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起年两人都进入忙碌阶段,乔楚生想尽快把巡捕房的事情交代好,这样可以早日带路垚去巴黎,但事出无奈,总探长的到来暂时阻断了他的计划,路森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他确实跟诺曼那伙人走的近了一些,但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路垚这边也是事情一堆,更因为他如今的名声少不了名门权贵巴结,酒会聚会接二连三,更有同学约他一起吃饭,却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从前他们都知道路垚一直以来都被路家看不起,比不上他的哥哥姐姐,又没有什么胸怀大志,一朝听闻他在律师界的名声,倒是巴巴的凑上来拍马屁,毕竟,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更何况,对于他们这种名门而言,有个当律师的朋友也是蛮好的。
也因此总是有一些自以为是的人,非要破坏他的心情,他现在和他家乔探长美美满满甜甜蜜蜜的,却非要来触他的霉头,路家人也就罢了,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的,他就是喜欢乔楚生怎么了?又没犯法,怎么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说得好像自己有多高贵般,还敢看不起他的老乔!
人啊,都是这样,总以为自己很高贵,高高在上的看不起比自己低下的人,殊不知,他们才是最不堪的。
陆焱翘着二郎腿看着这样的路垚,有些无奈,这家伙平时对待别人都是一副绅士的样子,虽然有些毒舌傲娇吧,但到底还能维持最基本的礼貌,可昨晚他可是一点没留情面地落了所有人的面子,还毒舌的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奚落了个遍。
说些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话。
“你有我路垚聪明吗?你有我的地位吗?一没聪明的脑子,二没地位的,谁给你的自信对我的感情指手画脚?”
“还有你,你在上海滩很厉害吗?是八大金刚之首吗?”
“打架有乔四爷厉害吗?有八块腹肌吗?看你那小身板怕是一拳就被人家撂倒爬都爬不起来了。”
“你有他有钱吗?有他会做生意的头脑吗?你赚了几桶金?有多少房产?”
“人家自力更生成为富豪,你就只会啃老跟家里人要钱,还好意思看不起人家?谁给你的脸?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怎么?你想当我爹管我的婚姻啊?你也不看看我爹觉得你配吗?”
“你们一个个的家住太平洋吗?管得那么宽?管天管地管我和谁在一起?”
“我和乔楚生在一起吃你家大米了?睡你家床了?碍着你们谁的眼了?”
要不是陆焱拦住他,他能损他们个三天三夜的,好笑到不行,“你啊,真是被乔楚生宠坏了,一点就炸。”
昨晚还好有他在,不然怕是被群殴吧?
原因嘛,自然是昨晚上蒋志卿办的聚会,有几个人知道他和乔楚生在一起,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说些他不爱听的话,还自作主张的叫了几个女人过来,其意欲最是明显,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所以这样的聚会路垚只去过一次就不再去了,但昨晚是因为举办的场所是陆焱名下的酒店,他看在陆焱的面子上才去的,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这不,一大早的负责人就来“道歉”,说着道歉,可这神色也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甚至隐隐有些不赞同他昨晚说的话,为了一个乔楚生得罪他们一大群人,值得吗?
那副不觉得有错的嘴脸,看的陆焱心下无奈,怎么就那么不识脸色呢?没看见路垚有些不高兴吗?也看的白幼宁一阵窝火,要不是有陆焱在,她要维持淑女,真想把他赶走!
“三土啊,你说你为一个乔楚生至于吗?我们可都是你的同窗啊!”
路垚只是沉默了一下说道:“以后这种聚会不要叫我,我不会再去。”
“为什么?”这次换作陆焱问道。
虽然他觉得,是他们不对在先,可一码归一码,他是支持路垚喜欢乔楚生,可却不想让他为了一个男人而丧失自我,他不想让路垚围着他一个人转,摒弃自己的圈子,只围着他转生活里只有他一人。
以前的路垚虽然没有和乔楚生在一起后的骄纵,但人际关系也是比较好的。
路垚曲起食指轻扣桌子,淡淡的说道:“我喜欢他,自是要为了他断了所有的暧昧和所有的胭脂俗粉。”
“值得吗?”
“值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陪伴,他也渐渐悟出一点道理,感情里的安全感是源于对方给自己的偏爱跟坚定的选择。
老乔同样也为他拒绝所有的暧昧,没有值不值得,只有心甘情愿,自从认识他之后,那些杂七杂八的场所,乔楚生再也没有去过,交往之后和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和长三堂的那些姐妹交往也少了许多,他看的出来,他是在避嫌,渐渐的撇开关系,是因为他心里有了一个自己,既然如此,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蒋志卿冷笑一声,“路垚,你可真没出息,你也不看看他什么身份配的上你吗?你说你逃到上海不回去也就罢了,路伯父已经很生气了,你却还和那样的人在一起,你难道想让你爹一辈子都看不起你吗?”
