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精致的发卡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白色的珐琅玉兰花瓣温润雅致,在灯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
“上次……陪我妈逛街,”肖怀宇解释着,目光依旧没有直视她,而是落在她手里的盒子上,语气带着一种故作随意的笨拙,“看到这个……觉得……挺配你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他顿了顿,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就……顺手买了。”
他努力想把这份明显花过心思的礼物,包装成一件“顺手”的小事
那份想要表现得成熟、稳重,却又掩藏不住少年心意的笨拙,在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泛红的耳根上暴露无遗。
阮绵绵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发卡,又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努力想“成熟”一点的少年。
他学会了整理垃圾,学会了说“挺不容易的”,也学会了用这种别扭又真诚的方式,送一份礼物。
“谢谢,”阮绵绵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暖意,她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向他,“我很喜欢。真的。”
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拍他肩膀或者笑他“幼稚”,而是认真地表达着感谢。
肖怀宇撞上她含笑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别开脸,掩饰性地拿起自己的果汁杯喝了一大口,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放下杯子,胡乱地抓了抓后脑勺,耳根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脖子根。
“喜……喜欢就好。”他嘟囔了一句,声音闷闷的,随即像是为了打破这过于“暧昧”的安静,他重新拿起那个机甲关节部件,低头假装研究起来,“咳,这个……这个齿轮联动结构其实还有点问题……”
她将丝绒盒子轻轻合上,握在手心。
她不知道那冰凉的触感下包裹着一份属于初中生肖怀宇的、正在悄然蜕变却依旧滚烫的真心。
肖怀宇手里捏着那个机甲关节部件,研究着那并不存在的“齿轮联动问题”,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声音,咚咚咚,震得他耳膜发麻。
刚才递出盒子时那股故作镇定的勇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处安放的羞涩和一种陌生的、让他口干舌燥的悸动。他不敢再看阮绵绵,只觉得房间里空调的温度调得太高了,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阮绵绵也垂着眼,目光落在掌心的丝绒盒子上。
她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刻意。空气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和他们各自压抑的呼吸声。
“叮咚——叮咚——”
清脆而略显急促的门铃声,像一把冰冷的剪刀,骤然剪断了房间里所有无形的丝线。
两人像被按了开关,同时猛地一颤,从各自的心绪中惊醒。
肖怀宇手里的关节部件“啪嗒”一声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阮绵绵也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盒子。
肖怀宇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带着明显的慌乱。
他胡乱地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眼神躲闪地瞟了阮绵绵一眼,又飞快移开,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呃……好像……好像有人来了?”
阮绵绵也被他搞得莫名紧张起来,赶紧站起身,她将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飞快地塞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仿佛藏起一个滚烫的秘密。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花瓣,激得她指尖微微一缩。
楼下,清晰的对话声传来:“哎呀,阮绵绵妈妈!快请进快请进!”
