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把人给逗急了。白筠没回话,拉上许淮弈,走到门口,刚准备关灯,许淮弈那头还是没忍住,猛地甩开了白筠的手:“你tm……怎么一开始不说,”
他想起自己那些剖白,耳根烧得厉害:“看我跟个傻子似的掏心掏肺…”人家在这把他骗得团团转。
“你心里早笑疯了吧?”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自己的爱意就那样**裸地摊在对方面前,毫无保留,许淮弈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真系好衰!”
许淮弈转头看向白筠,对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点俏皮,又藏着几分乖张,偏偏就是不说话。
“喂,”
无声的反应更像是一种默认,许淮弈心头更堵,“讲话。”
“许淮弈,”“啪”的一声后院小房间的灯应声而灭,白筠声音在黑暗里,带着不满,“该生气的不是我吗?”
两人周身一片黑暗,只有屋内透着的亮,以及微弱的月亮和星光。许淮弈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语气听起来倒是莫名其妙了起来,“你生哪门子气?”
白筠带上了门,“好奇,这三年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不堪。”
“……”讲到这里,又将他准备好的说辞都堵住了,确实是他先误会的。现在回头去看,哪有什么不堪,在许淮弈心里萦绕不散的,只有无数个深夜的求而不得。
许淮弈诡辩,“其实……就算那个时候我们没分开,”
“之后异地那么久,谁知道会怎么样。”
白筠冷冷的“哦”了一声,“手绳先还我。”
许淮弈攥了攥手心,心道:又是手绳,就非要那颗手绳吗?此刻若真拿出来,不就坐实了他许淮弈这些年去到哪一直随身带着,一直从未放下,这样是不是显得有些太倒贴了?
许淮弈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尊:“现在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
白筠轻笑,听不出喜怒:“好像有安慰到我。”
事情的走向完全偏离了许淮弈的预想,其实单凭格桑那句模棱两可的话,他何至于误会至此?许淮弈脑内极速复盘了一轮,好似找到什么把柄,“……而且我误会你…也情有可原,”
他越说越有理:“是你非要同我玩一夜情,是你非要一日一日同我拍拖!”那时许淮弈对白筠予取予求,却始终触碰不到一个确切的承诺,分明难过死了。
白筠微微挑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虽然知道白筠和偷鸟案并没有关系之后许淮弈内心更多的是松了口气,这个结局再好不过,可心底总有一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柔软处,轻轻搔刮着。
或许他真正在意的,是曾经来自白筠若即若离的态度,是让他心乱如麻的眼神,是无数个话到嘴边却沉默的瞬间。记忆中的白筠分明带着几分风流,凡事都漫不经心,如今这突如其来的专一与深情,反倒让许淮弈无所适从。
他害怕,这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温柔戏码,只好低声抱怨:“咁……你今晚也耍够我了。”
出乎意料地,白筠那头从善如流,“那我道歉,”
“……”
白筠的目光牢牢锁在许淮弈身上,说不清的缱绻与暧昧,丝丝缕缕,将他包裹,“我哄你。”
“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晚风缱绻,恋人絮语。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失却了重量,身旁只剩呼吸与心跳声。
许淮弈感觉自己正被柔软的云朵托起,洁白的,棉花糖般的,连呼吸都是甜的。
他曾以为需要十年跋涉才能得到的恋人,居然压缩在了此刻,他想要沉溺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里,却又下意识地害怕这是泡沫,是幻影。太过美好的事物总会让人心生怯意,脑海里打架的小兽又撞出一片兵荒马乱的回响,他似乎还没准备好承接这份突如其来的爱意。
更何况,在偷鸟案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哄,怎么追啊?
