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乔楚生坐在地上,怀里抱着路垚,他靠在他怀里,双手死死地抱着他的腰,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拱,大概哭得太猛了,鼻子还一抽一抽的,听得乔楚生心疼坏了,用他最温柔的语气去哄他心爱的垚垚,“乖,不哭了,是我不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少年在他怀里带着哭腔瓮声瓮气地说着,“是我的错,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生气。”他抬起头在他下颌亲了亲,闭上眼睛享受他的温柔。
“其实,我早就发现你不对劲了,只是没想到……”
路垚从他怀里抬起头,睁着红彤彤的眸子看他,抽噎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叹了一口气,从后面圈着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大手捉住他的手腕,取下他的手表,放在手里摩挲着,“这不是我送给你的那一个。”
少年身子一震,呆呆地看着他手里的表,喏喏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被救出来的时候,这块手表被摔坏了,这是他送给他的,被他一直当成定情信物,一直戴在手上,他为了不让他起疑,也为了自己,专门找人定制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可不管怎么一样,始终都不是老乔送给他的那一块。
乔楚生亲了亲的耳垂,低低的说道:“我送给你的那一块表,在底盘上刻了四个字,后来你中枪住院的时候,心疼这表坏了,我想着给你修一修,可拆下来的时候却发现没有那四个字。”
路垚扭头看他,不免好奇道:“什么字啊?”他还从来不知道这个秘密呢。
“垚垚吾爱。”
短短的四个字像是一束光照进他阴霾的心灵,眼眶不争气的红了,眼底泛起水雾,早知道这样,他拼死都不会让那块表坏的。
“不哭不哭,”乔楚生慌了,忙拂去他的眼泪,“我再送你一块,别哭,没事的。”
“嗯,”路垚将脑袋埋进他怀里,闷闷地问道:“就这个吗?”
“不止啊,”他抚着他的脊背,缓缓的说道:“我发现你怕冷,你去巴黎之前,从来不怕冷的,甚至冬天的时候,还穿过真丝睡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出去查线索,大冷天的你就穿个皮衣,连手套都不戴的。”
“可是,你回来之后,我发现你变得特别怕冷,还没入冬你就换上了绒睡衣,入冬后出门你都把自己裹成个球,如果遇到下雪的时候,你就会借口困而不出去,就算出去,帽子手套围脖你一个都不落……”
“还有啊……”他的手指放在他肩膀的位置轻轻地摩挲着,“我在你的两侧肩膀上发现了两个伤疤,”乔楚生松开他,握住他的手腕,同样摩挲着上面的痕迹,“手腕上也有。”
“还有那些药……”
路垚难堪的别过头,不去看他猩红的眼眸,泪花无助的掉落,喃喃道:“你会不会嫌弃我……”
嫌弃我身上有这么多的伤疤,嫌弃我身体不好,嫌弃我有那么多的毛病……
他话刚说完就被男人死死地按在怀里,双手箍住他的肩膀,忍着心疼一字一句的说道:“不会,永远不会。”
怎么会呢?他的垚垚是他最珍贵的宝贝,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可最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了那么多苦。
乔楚生抱了他好一会儿,才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垚垚,你告诉我,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身上的伤痕……”
少年的身子僵了一下,无数的记忆铺天盖地向他袭来,脑子里就像有针扎似的,好疼,真的好疼……
他惨白着脸捂住脑袋,甚至不解痛的锤了几下,他…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是谁绑的他?他身上的伤疤怎么来的?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不要…别碰我…不…不要,放开我……”他捂住脑袋低声嘶吼着。
乔楚生吓坏了忙攥住他手,把他拽进怀里拥着他,“不想了,乖,不想了,我不问了,别怕别怕……”
少年急促呼吸着,浑身都是冰凉的,他想开口说话可却一句话说不出,只能没出息的一次又一次的流泪,最后在他怀里哭着睡着了。
乔楚生把他抱回卧室放在床上,打来水给他擦了擦哭得脏兮兮的小脸,怜惜的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拉过被子给他盖上,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出去了。
楼下,陆焱一直等在那里,他不放心,不放心乔楚生,更不放心路垚的状况。
乔楚生靠在墙边,手习惯的伸进兜里,却没摸到他想要的东西,苦笑一声,“有烟吗?”
他递给他一支烟,男人点燃深吸了一口,却因为吸得太猛呛住了,咳了好久才缓下来,眼底的水光不知是心疼少年的眼泪还是被烟呛到的雾气。
许久,沙哑的声音才响起,“查到什么地步了?”