“李太太,打扰了。我来接绵绵回家,时间不早了。”
是妈妈的声音!阮绵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混合着被解救的松懈和一丝莫名的失落。
“妈……我妈妈来了。”阮绵绵低声说,声音还有点发紧。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摆和额前的碎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肖怀宇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刚才那股手足无措的羞涩被一种更强烈的慌乱取代。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声音拔高了些,带着点刻意为之的“正常”:“哦……哦!阿姨来接你了啊!”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阮绵绵妈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扫过,落在站在地毯上、脸颊微红、眼神还有些闪烁的女儿身上,又看了看旁边站得笔直、表情却明显绷紧、耳根依旧泛红的肖怀宇。
“没打扰你们玩吧?”阮妈妈笑着问,语气自然。
“没……没有!阿姨好!”肖怀宇立刻挺直腰板努力挤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试图展现一个“成熟稳重”的初中生形象,但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点僵硬和心虚。
他眼神飞快地掠过阮绵绵,又迅速收回,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
“妈。”阮绵绵也赶紧叫了一声,她能感觉到妈妈探究的目光在她和肖怀宇之间扫视了一下,那目光让她口袋里的发卡仿佛又烫了几分。
“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明天还要上学呢。”妈妈对阮绵绵说,又转向肖怀宇,笑容亲切,“肖怀宇,谢谢你妈妈今天的款待,我们先走了。”
“哦……好!阿姨再见!”肖怀宇连忙点头,身体侧开让出门口的路,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他目光追随着阮绵绵,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阮绵绵妈妈温和却了然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路上小心。”
阮绵绵跟在妈妈身后,走到门口。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还僵在门口的肖怀宇。
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那份强装的镇定掩不住眼底的慌乱,他微微张着嘴,眼神复杂地落在她装着发卡的口袋位置。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无声地交汇。
阮绵绵的心像被轻轻撞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对着肖怀宇,露出了一个尽量显得自然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微笑,轻声说:“嗯。我走了。明天见,肖怀宇。”
“明天见……”肖怀宇也低声回应,声音有些发涩。
他看着阮绵绵转身,跟着妈妈走下旋转楼梯,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直到楼下传来大门关闭的轻微声响,肖怀宇还僵在房门口。他慢慢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后背甚至渗出了一层薄汗。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碰到滚烫的耳根。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空调的送风声。
昂贵的机甲模型散落在地毯上,未喝完的橙汁在杯中折射着灯光。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阮绵绵身上淡淡的气息,以及那份被门铃声骤然打断、尚未消散的青涩。
肖怀宇低头,看着地毯上那个被他慌乱中掉落的机甲关节部件。
他弯腰捡起来,冰凉的塑料握在手心。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夜色中小区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和远处城市璀璨的霓虹。
刚才房间里那令人窒息的安静,阮绵绵微红的脸颊,她握紧发卡盒子时纤细的手指,还有那句带着暖意和一丝告别意味的“明天见”……像慢镜头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是阮绵绵发来的短短三个字:[到家了。]
他盯着屏幕,指尖在那个回复键上悬停了几秒,最终也只按下一个:[嗯。]
——
初一转眼间很快就过去了,平平淡淡,要说让阮绵绵印象深刻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运动会,至于印象深刻的原因还是因为肖怀宇那家伙。
周末换完座位,阮绵绵坐在肖怀宇的前座,正低头专注地做着数学题。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发梢随着她写字的动作轻微晃动,偶尔会扫过肖怀宇的课桌。
肖怀宇盯着那束马尾出神。
阳光正好照在阮绵绵的头发上,给深棕色的发丝镀上了一层金边。他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捏住一绺发梢。发丝柔软得不可思议,在他的指间如丝绸般滑过。
阮绵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写字的手顿了顿,但没有回头。
肖怀宇胆子大了起来,开始用手指绕着她的发梢打转,一圈,两圈,感受那细腻的触感。
“你再玩我头发,我就告诉老师你上次英语小测作弊的事了。”阮绵绵头也不回,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
肖怀宇立刻松手,讪笑道:“别啊,我那不就是看了一眼你的选择题嘛…”
阮绵绵终于转过头来,一双明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承认了?”
“我错了,阮大人饶命。”肖怀宇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可怜相。
阮绵绵轻轻“哼”了一声,转回去继续写题。
这时,体委赵磊的大嗓门打破了教室的宁静:“同学们!静一静!运动会报名现在开始!”
肖怀宇正想再逗逗阮绵绵,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赵磊站在讲台上,手里挥舞着报名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怀宇!你必须报几个项目!”赵磊已经冲到了肖怀宇桌前,“一百米、跳远、四乘一百接力,怎么样?”
肖怀宇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又不自觉地瞥向前座的马尾辫。“一百米和接力可以,跳远就算了。”
“别啊!你能者多劳嘛!”赵磊急得额头冒汗,“咱们班体育健将少,你就多担待点。”
“我已经报了三个了,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使啊。”肖怀宇笑着摇头。
课间休息时,肖怀宇正打算找阮绵绵讨论周末要去哪里买书,却听到她和几个女生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