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路子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跪了一个小时的少年。
他实在想不通,他这个小儿子为何会如此固执?
“世上那么多的人,你说你喜欢一个男人的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偏偏是乔楚生?”
乔楚生是什么,一个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如果不是遇到白启礼,他还是个在码头扛包受尽欺负的小喽喽,有什么资格跟他在一起?
可是,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甚至连入□□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路垚在听到这话,抬眸望向自己的父亲,淡淡地说:“怎么会喜欢他啊?是啊,为什么…可我就是喜欢他……”
路子夫一怔,是啊,他虽然听三水他们说过,那个男人对他有多么多么的好,但却从来没有问过他的想法,也从来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优秀的人不喜欢,而去喜欢上一个与他根本不相配的人……
他摔了摔拐杖,“你起来说话。”
少年闻言站起身,却因为跪的时间久了而踉跄了一下,多亏他及时扶住桌子才避免摔倒。
路子夫看着他揉腿的动作,恍然了一下,似乎曾经三土罚跪过很多次,是不是每次跪完之后,他都会这般揉腿?
末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今天就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他的理由。”
路垚转过身看着外面滴落的雨滴,声音缥缈道:“爹,我出生在路家,从小衣食无忧的,要什么给什么,可你们真正了解过我想要什么吗?从小我不是在背书就是在做作业……”
“我跌倒了,爹你不会抱我也不会哄我,我跟别的小伙伴打架了,您也从来不问缘由的就责罚我,我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就更别说了,说白了,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亲情两个字到底是什么?”
路子夫静静地听他说,直到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时候,声音才再度响起。
“我有爹,有哥哥,有姐姐,而乔楚生无父无母,乍一看是不是我们根本就不相配?甚至说我的家庭环境要比他好上一百倍?可是爹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他……”
最后一句话让路子夫险些没崩住脸上的情绪,眼神中的疑惑那么明显,似是不理解乔楚生那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他羡慕的?
“乔楚生是出生在泥潭不假,可他身边有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白老大把他当义子一样看待,给了他亲情,让他知道人生中的意义是什么?”
“而我路垚在遇到他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我长这么大是为了什么?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更别说我从小到大都是按照你们的意愿生活,所以我才会跑到上海,宁愿当一个银行的经理,去受别人的管制,我也不愿意在这里待着,可是我遇到乔楚生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他有时候真的不理解他这个儿子究竟在想什么?怎么去了一趟上海就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路垚抚上自己的手腕,那是他送给他的手表,只有摸着它才能安心,“我遇到乔楚生之后,慢慢懂得了什么叫爱,什么叫宠,他尊重我的意愿,尊重我的决定,从来没有强迫我做任何的事情,哪怕当年姐姐为了要带我走而去找到乔楚生,告诉他,想让他帮忙劝我离开,甚至她还说要给他找一份工作,在北平从军从政,只要他离开上海什么都好说,因为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可是乔楚生说什么呢?”
“他说他了解我,他知道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拿枪逼着我我也不会去做,他还说,他能为我做的就是确保没有人能让我忍气吞声,这些话是我在路家生活数十年不曾听过的,也不曾感受到的安全感。”
在那次四个人对峙赌的时候,他清晰地认识到他的姐姐只把他当成一个长不大需要被人教育的孩子,忽略他的感受,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他身上,即便是白幼宁也是如此,从那句“上海是我的地盘”就能看出来,这种占有欲,说白了他很不喜欢,上海是她的地盘不假,虽然从心底他也很想留在上海,但不是以这种方式,不是强行被留下,而是……他希望他们是真的尊重他的意愿,不强迫他留或者不留,让他自己做决定。
但乔楚生不一样,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傀儡,他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他是一个值得被尊重和平等对待的成年人,不能被姐姐这么摆布。
除了乔楚生以外,没人尊重他,只有他,只有他是真的希望他能有一个选择自己归属的权利!
“您知道我在他面前是什么样的吗?我在他心里啊就是个贪吃鬼就是个财迷,可您应该很了解,我在家从来不是这样的,路家的小少爷怎么可能是财迷认怂又爱贪吃的人呢?传出去不怕丢人啊?所以我只能装出一副成熟稳重懂事的样子,您敢说看到我贪吃贪财的样子不会认为我是错的吗?不会认为我没出息是个废物吗?但在他那里才不会这样,我贪吃,他便宠着我,我想吃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哪怕我凌晨要吃生煎包,他也穿着衣服出去给我买,我贪财,他也好脾气的纵着我,让我从他手里顺走一样又一样的东西,小到派克笔大到车,更别说,还纵着我从嫌疑人的家里顺走东西呢。”说到最后少年脸上浮现出笑容,那笑容让路子夫看的一阵酸涩,那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笑容。
然,少年的话还在继续,“我怂,他也丝毫不嫌弃,反倒出了事第一时间把我护在身后,他不顾一切的挡在我面前,您说,面对这样一个宠我爱我的人,我怎能不动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