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城新事 第17章 试探

从贺明珠那离开，沈赛昭独自来到了墓园。

沈赛昭从食盒中拿出两个小碗摆在墓碑前，又拿出贺明珠给她准备的自酿的米酒。酒坛启开，酒香四溢。

“你之前总说明姨酿的酒不够劲，这次酿的酒你肯定会喜欢。”沈赛昭看着墓碑上的“贺毓”二字，端起一碗轻抿一口放下。

“我现在酒量还算可以，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喝一口就晕了。”

沈赛昭坐在墓碑前，从钱夹中拿出张照片。

照片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微微含笑坐在椅子上的贺毓，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的是从后面搂着贺毓肩膀，探出脑袋，对着镜头笑得开怀的沈赛昭。

时间推着人往前走，二十三岁的沈赛昭不会再像十三岁时那样放肆开怀地对着镜头大笑，但时间又将人定格，将贺毓永远定格在她去世时的三十六岁。

沈赛昭将照片放在酒碗和墓碑中间，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明姨说，要是你还在，现在也不一定能喝得赢我。这三年我一直在平城没回过茗城，也就没时间来看你，也不知道你现在投没投胎。”

沈赛昭说着笑了出来，“你要是投胎了给我托个梦，也让我知道。”

“我回来的还是有些晚了，让那些人过了好长时间的好日子。这不刚回来就撞见了贺正偷偷做坏事，我其实不相信贺正真的背叛了你。对了，我还见到贺秀了，我估计没查清当年真相，她也不会来看你，她性子还是那样固执。”

沈赛昭看向照片中的贺毓，“在平城这几年，我好像能明白你当时的选择了，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你被那些人算计。”

你一手提拔的人，却因为利益背叛你。

沈赛昭端起她那碗米酒和墓碑前的酒碗相碰，将碗中的米酒一饮而尽后又将另一碗中的米酒倒在墓碑前。

沈赛昭正要继续倒酒，一阵凉风将贺毓那张照片吹飞，墓园空旷，照片被吹得有些远，等到沈赛昭追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照片准备回去时，却听到了细微的抽泣声。

墓园中最不缺的就是伤心人，沈赛昭不想打扰对方，放轻脚步准备离开。

“等一下，请问你方便帮忙吗？”

沈赛昭听到后轻按下眉头，犹豫片刻还是将照片收回钱夹，转身往声音处走去。

“程小姐。”沈赛昭看着蹲在地上的程新棠，在听到对方声音时她就认出来了对方，所以在见到是程新棠并不意外。

“沈赛昭。”程新棠看着迎面走来的沈赛昭却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会在这遇到沈赛昭。

在菜场闹事结案以后，她想，要是见到沈赛昭一定要问问她为什么小光会被抓住，在第二次新报申请被驳回后，她又想，要是见到沈赛昭一定要问她为什么卡她们的新报。

但她没想到她们会在这种情境下见面。

再次传来的“抽泣声”打断了程新棠的思绪，她看着已经走到她面前的沈赛昭开口，手指向声音来源，“那有一只被捕兽夹夹住的小狐狸，我一个人不太好弄开，你能帮我一下吗？”

程新棠来墓园看程远植完全是临时起意的，到了程远植的墓碑前才想到应该带束花的，她去到附近的小山坡准备摘点野生的花，却没想到遇到了一只被捕兽夹夹住腿的野生小狐狸。

沈赛昭顺着程新棠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三年没来，不知何时墓园不远处的有了一个小山坡。

见沈赛昭没有拒绝的意思，程新棠带着沈赛昭往小狐狸那边靠近，在沈赛昭来之前，她想过一个人救下小狐狸，但是小狐狸警惕性极高，她没办法在制住动弹的小狐狸的同时打开夹在小狐狸脚上的捕兽夹，操作不当将会给小狐狸带来更严重的伤势。

越是靠近，小狐狸发出的呜咽声越是明显，沈赛昭视线从程新棠红肿的眼睛略过落在呜咽的小狐狸身上，明白过来先前听到的抽泣声并不是人的哭泣声，而是眼前被困住的小狐狸发出来的。

程新棠捡起先前找到的两根粗木棍握在手里，走到沈赛昭面前，“你帮忙抓住小狐狸，等我打开捕兽夹你就将它的脚抽出可以吗？”

沈赛昭看了眼因为伤痛颤抖着的小狐狸，“我来撬开捕兽夹。”

“不是不相信你。”沈赛昭赶在程新棠开口前解释，“只是我觉得相比于我，它更能接受你的靠近。”

程新棠听着沈赛昭的话，心中划过一丝异样，沈赛昭这是在和她解释？

见沈赛昭伸手，程新棠没多想，同意了沈赛昭的提议，将手中的木棍递给沈赛昭，“那你小心些。”

“等一下。”沈赛昭拉住就要往小狐狸那边走的程新棠，看着她露在袖子外面的半截手臂将自己上装制服脱下放到程新棠手上，“用衣服包一下。”

