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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出逃日记 第2章 圣子

作者:月亮南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9 00:53:56 来源:文学城

圣子的吊楼在寨子最高处。

足够高,也足够清净。

其实谢歧在寨子里露面的时间不长,几年前才刚刚搬出娘娘庙。晓山青记得那个日子,婆婆带他从后山走出来。少年站在土路上,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鞋子,衣服破破烂烂,漏出一双伶仃的脚腕。他警惕地环视四周,像一只夹着尾巴的狼崽,但无论他怎么掩盖,晓山青还是能看出那一点微不可查的雀跃。

也是,她搬走之后,娘娘庙里就只剩下婆婆和谢歧两个人了。

不过大概连谢歧自己都没想到从此他将失去宁静的夜晚。当天晚上就有人对着谢歧的窗子唱了一整夜情歌,然后从那天起,他的窗子前开始出现排着队的羞涩姑娘——直到某一天,婆婆传出消息说谢歧日后将承“圣子”之位。

一夜之间,窗子前的姑娘们消失得无影无踪,晓山青忽然又成了唯一一个肯“搭理”谢歧的人了。

——好像天地间有只搅弄风云的手将他们轻轻地一抓,她和谢歧就囫囵滚到了一处去。

但是晓山青却拒绝承认这一点。十年过去了,她也不再是那个被苦药困住的孩童了,于是她跑去问了相熟的姐姐们。

“那可是圣子嘛,哈哈。”

姐姐们讪笑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还惜命。”

“寨子已许久没出过圣子了,这名头不是白给的。”一个姐姐边染指甲边讲给她听,“只有供奉‘圣蛊’的寨子才有资格奉养圣子。圣蛊,也叫王蛊,王蛊王蛊,蛊中之王……这东西邪性得很,最喜欢美丽的皮……”

哦,谢歧的脸确实还拿的出手。

“是谢歧身上有王蛊,婆婆才让他当圣子?”晓山青问,“还是他本来就是圣子,他身上的蛊才叫王蛊?”

姐姐们面面相觑:“这……我们哪里知晓?”

声音越来越小:“但命总归要紧……”

越来越小:“我们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给圣子下过蛊……万一哪天他……”

“……”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阵子谢歧总皱着眉,活像生吞了□□。

晓山青暗忖,不过——或许她们猜中了。

谢歧身上确实是有蛊,且绝不止有一种蛊。年幼时的谢歧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个剧毒的容器。他血中蛊毒之驳杂,常让晓山青疑惑他为什么还能好好喘气,而今他活了下来,本身似乎就成了人形的蛊。

蛊中之蛊,万蛊之王,若圣蛊真作此解,那谢歧他当之无愧,合该是“圣子”。

*

顺着石阶往上攀。

晓山青一眼便瞧见谢歧靠在门边,低着头,身影融在门扉的阴影里,像只懒洋洋的猫。

这副在这站了许久、等着什么的样子,反倒叫晓山青停了脚步。

便是这骤然停顿叫谢歧看到她了。

他眯起眼睛:“你来……”

晓山青轻飘飘地打断了他的话:“上次落了点东西,我来找找。”

“换一个借口行吗?”谢歧看了她一眼,“你上次来还是半年前,什么东西丢了半年你才想起来?”

“就是丢了东西。”晓山青敷衍道:“我要进去看看。”

“……”

谢歧忽地笑了。

“好啊。”他侧开身,让出了门的位置,“这次又是你自己想进来的。”

屋檐斜斜的影子落下来,盖住了他的眉眼,但晓山青依旧能看到他的眼睛。亮得骇人。

“这次”二字,轻易便钩起了“上次”。

晓山青心不在焉地想,上回进这屋子,是因谢歧这通风报信的狗东西,害得她刚溜出寨门就被阿爹逮个正着。她在被关禁闭前硬闯进屋子找谢歧打了一架,打得有点上头,差点……

“随便你怎么说。”

