柔和的女声。

“请进。”温明昭刚醒，嗓子还有些微哑意。

门从外向内推开，女子款款而至，一袭白色长裙映入眼帘，腰间禁步随着她的步履轻微浮动，显然是一个世家大族培养的贵女。

雍容雅步，气质如兰。

女子落座在离床不远处的小榻上，注意到身边房间陈设，讶异一瞬，少女这是把客栈当做自己的房间重新布置了，又见床边的少女有些迷蒙，女子不疾不徐地开口，说明来意。

“听衍之说姑娘在此处，我便先来见见。”

温明昭眉眼弯弯，这个姐姐好温柔啊。

随即，掀开被子，趿鞋挪到女子身边，距离不近不远。

“我是温明昭，姑娘就是任公子的师姐吧？”

女子抬眼看去，纳罕世上竟有这样一双灵动的眼睛，形如水杏，明若星辰。

女子怔了一下。

一是觉得姑娘性格爽朗。

二是觉得姑娘天生有种让人不设防的亲近之感。

看着温明昭一双明眸，女子也缓缓出声。

“我是灵都任家大长老之女，姓许，名清月。”

“这一路能与姐姐同行，真好。”

听了这话，许清月莞尔。没说两句，眼前姑娘已经将客气的称呼，变为了亲昵的：姐姐，她们明明是初见。

虽是第一次攀谈，但莫名地，不觉冒昧。

许清月觉得与师弟订婚的姑娘不卑不亢，亦不腼腆，只觉，分外……可爱。

温明昭从小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不论想跟谁亲近，都能达到目的。因着缺少玩伴，温明昭很喜欢有同龄人能与她谈天说地，她觉得许清月一定与她聊得来。

“那姑娘收拾一下，我们在楼下等温姑娘。”许清月起身告辞。

温明昭一样一样将自己的布置丢回空间戒里，又给自己换了一身粉色的留仙裙，这才出门下楼。行至楼梯处，就看见任衍之、许清月和一个男子同坐一桌，男子正跟着许清月说着什么。

身着一袭白衣，面如冠玉，谦和温润。

许清月嘴角挂着笑。

温明昭眸光闪了闪，灵瞳之力突然荡出来，她感知到许清月和男子聊得很是愉悦。她又去看任衍之，却什么情绪和想法都探不到。这人还是一脸淡漠，在旁边喝茶，似乎与另外二人有无形的屏障，格格不入。

许清月感受到温明昭的气息，对着她弯了弯唇。

温明昭对着许清月招手，灿然一笑，“清月姐姐”。

提裙下楼，自觉得坐在了无人的一侧。

“多谢姐姐早上来看望我。”温明昭对着许清月，一字一字，仿若珠落玉盘，声音与刚醒来时完全不同。

许清月嘴角含笑，这姑娘与她认识的世家女子不一样，世家姑娘多骄矜，一个赛一个地清冷，温明昭的鲜活让她觉得有趣。

任衍之看着二人的互动，心头莫名起火，“温姑娘还真是善于交际，今天才和师姐相识，姐姐都喊上了”。

温明昭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此时有人帮忙打圆场，是与许清月聊天的男子，“家中小弟叛逆，不常在外走动，不善与人交际，姑娘不必介怀。”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温明昭也愿意顺着话往下接，她喜欢好说话的人。

“任禹之。”男子耐心解释。

和任衍之一样，是灵都任家后辈，灵都位于青州，是九州中世家最多的都城。

灵力纯净浓郁，有些天赋的修士们，为了修炼，大多会选择拜入灵都世家，获得更好的资源。

几人交谈间，菜已上桌，温明昭和任禹之、许清月聊得欢快，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逐渐熟络起来。

三人是接了家族之令，外出历练，任衍之还多了一项任务——把温明昭接到灵都。

期间，不能用灵车，也无家族前辈陪同，需得自己闯荡。

这次，任家是为了考验刚成长起来的中流砥柱，少年天骄。

令族中最优秀的几人结伴同行。

任家长子任禹之，显然被当做家族的接班人来培养，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任衍之在家中排行老二，从小拜入任家大长老门下。

许清月，任家大长老之女，是二公子的师姐。

温明昭笑眼都弯成了月牙，跟着许清月二人从修炼聊到功法，从奇石珍宝聊到秘境历险，天南海北，话像是泄了闸的水一般往外倒。

之前路上，身旁就一个任衍之，从他嘴里，想听到一句话，比登天还难。

任衍之按了按太阳穴，明明他才是任禹之、许清月的同伴，怎么现在倒是自己被这几人排除在外了。

平常怎么不见几人这么能说，师姐最是温婉，平常话并不太多，怎么遇到个温明昭，也被带的活泼起来。

这个温明昭，可真行，师姐也被她哄得服服帖帖。

他瞥了一眼温明昭，分外不解，昨日，少女崩溃地跪在冰面上，刚知道双亲的真相，骤然噩耗，他以为，她至少要消沉一段时间。

但，只隔一夜，她就能坐在这里，与刚结识的人说得天花乱坠，喜悦之情从眼角眉梢满溢而出。

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任衍之想到昨夜还专门去给她买馄饨。

冷嗤，胸口微震。

多此一举。

温明昭的声音打断了任衍之的思绪，“你们这次历练，为了完成什么任务呀？了结了吗？”

任禹之对着天真的小姑娘，是一点防备心也无，“是为了去捕捉一只伤人的灵兽，但衍之要去接姑娘，所以就分开行动，我和清月去找灵兽踪迹，约定在楚州汇合。”

“任大哥，接下来，我是不是要跟着你们去找灵兽啦？”明明是危险的事，在温明昭这里，只要有人陪着，她就觉得是趣事。

任禹之没有应答，去瞧任衍之的神色，这姑娘是弟弟的未来道侣，他不好带着人涉险。

任衍之面色微沉，呵，才聊几句，任大哥都喊上了。

任禹之很快得出结论。

他的二弟，面色不虞，心情不佳。

任禹之与许清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二人相处的情形，怎么和他们预想中不一样？

衍之虽然平常性子冷淡，可，待人接物的礼仪属任家上乘，怎么总是对温家姑娘冷言冷语。

这两人，在之前，闹矛盾了？

任禹之见状，赶紧开口缓解气氛。

“衍之决定吧，还是温姑娘安危要紧。”

任禹之还撞撞任衍之的肩膀，给他使眼色。

识相点，别搞得这么僵！

以后，你们是要成婚的！

对未来道侣，要温柔！

任衍之懒得理他，也没说温明昭能去或不能去，直接抬脚离开。

“哼”，风带来任衍之微弱的声响，衣角已在楼梯上消失不见。

温明昭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大了些，“我刚才说的话惹到他了？”

“他在灵都的时候也是这个脾气吗？”

任禹之呵呵笑两声，“没有，衍之只是性情冷淡些，但确是谦谦君子，品德端方，且他的修为也是我辈翘楚，每次灵都世家大比，都保持着前三的战绩，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温明昭表示怀疑。

修为高倒是真的，可，谦谦公子？

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