程新棠低头看着沈赛昭递过来的衣服，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沈赛昭那句“程小姐应该不需要我多管闲事。“眨了眨眼睛。

今晚的沈赛昭对她的态度很温和。

沈赛昭没管程新棠在想什么，拿着木棍指了指小狐狸，示意程新棠先过去。

程新棠拿着衣服慢慢靠近小狐狸，见小狐狸没有因为她的靠近挣扎才慢慢在小狐狸身边蹲下，避开小狐狸受伤的腿将小狐狸抱住，“小狐别动，马上就不疼了。”

也不知是程新棠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小狐狸没了力气，没一会儿小狐狸就任由程新棠抱住不再动弹。

看着程新棠安抚住了小狐狸，沈赛昭也不犹豫，蹲下身将木棍一个从上一个从下卡进捕兽夹两侧，双手用力从木棍另一端压下撬开捕兽夹。

程新棠则是时刻注意着捕兽夹的夹口，在沈赛昭打开夹口的那瞬间将小狐狸的腿拉出。

沈赛昭将捕兽夹收好，看向程新棠，“茗城这边不禁止捕兽夹吗？”

程新棠手抚上蜷缩在她怀里抖动的小狐狸，“也是禁的，只是查得不严。”

沈赛昭点头，明白了程新棠的意思，“走吧，带它去处理伤口。”

“谢谢你，沈赛昭。”程新棠看着裹着小狐狸的衣服，认真道谢。

“我以为你会说这是我的失职。”毕竟警政司的职责就是维持治安，大到查清军火交易，小到处理易伤人的捕兽夹，都属于维持治安。

程新棠看向沈赛昭摇头，“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和你道歉。”

“嗯。”沈赛昭也知道程新棠是在说在乐都大饭店那次，她看着在程新棠怀里乖巧的小狐狸，果然，程新棠不仅招小孩喜欢，也很招小动物喜欢。

程新棠走在沈赛昭身旁，刚刚情况危急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沈赛昭穿的仍是属于警政司科长的制服，脱去制服外套，沈赛昭里面就只是一件短款衬衫，她看着沈赛昭之前手臂受伤的位置，“沈赛昭，我觉得你是一个好的科长。”

“我只是不想在我的辖区发生‘少年失踪’案件。”

“不仅是因为今天。”

之前沈赛昭在菜场闹事也是，她可以放任事情闹得更大，邓虎闹事越大，对她越有利，但她没有。

沈赛昭轻笑，“即使你们新报申请两次被驳回？”两次驳回的理由都算得上“故意找事”，沈赛昭不信程新棠没有意见。

程新棠没想到沈赛昭会主动提及新报，“总归不是真正被退回，而且我想应该不会再有第三次的驳回了。”

“你倒是聪明。”没有问她故意卡新报的原因，也没有问新报什么时候能过，而是直接试探下一次提交的结果，但沈赛昭却不打算正面回答，“这就要看你们重新提交的材料有没有问题了。”

“我还以为问题不在我们这。”

“程小姐刚刚还说我是个好科长，这就开始指责我不公正了？”

“我没有。”程新棠否认，察觉到沈赛昭态度软化，再次问出了上次沈赛昭没回答的问题，“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程小姐不是说要是见过我会记得吗？”

程新棠停下脚步，看向沈赛昭，“如果我之前无意中冒犯过沈科长，还请沈科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因此影响沈科长的名誉。”

沈赛昭听着程新棠明显的试探准备继续打着太极，却在看见程新棠微红的眼角，叹了口气，“新报的事情不是因为你。”

程新棠露出笑来，“所以我们之前真的见过。”

程新棠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在乐都大饭店见面那次她就感觉沈赛昭对她的态度奇怪，但又没有敌意，除了她们之前见过而且似乎不小心得罪了沈赛昭这个原因，她想不到其它可能了，这几次相处下来，更让她坚信这个猜测。

而沈赛昭刚刚的回答不仅证实了她的猜测，还让她发现，沈赛昭这人其实很心软。

沈赛昭没理会程新棠的话直接往前走。

程新棠本来也就没想得到沈赛昭的回应，见沈赛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笑了一声后追了上去，“沈赛昭，你八年前具体什么时候去的平城？”

“七月。”

“那八月你回来过茗城吗？”

“想说什么？”

“我在想什么时候见过你，我来茗城之前你一直在茗城没离开过，我来茗城以后你又离开了茗城，我实在是好奇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见过。我不太记得的话难道是我在平城的时候？你之前去过平城吗？”

“为什么要一直纠结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

“因为感觉你很在意这件事。”

沈赛昭脚步微顿，这下是真的不想再搭理程新棠了。

程新棠见到沈赛昭的反应也是笑出了声。

“沈赛昭，沈科长，走慢点，我还抱着伤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