晓山青扯动嘴角,向谢歧的方向露出一个一个假笑,像是浑然不在意般踏进了屋子。

余光捕捉到了谢歧阴沉的眸色。

很好。她想,不枉费她临行前还特意练了练这个笑容。

足有半年时间不曾再踏入这间屋子,但晓山青仍然记得一些她并不想记得细节。比如说她和谢歧扭打时候撞到的桌角,比如说谢歧把她按在地板上时扑在她面上的冷酷呼吸。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房间里光线很暗,桌子上的灯并未被点起,一盏银剪子随意地搁在桌子上。看到这把银剪子时记忆又不受控地翻涌上来。她就是拿这把剪子穿透了谢歧的手,谢歧的血流了一地。滴滴答答的,他一边笑着,一边把手递到她嘴边叫她咽下去,活像个发起疯的疯子。

“……”

晓山青环顾四周,确定了没有她想要找的人,不由得挑了挑眉。

“不在这儿?”

“什么?”谢歧掀开帘子,跟着她进来。

这时候他倒是像个正常人。晓山青没理会他。这狗东西——她一直在心里叫他狗东西——不犯病的时候一向是人模狗样的。

“你不知道吗?”

她扫了谢歧一眼,又几步走出了出去,一副不愿意多呆的样子。

谢歧的脸又沉下来了。

他不高兴了。

可晓山青最喜欢他不高兴。谢歧一不高兴,她就高兴。于是她背着手,在明亮的日光里好整以暇地欣赏他冷峭的脸,语气轻松,“你不知道我在找——谁?”

“你落下的东西,我怎么知晓?”谢歧微微歪着头,黑色的发丝搭在肩头,又向下流淌。他完全收起了平日里惯有的那点笑意,上扬的眼尾因此而显得森郁起来。

晓山青曾经无比无比憎恨这张脸,但现在,她能做到对这张脸无动于衷了。

她懒得再看谢歧一眼。既然她要找的【陆瑶光】不在这儿,那她来这儿干嘛呢?

晓山青想扭头就走——然而她的手腕又被扣住了。

力道之大,让她身形猛地一顿。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谢歧的声音就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仿佛一只黏糊糊的蜗牛正在缓慢爬过。

晓山青想从舌尖吐出一个“滚”字来。但是谢歧已经欺身过来。他伸手扳过晓山青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白仙一下窜出来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他浑然不觉般任由它咬着,自顾自靠近晓山青,“这事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像条盘踞在阴影里咝咝的蛇。

“行了。”晓山青却是对这副样子的谢歧再熟悉不过了——不如说她从小认识的就是这样的谢歧。她又是一眼都没有看谢歧,只是低着头对白仙说话,伸出手去碰白仙尖尖的牙。那牙没入谢歧的皮肤,露在外面的那截闪着森白的光。

“松口,我知道你没认真咬。”她毫不在意谢歧吃痛的表情,只是把手指伸入蛇吻间隙,然后带着十足的恶意,狠狠地按压谢歧的伤口。

“痛。”谢歧皱着眉头申诉。

晓山青转而用虎口卡住了白仙的獠牙,将它从谢歧腕上扯离。那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赫然留下两点艳丽的红,她饶有兴味地多看了两眼。

白仙慢慢盘到她手上,昂着头。

“别吃脏东西。”晓山青收回视线,按了按它的脑袋,“小心把自己毒死。”

这话实在是有些荒谬了。

对着一条毒蛇说,小心你被一个人的血毒死——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诞的笑话吗?

可在场的两人都没有笑,反而谢歧的脸上又多了一层冷冷的愠怒。他甩了甩手腕,仿佛被毒蛇咬一口不过是蚊虫叮咬,而毒死一条毒蛇,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毒不死它,”他冷冷道,“你的白仙聪明得很,根本没咬实。”

是的,那一口完全是在装模作样。它是条聪明的蛇,在场两个人也都是聪明人。

可惜,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这份聪明。

比如说——

“谢公子,你的手!”

