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来的时候路垚已经醒了。
“怎么样?没什么事吧?”陆焱问道,现在这个时候,任谁都不敢放松警惕。
“没有,我一直在这里守着。”白幼宁如实答道。
自从她知道有人意图伤害三土,她便一刻都不敢放松警惕,他是她的朋友,也是他哥的命,若他出了什么事,她哥这辈子就完了……
他透过玻璃看向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一言不发呆呆地望向前方的少年,怎么看怎么透出孤寂,“你要进去看看他吗?”
乔楚生摇了摇头,眼神中的爱意似是要溢出来,可为了他,还是忍痛拒绝了,“不用了,他见到我会害怕的。”
陆焱一时无言,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却发现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看着他离开,眼里的忧愁更甚,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啊?
他进到病房,想去看看他手腕上的伤,却在触及他空洞的眼眸时生生停住了,心仿佛被刀绞般,“你……”
最终,他还是默默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就这么盯着他看。
半晌,一道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为什么要救我?”
乔楚生都不要他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活着总得有一个目标,一个梦想,得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啊?
在这个乱世中,有的人拼命地活着,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漂亮一些,有些人努力的活着,是为了家中的亲人。
而他路垚活着的意义不过是乔楚生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变成这个样子了?
明明他以前只是个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者,就是别人跌倒在他面前,他都不见得会扶一下,别人是死是活关他何事?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变了,变的在意别人的生死,变得优柔寡断,变得心事重重,变得把别人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大概就是从他意识到自己爱上乔楚生的那一天开始吧?
从什么时候爱上的呢?
何时爱上的呢?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见他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被沙逊开除的那一天,他对他动心了,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的呢?
他真的记不得了……
或许是他给他抹去嘴角碎屑,或许是他逗他要把他关进牢房的时候,或许是他圈着他读病例的时候,或许是他给他剥鸡蛋的时候,或许是在他抱他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某一次买吃的他给他付钱的瞬间。
他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了……
可他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当他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他已经深深地爱上那个人称乔四爷的人了,自此,就像毒药,已经深入骨髓了。
但现在,好像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不要自己了,不留一个字地离开了,再也不要他了,他的钱包不要他了,再也不会给他付钱了。
陆焱听着这话又气又心疼,要不是看他是个病人的份上,他真想狠狠揍他一顿可到底还是舍不得,看着他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小声抽噎的样子,还是叹了口气,大手抚上他毛茸茸的脑袋,学着过往乔楚生哄他的样子,安慰道:“别这样,他没有不要你,他只是……”
“你给他一点时间好好想想,你换位思考,如果今时今日坐在这里的是他,那么你会见他吗?给他时间想想,他会见你的。”
少年怔怔地抬起头看他,脑子里似乎真的在想,如果坐在这里的是老乔,他会见他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吧?
这么想着,路垚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急切地哽咽道:“真的吗?”
陆焱刚要说真的,却被他的理智拉住了,他毕竟不是乔楚生,不知他真实的想法,给了他希望又给他失望,无异于将他推入深渊,只能模棱两可的点了点头。
“三土,你要努力治病,不要再做傻事,只要你治好病,你就可以回过以前,知道吗?”
少年眼中刚刚升起的亮光又灭了下去,会吗?
他早就不抱希望了,治了两年还是没有治好,不仅没有治好,还在老乔的面前暴露得彻底,还真是失败呢……
走廊里,乔楚生抵着墙翘着脚尖仰望着天花板,刚拿出支烟,又想起这里是医院,又悻悻地放回去了。
陆焱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淡淡的问道:“有什么打算?”
他问的是,对于三土,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他还需要再想想。
在爱他和他平安的选择中,他毫无疑问的选择后者,但陆焱说得没错,他自以为的离开说是为他好,其实不过是把他推入深渊罢了。
“对了,我忘了问,他的胃病是怎么得的?”乔楚生蓦地问道。
“他刚到巴黎的时候,工作有些拼命,但也还好,没到那个地步,自从被绑架,他的精神出现问题,隔三岔五的就得住院,就这样来来回回他住了将近大半年的医院,工作上的事自然堆了很多,他的目的就是要成为一位声名显赫的律师从而回到你的身边,出了院以后,他就跟个拼命三郎似的,没日没夜接官司工作,一连熬几个通宵是常有的事,更别说忙起来一整天连饭都不吃,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久而久之,便得了胃病。”
乔楚生苦笑了一下,这短短几日他知道太多太多痛彻心扉的事情了,可即便这样,痛到麻木的心却依旧在抽痛。
这些年,他自诩要保护他,可最终,他还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了那么多的苦,他的小少爷以前很爱笑的,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只在自己面前笑……
“是不是我做错了?”他突然有些迷茫地问道。
是不是当年他不把他推开,他就可以避免那么多的苦痛了?
陆焱虽然心知他当年也是无可奈何,无论谁处在他的那个位置上,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可是,不可否认,或许是的。
或许路垚在上海,依旧是那个打着乔四爷名号作天作地狐假虎威的小少爷,依旧是那个成日里贪吃还不忘坑他手表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依旧是那个在他身后永远长不大也不需要懂事自力更生的小少爷,依旧是那个只要有他在就可以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的小少爷,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腻在他怀里自信满满的小少爷,而不是现在这个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地位,受了这么多折磨只为了让自己变得优秀从而配得上乔楚生的路垚,而不是这个一有风吹草动就患得患失唯恐他不要他的路垚……
一切的成长都需要付出代价,而路垚的代价太大了。
陆焱没说他错没错,只是淡淡地说道:“或许,当初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你却用了最残忍的方式推开了他。”
一时间静默无言,直到走廊的另一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才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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