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已下,分别便在眼前。次日清晨,稀薄的天光透过栖鸦巷狭窄的屋檐缝隙,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
余小楼动作麻利地收拾着一个小包裹,里面是她认为谢辞他们路上可能用到的应急物品。她的表情恢复了往常的机警,但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与决心。
她走到陆清面前,他正默默整理着自己那个空荡荡的、如今只装了一枚护身符的小储物袋。
“喂。”余小楼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
陆清抬起头,钴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茫然和未散的阴郁。
余小楼伸出手,摊开掌心。里面是那枚灰扑扑的、再普通不过的石子——正是她之前从陆清这里“偷”走的那一枚。但此刻,石子上被一根结实的红绳仔细地系着,红绳的另一端,穿着一枚磨得发亮的旧铜钱。
“喏,还你。”她语气硬邦邦的,视线却飘向一旁,不敢与陆清对视,“现在它值钱了,” 她刻意用一种市侩的口吻强调,仿佛在做一个公平的交易,“……但它还是我的。”
这句话充满了矛盾,却无比真实地表达了她此刻的心情:她归还了“赃物”,甚至附上了“增值”,这是一种笨拙的道歉与和解;但她又强调所有权,宣示着这份短暂的“占有”所建立起的情感联结,在她心中已经留下了印记,不容抹去。
这是一次属于余小楼的、无比别扭却又无比真诚的情感表达。
陆清愣住了,他看着那枚系着铜钱的石子,又看了看余小楼刻意扭开的侧脸。他沉默地伸出手,没有去解那红绳,而是将石子和铜钱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和那枚粗布护身符放在了一起。
他没有说“谢谢”,但这个动作本身,已是无声的接纳与回应。
余小楼用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些,嘴角极快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走吧,带你们去弄点好东西,总不能空着手去言城那鬼地方挨刀。”她率先朝巷子外走去,恢复了往常的利落。
云隐城的白日,依旧喧嚣而混乱。但在余小楼这个地头蛇的带领下,他们避开了主要的麻烦,穿梭于一些看似不起眼,实则内有乾坤的店铺之间。
余小楼熟门熟路地带着谢辞钻进一家挂着破旧符幡的后院,与干瘦的店主用隐语和眼神交流,换来了几叠品相不错的低级符箓——主要是用于预警、净化和短途传讯的实用类型。她又去相熟的干货铺子,用自己攒下的零碎钱币和几句俏皮话,换来了耐储存的肉脯、硬饼和几包清心去火的药茶。
与此同时,苏浣则带着殷晚晴去了另一片区域。与余小楼那边的市井气息不同,这边稍微齐整一些。她们走进一家布庄,里面堆满了各色布料。苏浣的目标明确,挑选了几匹厚实耐磨的青色和灰色棉布,又选了些素净的白色细棉,显然是用于制作衣物和更换的绷带。
殷晚晴的身体依旧虚弱,裹着厚厚的披风,安静地跟在苏浣身后。她的目光却被一匹月白色的软缎吸引,那布料泛着柔和的光泽,如同凝固的月光。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缎面,冰凉的触感下,似乎能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犹豫了一下,拿出一个精致的储物袋付了账。
阳光渐渐变得炽热,将云隐城污浊的空气也晒得有了几分暖意。四人重新在约定的地点汇合,手中都多了一些行囊。余小楼将采购来的物资仔细分装好,递给谢辞。
“省着点用,都是钱。”她嘟囔着,却把最好的一叠符塞在了最顺手的位置。
短暂的采购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冲淡了离别的愁绪与前途未卜的阴霾。在这混乱之城的角落里,他们为了共同的旅程,进行着最朴素的准备。余小楼的赠礼与奔走,苏浣的精准采买,殷晚晴对那抹月白的悄然心动,都在细微处展现着角色成长的脚印,以及这个临时团队之间,正在悄然滋生的、名为“同伴”的纽带。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仿佛预示着,即便前路荆棘,此刻的些许美好与互助,也足以成为支撑他们走下去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