一声带着惊惶的娇呼蓦然响起。一个陌生少女跌跌撞撞地从吊楼另一侧跑来,满面忧急。

谢歧脸上那点吃痛的神情瞬间敛去,无影无踪。

而晓山青的眼睛,却在这一刻,奇异地亮了起来。

找到了。她想。

*

谢歧似乎有点苦恼,有点不知道拿少女怎么办好。他好看的眉簇在一起,在眉心形成一道浅浅的褶。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并没有理会少女的焦急,反而想通什么般挑了一下眉毛,“老乌——就是那个老苗医——告诉你的?他给你解了引香?”

少女点点头,拿含泪的眸子盯着他的手,怯怯的。大概是真的着急了,也壮着胆子提高了音量:“谢公子,你的手……”她看上去急得快哭了,“你被蛇咬了!”

晓山青好奇地看着她的脸。

她生得极美,且是一种“长安式”的美。

“长安”什么时候成了形容词了呢?

可当这个少女站在你眼前的时候,你就会觉得“长安”也可以是个形容词。

黔南水土养不出这样的人,这里的风和这里的水养不出这样绵软的美丽,但是长安,长安——那个温暖、富庶、金玉堆砌的地方可以。你看到这少女的第一眼,就会自然而然地想着:哦,原来她从那儿来。

泪水浸湿了少女浓密的睫毛,将那双眸子洗得黑亮。她并不理睬晓山青,只是看着谢歧,好像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

于是晓山青想,梦里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因为这个故事里没有她这个配角,所以她也不必被注视。

她探究的目光在少女与谢歧之间逡巡,脚下却无声地向后退去。

谢歧对【陆瑶光】会是什么态度呢?

当答案已近在咫尺时,她忽然不再感兴趣了。她想要知道的事已经被印证一半了,接下来她要去印证另一半了。

晓山青像只鸟,又像只狐狸。她能在密林之中如飞禽走兽般悄然无踪地穿梭,也常常为这轻巧又精妙的步伐自诩得意。

但是。谢歧再一次,精准地攫住了她的动向。

他不是老练的猎人,但他是蛰伏的捕鸟蛛,是盘踞的毒蛇,是天生的怪物。这怪物既想攫取她的目光,便绝不许她因无趣而分神别处。

“去哪儿,阿青?”他竟全然未理睬身旁泫然欲泣的少女,亦不曾低头看一眼腕上的伤,径直问道。

“???”

好恶心。晓山青几欲做呕。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从来不是平白无故吃亏的人。

“阿歧,你的手怎么样了?”她学着少女的样子说。

她学得相当过分,连带着那担忧的表情也一模一样学了过来。不,她甚至更加夸张,她一下子就收敛了她惯常的轻佻,变得乖巧,可怜,楚楚动人——又天真洋溢。

是的,晓山青的脸其实更适合这样的表情,她身上本就带着一种散漫的、野性的天真。同样的话,同样的动作,陆瑶光仅仅是让谢歧觉得她可怜。但此刻,他却觉得晓山青可爱。

可爱,又可恨。让人恨不能立刻掐住那纤细的脖颈,叫她闭紧这张恼人的嘴。又让人想……

他猛地掐断了这危险的念头。

他走到了阳光里。又像往常一样,谢歧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点尖尖的虎牙。

“我没事,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对陆瑶光说。随后他又很快地回过头,紧紧握住了晓山青的手腕,好像怕她逃跑似的,“阿青,你要去哪儿?”

陆瑶光怔在原地,呆呆望着两人的手。

*

“我的阿娘在长安。”

晓山青给陆瑶光倒了一杯茶。苗疆的粗茶当然比不得别处,茶汤颜色深褐,入口也不清甜,反倒涩得直冲人喉咙。

眼下他们三人正坐在谢歧的屋子里,刚刚互通了姓名。跽坐蒲团上的陆瑶光正轻轻地捧着杯子,她显然并不习惯这种粗糙的茶,小口啜饮半晌,杯中茶水却未见少。闻言,陆瑶光忍不住放下杯子看过去:“难怪……难怪姑娘的官话说得那么好。”

