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局动作很快,火速派了总探长下来整顿,其余几个探长各怀心思,此番前来为何意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要削弱乔楚生在巡捕房的影响力,他虽然是□□出身,可和路垚搭档联手破了那么多案子,早就闻名上海滩,也让他在这个位子上名副其实。
路垚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总探长到来后的第十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咯噔一下,大概明白工部局为什么这么做,但这并不是他担心的,他担心的是,他来这儿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对老乔不利吗?
这么想着,脸色沉了沉,看来得去见见了,好端端的派下总探长,事出反常必有妖,最好别牵扯到乔楚生,否则,他就整死他。
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约见,对方就主动送上门了。
另一边的办公室,乔楚生悠哉悠哉地品尝着他的爱人给他泡的茶,倒是急坏了一旁的阿斗。
醉翁之意不在酒,总探长已经来了好几天,明面上是视察,可他接到好几个弟兄的回话,都说总探长私底下都找过他们密探,至于谈话的内容无非是乔探长平时怎么怎么,又或者打探他的底细,大有一种不怀好意的意味,在他来之前,他都已经全都吩咐下去,让他们保持高度警惕,谈话的时候也提高注意力,别一个恍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或是着了旁人的当。
“阿斗,过来坐啊,站那儿做什么?”乔楚生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探长!”
阿斗有些无奈地应道:“路先生见总探长,您就真的不担心吗?万一……”
“没有万一,”杯盖盖上的声音打断了阿斗的疑虑,也阻止了他接下来他话,乔楚生将茶杯放在桌上,淡淡的说道:“他不会背叛我的。”
“您就如此肯定吗?”
纵然他们相爱,可在利益驱使下,真的会有永恒的爱情吗?
况且,路先生贪财…他们都知道啊,若是……
乔楚生笑了笑,拿过外套穿上,“他不会的,这世上谁都会背叛我,只有他不会。”
“为什么?”
阿斗不解,探长就如此肯定吗?
若是万一呢,他明白,干探长那一行的,是断不能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换句话说,把脑袋别裤腰上行走的乔四爷,怎么可能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
可是他交了,他交给了路垚,只交给了他一个人。
乔楚生侧过头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落下坚定的一句话,“因为他是路垚,所以他不会背叛我的。”
因为他是路垚,因为他爱乔楚生,所以,他绝不会背叛他,只是因为他是路垚,仅此而已。
“我走了,回家给他做饭,”乔楚生拿起车钥匙径直出了大门,徒留阿斗一人百思不得其解。
路垚见总探长,他倒是没什么担心的,那家伙聪明的过头,一天天的精于算计,那一颗小心脏能装八百个心眼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者,他可不认为,在上海滩,能有人明知道路垚是他庇护的情况下,还胆敢伤害他,就算是总探长都不行。
上海某处高档会所,路垚正翘着二郎腿,搅拌杯里的咖啡,轻嗅了嗅,嫌弃地皱了皱眉,这咖啡一闻就知道不符合他的口味,还是老乔煮的咖啡最对他胃口。
“怎么?不合路先生的口味?”总探长何其聪明从路垚的神态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路垚放下杯子,轻敲扶手,不答反问道:“您今天找我来,肯定不是喝咖啡吧?”
“路神探果然聪明。”
呵,连路先生都不叫了,直接叫路神探,有意思!
“不知路神探对于我的诚心可还满意?”
少年方才还带笑的连倏地落上一层冰霜,想着他刚才给自己看过的文件,淡淡的嘲讽道:“总探长这是想挖我跳槽吗?还是贿赂啊?”
“路神探说笑了,”总探长眉眼中闪烁着算计,“我查过了,乔探长现在给您的薪资,我能给五倍,足以表达我的诚意。”
他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算盘,路垚这种人绝不能为敌,若是为友才能将利益最大化,就凭他一个聪明的脑袋,将他拉入自己麾下,为自己所用,这笔生意不亏。
路垚依旧淡淡的神色,只是眼眸里飞快地闪过幽光,这么快就打起他的主意了?
