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肩头的伤在苏浣精妙的医术与草木生机之力滋养下,愈合得出奇地快。不过两日,那狰狞的伤口已收口结痂,只余下一道浅粉色的新肉。他盘膝坐在青囊小筑院内的石凳上,缓缓运转体内寂灭之力,感受着经络中重新充盈起来的力量,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气。
陆清守在一旁,见他气息渐稳,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脸上终于有了点真切的笑意,将一碗刚熬好的、散发着清苦气味的汤药递到谢辞手边:“快趁热喝了,苏姑娘说这药能清余毒,固本元。”
他的语气轻快,带着陆清特有的、仿佛能驱散阴霾的暖意,仿佛前几日的惊惶与自责都已随风散去。只是那笑意深处,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尤其在无人注意时,他看向谢辞的目光会变得格外专注,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小心翼翼。
余小楼则在院中好奇地东看看西摸摸,对苏浣晾晒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草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就在这时,小筑那扇简陋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有些急促地拍响,夹杂着压抑的恳求声。
“苏姑娘!苏姑娘救命啊!”
苏浣正将一批新采的草药分类,闻声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她放下手中的药篓,步履无声地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个衣着朴素的村民,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深切的焦虑。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丈,一见苏浣,便激动地要跪下:“苏姑娘,求您发发慈悲,去我们白石镇看看吧!”
他身后一个妇人抹着眼泪补充道:“也不知是怎么了,镇上好些人,突然就……就变得痴痴傻傻,整日里只知道笑,喊着‘娘亲’,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镇上的大夫都瞧不出毛病……”
“痴傻?只喊娘亲?”苏浣重复着关键词,琥珀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思索的光。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仔细询问起病症的细节,何时开始,波及多少人,患者之前可有接触过什么异常之物。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描述着,话语零碎,却拼凑出一个怪异而令人不安的景象——一种奇怪的“癔症”在白石镇悄然蔓延,夺走了一些人的神智,只留下对“母亲”的执念和空洞的笑容。
苏浣静静听着,末了,才淡淡道:“听来蹊跷,似是外邪侵扰神魂,而非寻常病症。”
“正是外邪啊!”老丈连连点头,老泪纵横,“苏姑娘医术通玄,定有法子!求您救救他们吧!”
苏浣的目光扫过村民们恳切而绝望的脸,又悄然回望了一眼院内。谢辞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走到了她身后不远处。他肩上的伤虽未痊愈,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苏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谢辞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有邪祟为祸乡里,谢辞愿往,略尽绵力,以报姑娘恩情。”他本就因巡天司之事对这类仗势欺人、祸害百姓的行径深恶痛绝,此刻既有能力,自然不会坐视。
陆清立刻站到谢辞身侧,钴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支持与理所当然:“小辞去,我当然也去!”仿佛这世间任何危险之地,只要谢辞在前,他便无所畏惧。
余小楼也跳了过来,拍了拍胸脯:“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我?打听消息,探路摸查,我在行!”
苏浣看着眼前迅速达成一致的三人,沉默片刻。她需要去查明这怪病的根源,这或许与她一直在探寻的某些“记忆异常”案例有关。而谢辞三人,一个战力卓绝,一个……气息特殊或许能感知到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一个机敏灵活,确是助力。
“可。”她最终颔首,言简意赅,“准备一下,即刻出发。白石镇据此有不短路程。”
她没有多言感激或客套,转身便回屋收拾必要的药材与银针,行动干脆利落。
片刻之后,四人便离开了飘着药香的青囊小筑,踏上了通往白石镇的路。谢辞走在前方,身影坚定;陆清紧随其后,努力维持着表面的轻松;余小楼则像只灵巧的雀鸟,时而蹿到前面探路;苏浣走在最后,素雅的青裙在风中微拂,琥珀色的眼眸沉静地望向前方弥漫着未知迷雾的道路。
那老丈千恩万谢地在前面引路,口中不住念叨着:“多谢几位义士,多谢……到了镇上就好了,到了就好了……我们白石镇,可是个有‘福气’的地方,有‘慈母’保佑着呢……”
“慈母”二字,如同一个不祥的注脚,悄然融入了渐起的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