她的不安似乎因为这句话褪去了一点,不再频频偷眼去觑谢歧。

“不,我自出生起就没见过阿娘,我的官话是阿爹教的。”晓山青却摇摇头,“我倒是想去长安,可惜山高路远。”

“若是你要回长安,可千万要带上我才好。”她轻巧地抬头,目光蝶翼般轻盈地扫过陆瑶光的脸。

看不出什么来。

少女微微蹙起的眉头应当是为了这苦茶,而不是识破了她言语下所图。

果然,陆瑶光闻言怔忡片刻,才慢半拍地应道:“好……好。”

她非常轻易地许下了承诺,仿佛那不过是从她妆奁中随意拣一支珠花相赠般的小事。

也是,她生于锦绣堆中,大约从未尝过诺言落空的苦。但晓山青不同,她知道这世间从没有平白无故得来的东西。

于是她笑了笑,转而收回了这句话。

她笑道:“算啦,不麻烦你了,我阿爹对管束得严,不许我出那么远的门。”

一旁的谢歧喉间滚出一声短促的轻嗤。晓山青恍若未闻。

“你既从长安来,长安是什么样的?能多与我讲讲吗?”她露出一副极具欺骗性的无辜笑容来,托着腮继续问道。

说到长安,陆瑶光眼中顿时亮起光彩,话也多了起来。

“长安的城楼颇高,城外渭水东流,浩浩汤汤,春日浮冰消融,我们便去城外踏青。还有十二街的坊市……”少女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滔滔不绝地讲着长安。

晓山青的心随着少女的字句一点点勾勒出长安城的形状。

她还是少年人。少年人总对未见过的盛景有着无数的期待。

“……上元灯节最是热闹,我曾随太子哥哥一起登上百会楼看灯,凭栏俯瞰,下面人潮涌动,火树银花,恍若星河倒泻,彻夜不熄……”陆瑶光沉浸在回忆里,言语间不经意带出了一个平日里的亲昵称谓。

晓山青愣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追问:“太子?如今太子是谁?”

她几乎是立刻捕捉到了这个词,迅速地警惕起来,但偏偏问时又将声音放得又轻又缓,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你不知道……?”陆瑶光吃惊地看向她。

“我们这样的地方,是不管外面谁做了皇帝的。”晓山青摇摇头。她轻轻地笑了起来,这回是真心实意的。

天高皇帝远——她倒是没这么说。但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谢歧,看见谢歧也在笑。少年坐姿散漫不羁,一张小几根本放不下他那双长腿。他随意地向后倚着墙,一手闲闲撑在屈起的膝上,仗着无人留意,那笑意里浸透了毫不掩饰的轻嘲。

她立刻收敛了笑容的弧度,唯恐自己也露出这样的轻蔑来。

幸好陆瑶光浑然未觉,如她所愿般顺着她的疑问解释道:“太子乃当今圣人与皇后娘娘的唯一嫡子。太祖皇帝萧立风于白马坡举旗,戎马一生,定鼎中原,又将皇位传于圣人……”

萧?

晓山青的眼前猛地闪过阿爹炭盆里未烧尽的信纸残角。

她阿娘……也姓萧!

怪不得她爹说阿娘姓氏太大,怕她的小命压不住。又不肯让她随他姓,说实在对不住被她折腾了那么久的阿娘——“等你娘找来了,你再改她的姓吧。”她阿爹是这么说的。

“原是如此。”她想着阿爹烧去的字迹,开始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我忽记起我阿爹有位长安故人,早年曾自号什么“宁远”,总爱说自己也算得上什么皇亲国戚……”

她好奇道:“长安城中,你可识得有什么人姓萧,名字里又恰好带了个‘远’字?”

陆瑶光凝神细思片刻,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带‘宁’字的呢?”晓山青追问,语速不经意快了一瞬。

“也没有。”陆瑶光这次答得肯定。

“但若论及封号,”她像是忽然忆起什么,脱口而出:“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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