再开口时,连嫌弃的意味都不掩藏,“总探长好自信,那您·又凭什么认为路某会离开乔探长转入您的阵地?你怕是刚来上海还不知道我与乔探长的关系吧?”
“呵……”总探长点了支烟,仿若听到什么趣闻似的,“我当然知道,只是出于好心,我还是奉劝路神探一句,乔探长并非您的良配,据我所知,他从小背井离乡,吃了很多苦,后来赤手空拳打天下,不到二十岁,就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白帮主看他正义仁心,才推荐他做了巡捕房探长,却也是个生手,后来还是幸得路先生帮忙,才屡破奇案,先不说他如今的身份,就是□□老大这个名声,就不足以与路先生相配,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探长这个身份不过是他用来洗白的一个方法而已,路神探又何必那么死心塌地呢?另谋高就不好吗?”
路垚眉头微蹙,眼神愈发冰冷,凉凉道:“总探长功课做得很足嘛,不过,”话锋一转,他直逼他的目光,“配不配是由我说了算,其他人无权干涉。”
他最讨厌别人说老乔配不上他,明明是自己配不上他!明明是自己高攀了他!偏要说的好似他和他在一起是老乔前世修来的福分的样子,这让他很不爽!
再者,洗白又有何妨?就算探长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是唯一洗白的方法,那又怎样?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他会在乎吗?
真是可笑!
总探长不怒反笑,“那路先生的家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想必以您的家世应该不会同意您与这样的一个人在一起吧?”
若说刚才路垚还是在勉强维持礼貌,现在当真是做不到了,这让他想起,当初,路淼好像也是这样认为的,还跑去和英国人协商,让他去苏格兰培训一年……
“这就不必您操心了,至于我的家人,他们同不同意与我何干?”
即便再好的脾气,再十足的诚心也被路垚油盐不进的样子激怒了,掐灭烟,身子前倾,冷了声音道:“您这是要与我为敌吗?”
路垚放下交叠的腿,站起身扣上扣子,露出轻蔑的笑容,“是又如何?”
哪来的自信以为他会因为区区一点钱就背弃乔楚生另谋高就?
要知道,他家乔探长把他这些年所有的钱都给了他!
总探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厉声道:“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好熟悉的一句话啊,当初诺曼不也这么跟他说的吗?
“随便啦!”
耽搁了这么久,他的肚子早就饿扁了,算算时间,饭应该做好了!
果不其然,他刚推开门,灵敏的鼻子嗅了嗅,啧,是他熟悉的味道!
佛跳墙!
他出院以后,便缠着他想去金门大酒店吃佛跳墙,但是天冷,乔楚生不同意他出去,他体虚的厉害,吃个饭保准出一身汗,最后出门再被风一吹,定会生病,无奈之下便自己给他做。
当路垚看着乔楚生真的做出那口感一模一样的佛跳墙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怎么不知道他的男朋友会做这么复杂的菜?
其实,乔楚生老早就私下花了大量的精力去和香港珍宝坊的主厨联系,才学会的,因为他的小爱人喜欢吃啊,他想亲自做给他吃,只是还没给他露一手,就出了那种变故。
“回来啦?”乔楚生围着围裙还在厨房里不停地忙活着,听到声响头都没回的就说道:“我做了你喜欢吃的鲈鱼,刚出锅热乎的呢,你先洗手吃,不用等我。”
路垚换下家居服盯着他忙活的背影,他在给自己做最喜欢吃的佛跳墙,很少做,因为程序极其繁琐,要想熬制浓稠的汤头,要一天一夜,还得不停的调火,换料,小火慢炖,人要一直守在边上,才会炖出他喜欢的口感,因此老乔只给他做了一次,他就不让他做了,只去饭店吃,因为他舍不得他一直忙,就为了给他做顿佛跳墙而忙得脚不沾地,他心疼!