提及这个陆焱就有些丧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颓废道:“我这段时间回了趟巴黎,用路家的人脉将巴黎翻了个遍……”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任何线索。
“垚垚他……”
“没用的,”陆焱知道他要问什么,解释道:“出事之后,我问过他,可三土却像失忆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不记得绑他的人长什么样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医生怀疑是撞到了脑子,但做过检查,没有任何问题……”
“我要听结果。”乔楚生不耐烦地打断道,他现在没那么多耐心去听这些废话。
他只想知道他的垚垚到底怎么了?发生过什么?伤害他的人是谁?
他在乎的是,现在的他能为他的爱人做什么?
陆焱沉默了许久,“医生怀疑那些绑匪对三土做了什么,当务之急只有找到那些人,才会得到答案,至于他的记忆,医生也说不好,只说也许永远都不会想起来,也许会在某一瞬间被刺激到而恢复记忆。”
“几个人?”
说来也惭愧,在巴黎路垚只有他这一个亲人,可他绑架甚至后续一系列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何其讽刺?
“我勘察过火灾现场,有用的线索都烧没了,只发现了几个残破的饭盒,我估计是绑匪的,我和当地的警察进行沟通,根据用量,初步判定是三个人。”
乔楚生攥紧拳头猛地砸向墙,关节的痛根本就比不上他心里的痛。
三个人绑架了他的垚垚,他们怎么敢……
他们又对垚垚做了什么?为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他身上的伤痕又是怎么来的?
“查到了什么?全都告诉我。”
“此事发生后,我立即封锁了消息,路垚这些年其实树敌不少,他之前在上海和你联手破了很多大案要案,不排除是仇家追到巴黎,而他在巴黎当了律师之后,也打了无数的官司,虽然每一场都赢得坦坦荡荡,但也不排除有人恶意报复。”
“我跟随路垚回到上海之后,秘密调查了从他去巴黎那天起所有离开上海的人,不管是去巴黎或者是通过去别的城市辗转到巴黎的人,我都查了,但并没有发现跟路垚有利益冲突的人。”
“我之前也翻了他在巴黎所有接的官司,整理出一份跟他不对付甚至有理由报复他的名单。”
“既然找到了名单,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抓到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道理你不懂吗?不会都抓回来吗?”
乔楚生毕竟当过四年多的探长,和路垚一起也破了很多案,他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陆焱的神色不免有多愧疚,“这事儿怪我,是我的疏忽,当时忙着三土,错过了追捕他们最好时机,更重要的是,除了路垚以外,对于绑匪的样貌特征等等我们一无所知,一点线索都没有,就算是查连个眉目都没有,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路家那边我也告诉了,路森和路鑫都找了,可是那些人大部分都已经不在巴黎了,茫茫人海中,找起来是难上加难啊。”
“名单呢?”
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乔楚生透过烟雾看清纸上的字,“我尽我所能一个一个的调查了他们的背景以及行动轨迹,划掉的是排除嫌疑的,剩下的还在等属下回信。”
“有没有可能是路家那边的寻仇?”
路垚是路家的小少爷,这不是什么大秘密,路家这么些年从军从政,手握兵权,难免不会有人眼红伺机报复。
“应该不太可能,路垚去巴黎的时候掩盖了真实身份,因为他想脱离路家这个背景自己闯出一片天,而且,如果他们知道他是路家的人,应该没胆子动他才对。”
“有没有查过英国人?”
陆焱的神色一顿,英国人?他怎么可能没查过?
路顾问和乔探长的事迹,上海谁不知道?就是他也不例外,自然也知道,他们在上海有一个共同的公敌。
诺曼!
当年三土和白幼宁假结婚后,曾把诺曼送回国接受审判,但到最后,还是出了意外,竟会无罪释放。
他怀恨在心对三土动手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他查了,但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查了,目前没发现他们跟三土被绑架这件事有关系,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寻常人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线索,即便被大火烧没了,可踪迹骗不了人,巴黎就那么大,出事之后我虽然耽搁了一阵时间,但凭我路家的人脉,不可能毫无头绪,更何况,在我调查的时候发现,名单上有几个人行动轨迹是干干净净的,查不到任何东西,我怀疑,他们背后一定有人在帮他们,在搅乱我们的视线。”
乔楚生捏着手里的纸条,骨节发白,浑身释放出冷气,看的陆焱一阵心惊。
或许,他们都忘了上海滩八大金刚之首的乔四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他们习惯了在路垚面前极尽温柔的乔楚生,却忘了他在外人面前究竟有多狠?
只有路垚知道,外表狠辣,不近人情甚至残酷的乔四爷,骨子里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但他也同样不知道,那些所谓的温柔,都只对一个人展现而已。
陆焱双手插兜望向湛蓝色的天空,明明天气如此之好,他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丝不安,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种不安的感觉让他烦躁无比。
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意外接二连三地向他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