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一声令下,巡天司卫士应声而动。
十余人步伐交错,灵力勾连,瞬间结成一座肃杀的军阵。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向中心挤压而来,封锁了所有可能闪避的方位。这些并非杂兵,而是巡天司的精锐,彼此配合娴熟,旨在速战速决。
谢辞眼神一凛,墨钢长刀彻底出鞘,寂灭的幽光划破空气,迎向正面劈来的两柄制式长刀。刀锋交击,发出刺耳锐响,他手腕发力,凭借归墟之力特有的侵蚀特性,硬生生将对方震退一步。但左右两侧,已有劲风袭至!
“陆清,左翼!”谢辞低喝,试图将战斗节奏纳入掌控。
在他身后的陆清,闻声似乎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手指迅速探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他惯常使用的符囊。动作落空,他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错愕与慌乱。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左侧那名卫士的刀锋已逼近他面门!
危急关头,陆清几乎是未经思考地抬起了手。没有咒文,没有符纸,他指尖迸发出的,并非陆清赖以成名的、煌煌正大的金色灵光,而是一缕极致冰寒的幽蓝雾气!
“咔嚓!”
雾气触及刀锋,那精钢锻造的兵刃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幽蓝冰晶,并且迅速向刀柄蔓延!持刀的卫士惊呼一声,只觉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顺着刀柄直透手臂经脉,整条胳膊瞬间麻木,险些弃刀。
这并非人族修行正统的五行术法,更非陆清的路数。这力量阴郁、诡谲,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与死寂。
一击逼退敌人,陆清自己却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泛着丝丝寒气的指尖,钴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心后面!”谢辞的提醒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急促。
右侧,另一名卫士见同伴受挫,刀势更疾,直取陆清空门大开的右肩!
陆清猛地回神,仓促间已来不及再次凝聚那诡异的冰寒之力。他几乎是凭着身体的本能,以一种谢辞从未见过的、略显笨拙却异常迅捷的步伐向侧后方滑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刀。动作间,那条蓬松的白色长尾无意识地维持着平衡,扫过地面,带起些许尘土。
谢辞趁此间隙,刀势回转,寂灭之力化作一道弧形幽光,逼退了右侧的敌人,与陆清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你……”谢辞想问那冰寒之力是怎么回事,但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细究。
“我……不知道。”陆清的声音带着喘息和未散的惊惶,他抢先一步回答了,仿佛在对自己解释,“刚才……身体自己就……”
战斗不容喘息。巡天司的阵势再变,攻势如同连绵不绝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谢辞的墨钢长刀舞得密不透风,寂灭之力虽强,但面对训练有素的军阵和不愿下死手的顾忌,也显得左支右绌。
陆清的状况更糟。他时而会下意识地做出陆清惯用的、引动天地灵气的起手式,却因体内空空或力量性质的截然不同而失败;时而又在危急关头,不受控制地迸发出那阴寒的、属于他的妖族力量,每一次使用,都让他自己的眼神更加混乱一分。
他们的配合生涩而充满破绽。谢辞需要时刻分心留意陆清那边突如其来的“意外”和漏洞,而陆清则像是在同时驾驭两套截然不同、且彼此冲突的战斗系统,步履维艰。
一次,谢辞为了格开刺向陆清肋下的一剑,肩头被另一名卫士的刀风扫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小辞!”陆清惊呼,那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关切,与他此刻使用的阴郁力量形成了讽刺的对比。他情急之下,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一大片幽蓝冰雾爆发开来,虽未伤敌,却成功延缓了正前方三人的攻势,为谢辞争取到了瞬息的回气时间。
默契,并非源于技巧的娴熟,而是在这生死边缘的险象环生中,由最本能的相依为命所催生。
谢辞抓住这短暂的间隙,归墟之瞳幽光一闪,捕捉到军阵因冰雾干扰而产生的一丝微弱紊乱。他低喝一声:“跟上!”
刀随身走,人随刀进,如同一道撕裂阴影的幽暗箭矢,直刺那稍纵即逝的破绽!陆清几乎是下意识地紧随其后,那冰寒之力再次不受控地弥漫,虽不致命,却极大地干扰了巡天司卫士们的灵力运转和步伐协调。
“噗!”
谢辞的刀尖精准地点在了一名试图补位的卫士手腕上,并非斩断,而是以巧劲震飞了他的兵刃。军阵,破了!
赵乾脸色难看,他看得出谢辞手下留情,也看得出那“陆清”身上越来越明显的诡异。他正要下令变阵强攻,谢辞却已一把拉住还在茫然看着自己双手的陆清,低喝道:“走!”
两人不再恋战,趁着军阵初破的混乱,身形急退,几个起落便没入了后方更为茂密阴暗的林区之中。
赵乾抬手制止了欲追的手下,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他摸了摸腰间一枚陈旧、却保养得极好的护身符——那是谢父当年所赠。最终,他只是沉声道:“传讯回司,目标已逃离归墟之畔区域,方向东南。其同行者……战力诡异,疑似身负妖族传承,需重点标注。”
密林深处,谢辞确定暂时甩开了追兵,才放缓脚步。
陆清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那力量……是什么?我怎么会……”
谢辞看着他苍白侧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困惑与一丝恐惧,原本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他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战斗的凶险,也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人,既是熟悉的“陆清”,也是陌生的、充满谜团的“存在”。
不适与吸引,担忧与守护,在这初次的“双刃舞蹈”后,愈发清晰地交织在两人之间。
前路未知,而他们能依靠的,似乎只有彼此这充满矛盾、却又在生死间悄然萌发的微弱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