小少爷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依赖的在他脖颈蹭了蹭,犹如求主人抚摸的大狗狗般,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怎么啦?”乔楚生边调火边扭头看回来就朝他撒娇的小少爷。
路垚没打算瞒他,主动坦白道:“今天总探长见我了。”
“嗯,我知道。”
“你知道?”路垚小小的惊讶了一把,不过也很快想通,是啊,有什么事是能瞒着过他的呢?
不过他既然知道了为何这么淡定,还给他做佛跳墙?他就一点不担心吗?万一他起了不该有的念头呢?
“你就不担心吗?总探长是想挖我跳槽,如果答应了呢?”
“你不会,”乔楚生想都不想的就说道。
他了解路垚,知道他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
可少年听到这个答案不但不高兴,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把他转过来,看着他的眼睛,有些严肃的说道:“乔楚生,如果我会呢?有的时候,太相信我不是一件好事,我了解你,知道你所有的秘密,甚至连巡捕房的一些机密文件我都知道,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有的时候,信任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他真的爱财如命,唯利是图呢?
那些文件那些秘密若是传扬出去,那对乔楚生而言是致命的打击,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就那么相信他吗?
可乔楚生反倒没事人一样,温柔的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反问道:“那你会吗?”
会背叛他吗?
回应他的是路垚主动低下头颅吻上他的唇,交换缠绵的吻,末了,贴着他的耳垂喃喃道:“我不会。”
他路垚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乔楚生!
男人满意的笑了笑,关了火,揽着他的腰带进自己怀里重新亲上他的唇,继续刚才没亲够的吻!
而另一边,总探长拉拢不成,便将主意打到了路家身上。
路森眼眸闪过不易察觉的冷意,直截了当的拒绝总探长的提议,“路垚是个成年人,我无权干涉他的决定,至于乔探长那边,很抱歉,我帮不了您,也奉劝您一句,不要打他的注意,乔探长这个人不是谁都能动的。”
或许从前,他会答应他的提议,甚至帮他搞垮乔楚生,搞垮一个人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如今,那个人是他弟弟的命,单凭这一点,他便不会再动他,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动他,动他,等于动路垚,其中利害关系他还是能分清的。
总探长皱了皱眉头,知道他这是不仅不帮自己,反而还护着他。
一计不成,便生第二计,“那您就这么纵容他和一个□□在一起吗?”
听到这句话时,路森总算有些面部表情了,仿若覆上一层冰霜般,说出的话也像是掺了刀子似的,“我相信路垚的选择,再者,我们路家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即便他们路家内部没有同意他们在一起,但这并不代表就允许别人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指手画脚
他们路家,向来护短。
总探长无奈之下,只好离去,他刚走,陆焱和路淼就从屏风后走出。
路淼微皱眉头,“阿森,你确定要向着乔楚生这边?”
方才那个人所提的事情,无非是想借着他们的手一起搞垮乔楚生,再将路垚拉入他的阵地,这样就成了所谓的盟友,但谁知路森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然呢?”路森淡淡的反问道:“帮着他搞垮乔楚生,你不怕三土发疯崩溃做出什么事?”
不是他同意乔楚生和他的弟弟在一起,而是事到如今他只有这一种选择,那就是不要动乔楚生。
牵一发而动全身,动了他,路垚就是个不定时的因素,随时会爆发。
路淼刚要说什么,电话就响了。
是路子夫打来的,一点都不奇怪,想必是告到他那里去了。
无非是和路淼一样,问他为何要做出这种选择?
路森拿着话题,面对里面的问题,声音惆怅道:“爹,阿鑫一定跟你说了三土的情况,事到如今,我没有别的选择,您…也没有,即便我们再不承认也必须得承认,路垚只活乔楚生三个字。”
“若您执意拆散他们,那结果只有一种,您会失去这个小儿子,而我们也会失去这个最小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