“你是为他洁身自好,那乔楚生呢?佑嘉可是和我说,前些天,他亲眼看见乔楚生跟一个女的走得比较近,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见着女人早把你忘了……”
白幼宁气的就差上去抽他了,还不忘扭头替他哥解释,她刚要说“不可能”她哥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就听到少年有些冷的声音,“不可能,老乔不是这种人。”
不管经历了什么,不管从前…乔楚生犯了多少错,即便曾经的自己对他有些许的不信任,可他相信,他绝不会是见异思迁的人,绝不会做背叛自己的事情,既然牵起他的手,就不会再牵起别的女人的手以此来羞辱他。
“你怎么还执迷不悟?”蒋志卿越说越来气,叭叭的说一大堆话,无非是贬低乔楚生替路垚不值得,再不济和昨晚一样。
路垚的眼神越来越冷,放在桌子上的手死死的握成拳头,心里升腾着怒火,像是控制不住想要做出什么似的。
陆焱眼尖的看见他眼底闪现出的疯狂,暗叫不好,连忙拉住蒋志卿,眼神制止他不要再说了,路垚的病谁也无法说是否痊愈,还在一个劲的刺激他,连他都看不下去了,找了个由头拉着白幼宁和蒋志卿就走了。
待他们走后,路垚才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底的躁动,拉开抽屉,取出一堆药瓶,拿了其中一瓶倒出几片吃了下去,这才堪堪抑制着躁动。
他刚吃下去,乔楚生就来接他下班了,自然也看见他桌上的药瓶。
药瓶上显著的药名,一时间有些刺眼。
氯丙嗪!
吩噻嗪类,氯丙嗪就是这类药物的代表药,也是应用最广泛的抗精神药物,可以治疗精神分裂和其他精神病性障碍,以及…躁狂妄想等症状。
碳酸锂,更是专抗躁狂的药物,也是最常用的药物,效果显著。
这是他临出院时特地找尉迟轩开的处方药,他知道自己的偏执症有多厉害,严重起来不可控制,甚至会发狂暴动理智不清的伤害到人,就好比在医院险些掐死老乔的那样子,他不放心自己的精神状态,就只能偷悄悄的找他开药。
尉迟轩把药递给他的时候,一再地跟他说,此药有副作用,不可长期服用,更不可过量。
氯丙嗪一旦长期服用,还可能出现迟发性运动障碍,若是因此,定瞒不过乔楚生的眼睛。
路垚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他,只不过后面发生了很多事情,也让他知道,若想长久的走下去那就不可以再瞒着他,所以他主动坦白开药的事情。
当时乔楚生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拿走他的药,因为他知道他开药只是想控制他的躁狂,是为了不想伤人,更不想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所以他没有拿走他的药,只是抱了他很久很久,他什么…什么都没有说,是因为他潜意识认为今后有他在,他不会有发病吃药克制的情况。
而今,他不知道路垚为什么会突然吃药?
少年注意到他的眼神,难堪的低下头,这些都是精神类的药物,纵使他再不想承认,可试问一个正常人谁会吃这些药……
他精神有问题,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乔楚生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再往进灌着冷风,吹的他好痛好痛,走过去颤着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心疼的问道:“苦不苦?”
他没有去问他为什么吃药,没有必要问,只会让小少爷难堪,他关心的是苦不苦,咽下去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路垚抬起小脑袋,憨憨的摇了摇,嘟囔道:“不苦。”
在巴黎的时候,像这种药,他不知道吃了有多少,又有多少打进他的体内。
睡不着的时候,他会吃助眠药,后来有了耐药性,他就去找尉迟轩开一些□□,后来又换了比它强一点的艾司唑仑,他吃了好几种可以治失眠的药物,包括无耐受性的佐匹克隆,短短两年的时间,他都快成小白鼠了。
后来得了抑郁症,他又开始吃三环类抗抑郁的药物,阿米替林他都不知道吃了有多少,后来精神愈发不可控制,躁狂的时候,又不知道吃了多少氯丙嗪,碳酸锂,是药三分毒,更何况都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不可长期服用,尉迟轩到后来就不再给他吃,只能依靠镇静剂打进他的体内。
而这次,也是他求尉迟轩给他开的,因为他不想控制不住自己伤了老乔,那是他万万不愿的,尉迟深知他对乔楚生的情意,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给他开了药。
短短两个字,不苦,有多心酸,乔楚生是知道的,他已经像尉迟轩和陆焱了解过他在巴黎的病情,在医院,他吃了不少药,光艾司唑仑,氯丙嗪,碳酸锂和阿米替林这四种药,他就吃了不计其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颗奶糖,剥开糖纸塞到他嘴里,甜甜的奶香味弥漫在路垚口腔里,让他的脑子有一时的懵圈,茫然地看着他。
“吃颗糖就不苦了。”
乔楚生无意在纠结这个问题,问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嗯?”
路垚点了点头,报了几个菜名,只是在临走的时候,拽住乔楚生,低低的说道:“老乔,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吃药了。”
是药三分毒,这道理他也明白,他自然知道乔楚生是不会愿意他吃药的,会心疼,怕他伤着自己身子。
“没事,”他握着小少爷白嫩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手指,柔声道:“过去是我不在,没保护好你,今后我会好好的护着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尽量少吃药,吃药也别瞒着我,知道吗?”
他没有说有我在以后不会让你吃药这种话,因为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他私下对这方面颇多了解,这本身就是难以根治的病,尉迟说了,只能是尽可能的抑制,不让他发作,但要想彻底根治,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护他,让他不再有机会控制不住情绪升起暴怒发作,让他尽可能的少吃药。
他了解这家伙,有的时候,他明明可以靠仅存的理智和清醒压制住体内的暴躁回归正常,但他偏偏选择最有效最快,但却对身体有损害的方式,那就是,吃药!
少年眼尾泛红,心里酸酸的,但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被他牵着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