他一时失了语,轻轻攥紧掌心,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在思绪一片混沌中,突然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后院的地上,发出两声脆响,随即是重重的关窗声,打破了他旖旎的幻想。
“刚刚是什么?”许淮弈偏过头,藏住发烫的耳尖,轻声问着。
白筠静立了片刻,上前查看了掉落下来的两个小月牙杯筊,回头望向了关窗声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去找下姜医生。”白筠有些严肃,转身欲走,又折返回来,眼底重新漾开温柔的笑意,望进许淮弈的眼里,轻轻拉过他的手腕,悄悄塞了一枚物件到许淮弈的手心,“不用着急回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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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房间里住着寸头阿浩和总扎着高马尾的文姐。
阿浩的老家在广东潮汕,喜欢算命。祖辈当年摇着小船偷渡抵港,在繁华城市的灰色地带勉强存活,他睡过天桥,睡过公园,在霓虹灯照不到的角落挣扎求生,从来都是这顿饱下顿没。
高马尾女生文姐,聪慧干练,但家道中落,负债累累,母亲在绝望中自杀。从未走出象牙塔的文姐走投无路,站上天桥边缘时,在生命尽头遇到了枕着破背包,嘴角还挂着笑,仿佛被全世界抛弃,却仍然在努力活着的阿浩。
文姐起初是瞧不上江湖气阿浩的,可命运却将两人一次次捆绑。
他们当时总是隔着别人的屏幕窥见这个世界的繁华,他们去深圳感受好的服务,一回到香港又要露宿街头,直到某个黄昏,他们在深圳湾公园看到了那句标语,看到了“深圳是我们的家,也是它们的家。”
“它们”指的是候鸟。
两人抱头痛哭,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个家。它和他,都只是这世间微不足道的存在,凭什么用“它”这个字。
也就在那时,候鸟盗猎的新闻闯入了两人的视线,原来一只看起来不起眼的鸟竟价值不菲。
他们钻进网吧,疯狂搜索资料,看起了许淮弈的科普视频,做足了功课。当文姐发现这位学者还会直播分享行踪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潮湿闷热的网吧里酝酿成形。
第一票,两人在深圳湿地得手,用几枚鸟蛋联系上了港口的蛙哥,换来了二十万。摸着厚厚的钞票,他们第一次相信,命运或许真的可以改变。
跟着许淮弈的轨迹北上,在贵州草海捞到第二票。虽然雏鹤卖不到传闻中的天价,除去各路打点,也净剩六十万。
可是60万能干什么呢?香港的地界,不起眼的一平方就要十万起步。
他们继续上路,相信财富会像雪球越滚越大。他们开始住条件好的民宿,吃有星星的餐厅,在几次合作中变成了默契的搭档,互相救赎。
直到在色林措的这一票,不知道是热心网友还是许淮弈的黑粉,竟然把许淮弈的直播路线和偷鸟的轨迹联系在了一起。这个舆论让所有跟踪许淮弈直播的计划戛然而止,蛙哥派给他们的任务也无法继续下去。
因为暴雨导致的泥石流,他们被困在色林措的归巢,民宿房间朝北,能看到背后得雪山,和后院一隅。
方才阿浩面朝大山,跪伏在地毯上,手里攥着两片杯筊,嘴里虔诚地叨念着什么,然后闭上眼朝空中掷出。两片月牙在空中翻转几圈,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响。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缓慢地睁开一条眼缝,一正一反,是圣杯!他喜出望外,扭头看向坐在床沿的文姐,“文姐,连着两次圣杯了!”
掷杯筊是阿浩老家传统的占卜方式,求签人手持两枚月牙形器具,一面平,一面凸,需朝空中掷出请求神明示意。
一平一凸为圣杯,表示请示之事可行;两平为笑杯,表示请示之事未定;两凸为阴杯,表示请示之事不可行。连续三圣杯的机率的很少,如若出现则是大吉之兆。
文姐冷哼一声,“没让你在这搞封建迷信。”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去帮我带带节奏。”自从许淮弈在网络上被推上风口浪尖,她就披上了好几个马甲,扮演上了资深的爱鸟者、热血的粉丝、理性分析的路人,一直想让许淮弈直播自证,可惜暂时没得到任何回应。
阿浩讪讪地爬起来,两人对候鸟的知识知之甚少,往日全凭许淮弈在直播中无意透露的信息才能精准下手,自从许淮弈在拉昂措的直播和偷鸟的痕迹被关联上曝光后,直播中断,答应老大蛙哥的货无法按原计划捕获,两人可能又要“失业”了。
最近推送的新闻里说起来警方的布控在了那曲地区,色林措暴雨连绵,监控稀少,尽管二人确信未曾留下任何作案痕迹,但还是不安煎熬了起来。
阿浩突然灵光一现,嘴里念念有词地又将杯筊一掷,又欣喜若狂,“文姐,连开三次圣杯!我哋冇事噶!”
不等文姐开口,阿浩语出惊人:“我去绑架W,反正他就住在这里,让他给我们做理论技术支持!”
“真是个傻仔来的,”文姐扶额。
“有什么不行?”
“他的同伴怎么办?”
“一起绑了!”
“民宿老板看起来跟他关系也不错…”
“全部绑了!”
“你能不能过过脑子啊?”文姐终于怒斥出声,一把夺过那两片被阿浩视若珍宝的月牙杯筊,用尖头戳了戳阿浩的胸膛,“就凭我哋两个人?你睇你自己瘦蜢蜢咁,够人打吗?”
“我也有肌肉的好不好?”阿浩有些不服气地卷起衣袖,用力绷紧了手臂。
文姐懒得再看一眼,“别再掷骰子了,哪一次灵验过?”话音未落,她扬手将杯筊从窗口狠狠掷出,随即“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窗子。
“喂,那是我老家传下来的!”阿浩埋怨,转身就要开门去寻。
“死蠢,”文姐冷眼看着他的动作,忽然眸光微闪,“等等,这种门锁你会开吗?”
“会啊,这个不难。”
文姐阴阴地笑起来:“明天趁W吃饭的时候,先把工具藏到他们房间里。”
“下?”阿浩眼睛微微睁大,“这合适吗?”
“……”
还有人记得前面的寸头和马尾姐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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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那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