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之音 第8章 第 8 章

明荠端坐在主位，一言不发，目光却像是盯着猎物的狮子，让人犹如针芒在背。等全部姑娘入座后，他抬手做了个手势。

唐子晋替他发言道：“既然各位姑娘们到齐了，那边开始考核琴棋书画吧。”

王府中的家仆们，抱着琵琶、柳琴、二胡等乐器鱼贯而入，在众人面前，排成了一列。

唐子晋说道：“我们准备了各种乐器，供大家选择，若是有姑娘自愿第一个表演，可自行上前。若自己拿不定主意，可在我这里抽签决定上场次序。”

他拿着一个抽签筒，见大家并未主动上前，便示意家仆将抽签筒传给大家。

方映渔最后抽签，抽了一个八号。

展示数字后，她余光看到可儿拿在手中的竹签上面是一个叁字。

全部抽签完毕，唐子晋口述了一遍顺序，于是，抽到第一位的姑娘，站起了身。

这位姑娘同样长得颇为水灵，走路和落座仪态端庄有礼，似乎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

她选了一把琵琶，熟稔地摆好姿势，弹奏了起来。

一首月儿高，曲调流畅，音律绵长，应该是她擅长的曲子。

好听是好听，不过看王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似乎并未被这首曲子打动。

方映渔视线又一次扫到了可儿，她低着头，捏着竹签的手指泛白，大概是紧张过度，身体还微微颤抖。

“我什么乐器都不会。”

借着倒茶之际，方映渔凑到可儿面前，便听她如此说道。

方映渔虽然不是丫鬟，但溺水之后，因为不记得以前的事，加之对那些乐器都很陌生，所以并不确定自己以前有没有学过。

不过，唯一可确定的是，她识字，且对音律有些许感悟。

“别担心，没事的。”琵琶柳琴这些乐器，她确实陌生，肯定没办法弹奏，“一会儿你上去，随便选一把乐器，胡乱弹几下交差就行了。”

“这怎么行……”可儿双手握成拳，不甘心道，“我……也想同那位姑娘一样，能弹这般好就好了。”

寸步不离跟随她们的丫鬟靠近了些许，似乎想要听她们的谈话。还有身畔的画师，自她们坐下后，就时不时看她们一眼，在捕捉神态，为她们画像。

方映渔压低了声音说道：“不会就不会，也没什么大不了。当初王爷去府中选人，不挑小姐挑丫鬟，就应该知道，丫鬟身份低微，能识几个字就已经很不错了，况且，他不是说随性而行么？”

可儿道：“我还是紧张，我不想上去丢脸，被大家取笑。”

琵琶声渐渐停息，第一位姑娘表演结束了。

下一个上场的是李昭雪。

李昭雪还是没换衣裳，穿着来时的靛青色布衣，头戴发簪，兴许是平时就爱打扮，脸颊还点了胭脂，看着红润饱满，她起身往外走时，步伐轻快，衣袂翻飞，带着少女的灵动，有一种别样的光彩。

唐子晋微笑着问她：“昭雪姑娘需要什么乐器？”

方映渔还以为她依旧不给王爷面子，可这一次，她指着瑶筝，语气平静说着：“就这个吧。”

太常寺之女，应该会从小学习琴棋书画，乐器信手拈来。

她弹奏起来，与第一位姑娘不分伯仲，都悦耳动听。

只是明荠手撑着下巴，目光低垂，嘴角紧紧抿着，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可儿还在发愁，眉头紧锁，坐立不安。

“或许……”方映渔猜测道，“王爷并不是想听我们弹奏好听的曲子，可儿，你……”

她想让可儿不必紧张，但可儿压根没听进去她的话，倒是主位的王爷不知是不是听见她在窃窃私语，看了过来。

目光依旧深沉且冷漠。

方映渔从初见时，就不喜欢他的眼神，以至于对他的视线尤其敏感，他目光一扫过来，方映渔就别开了脸，默默挪回了自己的座位。

余光中，王爷始终看着这边，方映渔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李昭雪弹奏的曲子结束，轮到可儿上场。

可儿还是紧张过度，起身时，手脚僵硬，还踩到了自己的衣摆，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有几位姑娘看着得了趣，笑出了声。

方映渔离得近，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又看到她红了耳朵，安慰道：“上去随便来，我也不会乐器，给你垫着底呢。”

可儿抬眼看着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再抬步往上走时，她镇定了许多。

可儿没有选择乐器，而是对明荠行了礼，问道：“小女子不会乐器，不知可否为王爷唱上一曲。”

有一瞬间，明荠眼中那不见底的黑色，像是被风吹散了些，他盯着可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唱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声音还放柔和了些。

可儿唱的是这段时日，皇城中最为盛传的一首曲子，由如意楼的歌女首唱，词是难得的白话，因为稀奇，流传开来——

错落无序山脉中，京华烟雨情愫里，原是一段天赐良缘，却无意中堕落尘埃。

可儿说话一向很小声，唱起曲子来，也夹着嗓子，虽说声音还是小了些，但嗓音甜美，歌声也动听。

方映渔嘴角勾起一丝轻笑，想着这曲子，又想着方才可儿慌张的模样，可能最后什么都不会做的人，只有她自己吧。

不过，她来王府这一趟，本就不是为了什么选妃，看一场热闹，解解闷，也是不错。

可儿唱完曲子后，明荠意味深长看了看她。

这可是前两位姑娘没有过的待遇，可儿迎上明荠的目光后，终于腼腆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位姑娘，无一不会乐器，尽管有两位不太熟练，但也弹奏得有模有样。

很快，轮到了方映渔。

方映渔上去选了一把二胡，她知道自己不会，手生的很，但她心里一点也不虚，摆好姿势，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出了一个刺耳的杂音。

‘拉……’

一声起来后，离她近的人，无一例外，捂住了耳朵。

但这只是开始。

方映渔‘乌拉乌拉’拉着二胡，一声接着一声，曲不成调，极其难听。

不过明荠没有阻止，她就继续拉着。

持续了一盏茶，方映渔停了手。

世界终于清净了。

方映渔回了自己座位，听见李昭雪发出了一声嗤笑。她充耳不闻，心安理得地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

明荠表情再次有了一丝松动，像是吃了变质的肉，拧着眉，苦兮兮的样子。

站在他身旁的康乐章，在念下一个姑娘名字时，多说了一句：“这位如梦姑娘勇气可嘉，在下佩服。”

接下来出场的是，赵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