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问道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过年

生辰那日过后，至年光将至时节，明心三月见清旭一次，每次见到他，都觉比上一次见到时更高了，身体结实健硕，与初见时的他判若两人。

上灵清墟的弟子都是捡回来的孩子，不知人间是如何过年的，故师尊和长老们便会在这一天，依照凡间过年习俗，让弟子们休沐，各山的长老带着弟子到主山祭奠师祖，故而清旭晨起便看到千隐山神书殿外多了许多不曾见过的弟子与长老，有些师兄是跛脚，断指，先天有疾，有些是后天被野兽啃食后断的手脚。

看清旭似乎很意外，大师兄带着他流入人群中时，悄声问他：“怎的失忆了？之前我曾同你说过，男弟子不止只有我们千隐山这些，各山长老们门下都有弟子在的，只是平时不怎么走动，你未瞧见，千隐山与点尘山的弟子都是对修行有点儿天赋，经努力之后便能习修精进，日后下山降妖除魔，另外还有一些因先天身体的条件无法修行，或是对修道没有天赋之人，便在各山长老门下习修别的本领，编纂整理帛书竹简，学习望闻问切之道，所学是何皆由自己决定。”

清旭点点头，这次他知道了。

且今日庖屋中，也不再由弟子轮班打杂，师尊与长老们做糕点清面，弟子们糊灯笼，贴桃符，热闹非凡，试穿新制的新衣，夜里还要守岁，不过上灵清墟没爆竹，但师尊和长老们会依照凡间习俗用红布给弟子们包几枚铜钱。守岁时，弟子们聚在殿内，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看师兄师弟各展神通，展示新学的本领，或是自己擅长的技艺。

清旭想着今日点尘山一定也是热闹非凡，姐姐也一定去了庖屋亲自给弟子们做糕点清面了，不知能不能吃到姐姐做的糕点清面，明日，明阳师尊要带着长老们去点尘山，点尘山的明和掌门也会带着长老们来千隐山，明日就能见到姐姐了，可所有的弟子都能拿到姐姐包的银钱，真是讨厌！不想让别人拿到姐姐包的银钱！想到这儿，清旭便觉抓心挠肝的浑身不自在，师兄弟们表演技艺他都没好好看，净想着这事！顾着自己难受去了。

明心觉今日很开心，有几年没在点尘山过年了，庖屋忙碌一天觉有所值，又见这些弟子各有所长，个个都有本领傍身，觉欣慰不已，尤其今日和师姐师妹们一起在庖屋忙碌，说说笑笑，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她们还是十多岁少女时……

人老了就会时不时的缅怀过去啊！

她说这句话时，明惠给了她一肘子！“用这张脸说这种话，怪异得很。”

明心莞尔一笑，靠倒在明惠身上。

新春伊始，午时初，两山掌门便带着长老们往对面去了，将包好的银钱一一分给弟子们，因弟子昨夜守岁，故破例让他们睡到巳时末，一年也就这一次破例。

清旭看到踏门而进的明心时，高兴得快要站起身来了，旁边的师兄师弟们，也有快要站起来的，不过他们的目光与目的与清旭不一样，他们是为了掌门与长老手中鼓鼓囊囊的红布，而清旭是为了人。

进门后的明心亦是一眼便看到了清旭，人群之中，他挺直了身子，仰起头看着她，看见她时，笑得很开心。

她曾在林间遇见一受伤的樵夫，将樵夫送回家的时候，篱笆墙内有只黄白色的幼犬一边冲她这个陌生人喊叫着，一边摇着尾巴迎接它的主人。

小清旭就像那只幼犬一样。

她将红布帛交到清旭手中时，清旭情不自禁的起身，同时抓住她的手，喊着：“姐姐～”

有欢喜，也有点小委屈。

明心道：“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明心一句话令清旭欢喜了一整天！明和掌门与几位长老离去之后吃，弟子们仍旧在殿中静等掌门回来，待掌门回来又说了些新年伊始，要他们勤奋努力之话便让弟子离开了，今日无事，众弟子随心而动，可邀三五好友闲聊，可约好友探山游玩，都可。

有师兄约清旭探山，自到上灵清墟清旭还不曾去别的山走动呢，清旭摇头说不去，他要等姐姐。

他坐在与姐姐见面时约见的院中，回忆在这院中姐姐同他说的话 还有姐姐的面容，方才才见过姐姐，怎的会这般的想念啊！

他趴在石桌上，想着姐姐，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明心来时，已是傍晚，瞧见清旭趴在石桌上睡着了，便坐在他对面，思索要不要喊他？

