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昏迷中的路垚睡颜也不安稳,眉头一直紧缩着,浑身轻颤,准确的说,从他踏上回海宁轮船的那一刻,他就一直保持着警惕,稍有不慎,他就再也见不到他心心念念的人了……
陆焱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想点一根烟但又想到屋里还有个病人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脑海中不禁飘过当初医生说的话,眼眸轻垂,不知再想什么……
许久,他才转身看了看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少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三土,我究竟能为你做什么?
他盯着他看了许久才出去,刚进内院,他的秘书就上前凑到耳边低声密语。
陆焱眉眼闪过一丝意外,淡淡的说道:“不用阻止了,让他查吧。”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没有阻止的必要了,至于能查到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他望向淡蓝色的天空,嘴角竟是勾出一抹轻松的笑,这世上能治愈三土的也只有那个人了,既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大厅内
“他怎么样了?”路子夫终究还是不忍心。
“医生说修养几日就没大碍了。”
路子夫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他,有些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三水都跟我说了,焱儿,这是真的?”
陆焱神色怔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的三个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砰”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岂有此理,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经过方才那么一闹,他大概看出他的小儿子有些不正常,便留下他们几人询问,得出的结果令他心神震怒,万万没想到他的儿子竟会遭遇这些。
提及这个,陆焱眉宇中闪过懊恼,连声音都冷了下来,“没有,此事是我的疏忽,当时只顾着三土,错过了抓到他们的最佳时机,事后我派人在巴黎查了个遍,可却一无所获,我怀疑,他背后一定有人,不然平民百姓不会隐藏着这么好。”
路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查过了,他们应该现在已经不在巴黎了,否则以我的人脉不会查不到的。”
“时隔两年,查起来不容易,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那些人逃到上海怎么办?”路淼说出他们最担心的问题。
如今路垚名声大噪,得知他的行踪并不是一件难事,如果他们卷土重来,那防不胜防。
“上海是乔楚生的地盘,他怎么说?”
即便众所周知乔四爷已经退出江湖,但他的势力和人脉仍不可小觑,这是陆焱一直以来都知道的事情,可愁就愁在,那家伙死活都不肯告诉他一星半点,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命威胁他不能告诉乔楚生。
“他不知道这些,三土不让跟他说。”
“为什么?”
陆焱张了张嘴,当初他只告诉路淼他们一部分,并没有把实际的情况告知他们,否则……他们会和自己一样不会同意他留在那人身边的,到那个时候,三土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他说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他含糊的找了一个借口。
“你们先下去吧,焱儿留下。”一时之间路子夫有些接受不了这大量的消息,疲惫不堪,他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待其余人都退下后,路子父才摩挲着大拇指的扳指,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沧桑问道:“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方才他向路森等人都问过了,不可否认,当他知道的时候,惊讶是有的,更多的却是唏嘘,一个□□大佬可以对三土做到这种份上,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陆焱怔了一下,似是没想到大伯会问他这个问题,他回过神后,才淡淡的说:“大伯,三土他是个成年人,他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不管这段感情未来如何,也不管他是否可以一帆风顺,但至少现在,路垚很幸福,这便够了,即使将来发生变故,没有走在一起,那只能说明有缘无分罢了,但这个结果,是路垚必须承担的,可是在此之前,谁也说不准未来发生的事情,不是吗?
“那你呢?你有没有怨过大伯?”路子父抬头看他,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陆焱笑了笑,倒也很诚实的说:“怨过,也恨过,他刚离开我的时候,我怨过您,因为如果不是您的层层阻碍和刁难,他就不会离开我,可是后来我发现,如果他对我的感情这么浅薄,因为区区困难就留下短短字句离开我,他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这样的他不要也罢,可是大伯……”
“乔楚生和他不一样,他不会因为您和三水他们的阻挠而离开路垚,这一点您心里其实很清楚,焱儿没有说错吧?”
“因为他当初面临的只是您的刁难,可乔楚生他面临的却不仅仅是咱们路家的阻挠,他的身后还有白家,白老爷子对他有恩,其中又牵扯了白家大小姐对三土的感情,他身为青龙帮二把手,事事当以白家为先,准确点说,他这一生都摆脱不了为白家卖命的命运,他连自己的命都握不住,更别说他的身份跟三土根本不相配,与三土在一起,别说咱们路家了,就是白老大都不太可能同意,他毕竟是个义子,白启礼又怎会同意一个义子和他的女儿抢人?”
“所以说,乔楚生面临的阻碍要比他多得多,可是,他根本不惧怕,在三土向他表明心意的时候,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把他推给白家大小姐,而是选择和他在一起,在面对路家和白家反对的时候,他也没有动过离开三土的念头。”
路子父刚要开口就被陆焱打断了。
“我知道大伯要说什么,您想说的无非是两年前的那一枪,对于那件事,虽然我从心底也是不赞同的,因为我相信,三土不会想他那么做的,但,换个角度想,或许,当路垚处在他的那个位置上也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他们彼此相爱,但是,有一样东西比他们感情更重要,那就是对方的命,路垚当年不就是做了和乔楚生一样的选择吗?他以和白家大小姐假结婚为前提,保乔楚生周全,这样他就是白家的女婿,一方面他可以不用再冲锋陷阵,另一方面,也因为当初三水威胁他,如果他不离开上海,她不会保证乔楚生会出什么事,从某种程度上看,路垚和乔楚生是一样的人,当他意识到,以他的能力再也护不了三土周全的时候,便毅然决然的推开他,即便路垚恨他也要推开他……”
“大伯,放手吧,”末了,陆焱语重心长的劝道:“世界这么大,遇到一个人不容易,爱上一个人更不容易,即便在这条路上三土跌了跟头,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可以承担的……”
听完他的一席话,路子夫久久没有说话,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需要好好想一想,只是对他说道:“这段时间,就让他好好养伤吧,伤好之后再说。”
陆焱略一颔首,退下了,只是刚迈下台阶,下属就来报,“大少爷,乔四爷来电话说找您。”
找他?
他眼眸沉了沉,快步走回他的卧房。
“喂?”
乔楚生还是不放心,才思来想去给陆焱去了一个电话。
“三土没事吧?”
陆焱不禁哂笑,这么巧的吗?
路垚前脚刚挨完家法,他后脚就打来电话问他的状况。
“为什么这么问?”
乔楚生纠结了一瞬,还是如实相告,“刚才我突然心痛了一下,怕他出什么事,所以才想问问你。”
闻言,他心下一震,这莫非就是心有灵犀吗?
因为路垚受伤了,所以,远在上海的乔楚生便会心痛,那当初巴黎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心痛了……不过他并没有问出口,现在还不是时候。
“放心吧,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
“多谢。”
临挂电话前,陆焱叫住了他,“乔楚生,你爱他吗?”
电话那端的乔楚生顿了一下,幽幽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问你一句话,是不是不管路垚变成什么样,你都会爱他?”他不答反问。
陆焱话音刚落,听筒那边就传来毫不犹豫没有一丝迟疑的答案,“会,他是我的命。”
怎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命呢……
“那就好……”他喃喃道。
乔楚生大抵猜到他为何会这么问,定是与巴黎的事情有关,但,不管路垚曾经发生过什么,他都是他永远不变的选择。
挂断电话之后,陆焱突然笑了一下。
路垚于乔楚生而言,是偏爱,是无可替代,是他的眼中再无他人……
乔楚生于路垚而言,是例外,是独一无二,是他的眼中再无他人……
他们亦是彼此唯一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