唉，还是喊他醒来吧，若是等到入夜后他自己醒来，醒来之后怕是要怨她没有喊他。

她刚要出声，趴在石桌上的清旭就醒来了，睡眼惺忪见到明心，一瞬间就清醒了！

“姐姐！”

高兴之余，果真也埋怨明心不喊他。

“姐姐既然来了，怎么不叫醒我呀？”

明心道：“我也是刚刚才到的，刚要喊你，你便自己醒来了。”

清旭笑：“那我醒的真是时候，一睁眼就能看见姐姐。”

“你在这里等了一天？刚才我来时遇见你的师兄，他们说今日一整天都在这里，既不与他们闲谈，也不同他们去探山。”

“师兄们聊的我都不大能插得上话，至于探山，明儿还有时间去的，昨夜守岁，虽今日起的晚，但仍觉得困得很，但若是回屋去睡了怕是要睡一天呢，晚上肯定又睡不着了，便来到这里小憩，也真是初次守岁不大习惯，趴在石桌上也能睡大半天。”

他言‘初次守岁’，令明心动了恻隐之心，微微颔首：“这上灵清墟时令始终为春，虽说这时节人间还飘雪，但上灵清墟仍旧春风和煦，你睡得沉是自然的，但为了让弟子们也知道人间年月，这山中的花与树会随着四季更替繁茂衰败，让弟子们不至不知今夕是何夕。”

清旭趴在桌上，静静的听明心说话，姐姐说话的声儿真好听。

明心从袖中拿出一团帕子，里面包着绿的、白的糕点，她将帕子摊开来，放在石桌上。

清旭喜出望外：“这是姐姐特意给我带的糕点吗？这是不是姐姐昨日做的糕点呀？”

明心点头：“这是我昨日同师姐师妹们一起做的糕点，特意留了几块，想着给你尝尝。”

糕点也就五六块，清旭一块都不舍得吃，这可是姐姐亲手做的！他耳中自动略去了‘同师姐师妹们一起’这八字。

他双手捧着帕子，明心催他快些吃，他磨磨蹭蹭也才吃了一块，余下的又重新包好放入怀中，他知道姐姐不常去庖屋，去庖屋的这两次一次是因自己的生辰，一次是昨日过年门派的规矩，吃到姐姐亲手做的糕点可是很难得的，自然不能一次就吃完啊。

明心以为他此刻不饿，也就不逼他继续吃了，自生辰那日过后至今时今日，清旭的记忆似乎没有再接着恢复了，明心问起他恢复记忆的事食物，他也只是摇头说没再多想起什么了。

起初明心觉清旭既然在逐渐恢复记忆了，那她就等着这孩子忆起大姐的事，但这半年过去了，这孩子没有再多想起一些从前的事儿，明阳再施展术法他也没有再多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明心想了许久，决定再过几天便下山去，若是清旭想起了大姐的事，明和可用修道书告知她她再回来。今日来她见清旭，就是要告诉清旭这件事。

“清旭，今日见你是我有一事要告诉你。”

“是什么事？”

“再过两天我便要下山去了，之前我三月见你一次，但下山之后定是不能像之前一样三月见你一面了，我想了许久，你也到上灵清墟约一年了，同师兄们相处不错，我下山之后不用忧心你同师兄们的关系，便想着以后你生辰之日回来瞧你一次，若能赶得及，新正也回来一次。”

清旭四肢像是僵住了，明明吹来的是暖人春风，可他却觉得冷得很！脑中一遍遍响着：姐姐要离开了！姐姐要离开了！姐姐要离开了！

清旭双目涣散，一动不动的，明心猜到他定会不舍的，故而也没有急着让清旭回答，说完之后便静静的坐着，等着清旭开口。

清旭脑中一片混乱：姐姐要离开了！不能让姐姐离开！姐姐要离开了！不能让姐姐离开！快！快想一个办法，让姐姐留下来？快！快想！姐姐要离开！姐姐为什么要离开？是因为我没有想起姐妹的大姐的事吗？

半晌，清旭才稳住心神，看着明心，不舍，不愿意，不知所措。

“姐姐、姐姐为什么要离开？是要下山去继续找姐姐的大姐吗？前时都没听到姐姐说要下山的话，怎的姐姐忽然就说要离开了，是因为我没有想起姐姐大姐的时候，所以姐姐要离开了吗？”

明心耐心回答：“寻找大姐是姐姐一直在做的事情呀，姐姐不就是在寻找大姐的时候遇见清旭的吗？这是姐姐一直在做的事情，不是忽然要离开的，况且我会回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