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锁 第4章 接受现实

一声巨响吓了教室里所有人一大跳 。

祁枣坐着的凳子坏得一点征兆也无，登面板塌下去，直直贴上凳子靠背发出巨大碰撞声。

她毫无防备地滑坐到地上，脑袋重重磕上桌肚的厚木板。

“嘶……”

动静不小，老师满脸担心地走下讲台，“哎呦祁枣！摔疼了吧还能站起来不？”不掺杂电流声的声音温柔许多，但因为着急音量依然很高。

“老师我没事。”祁枣头很痛，屁股也痛腰也痛，只能被邵鸣悠架着胳膊扶起来坐上旁边的位置。

她抬头冲老师咧嘴笑了笑，“换个位置就好啦，让老师担心了。”

“还好吗？”邵鸣悠拍拍祁枣的胳膊低声问。

祁枣要痛死了，“还好，问题不大。”

老师又站回讲台上，课堂里的小插曲同学们都没太在意，只有一个人直挺挺坐在位置上，拼命压抑胸膛的剧烈起伏，皱紧眉头死死盯着祁枣的方向。

唐曙星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藏在桌下颤抖的双手无一不昭示着他的古怪异常。

当他亲眼看着祁枣真真切切因为他受到伤害的时候，女孩眼睛里的泪花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唐曙星也觉得很疼，系统并没有惩罚他，而是更直观更有效更残忍地用让祁枣受伤的方式警告他。

他先前的将信将疑，他心存的侥幸，他对祁枣主体性的刻意忽视通通伴随重大的碰撞声一同被击碎。

和其他人命运相连的感觉比他想象中沉痛百倍。

他无法继续选择忽视祁枣的感受。

他从不考虑以后也不瞻望未来，在该死的一天他就已经去死了。

可谁来考虑祁枣的以后呢？

她好可怜。

唐曙星平复着情绪失魂落魄地坐在窗边，一直到中午，洒进教室里的阳光已无影无踪，他敛着眼皮，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存在这个世界只需要遵守三条原则：一、在第三次警告前完成系统发布的即时任务；二、保持好祁枣“理想型”的形象；三、让祁枣爱上自己，脱离世界。

与此同时他被三个问题困扰着：一、任务失败了谁来赔祁枣的人生；二、任务成功了谁来赔祁枣的感情；三、面对人格独立思想健全的人类，系统评判爱与不爱的依据是什么？

“同学，不用愧疚了，理解你们讨厌提问的心情，老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同学？快去吃饭吧！”

唐曙星回过神同学们早已走得一干二净，只有讲台上的老师隔着一排接一排的空座位正笑眯眯看着他。

“谢……谢谢，谢谢老师。”

马原老师踩着高跟鞋离开的哒哒声像是踩在他心上。

唐曙星猛地站起来，混乱的思绪终于搭上了线——触发条件！

结识祁枣的“任务提醒”共触发三次，第一次是他在走廊遇到祁枣，第二次是在他在去一教的路上跟着祁枣，第三次是他和祁枣坐在同一间教室里。

三次任务提醒触发时的共同点——自己靠近了祁枣且无所作为。

如此说来，系统对他发布任务步骤是在“赶进度”，那么发布任务提醒的目的也是这样，而且二者指向相同，“任务提醒”仅作为“任务步骤”的下一级。

他只要在保证任务步骤进行的同时，避开“任务提醒”的触发条件，就可以减少伤害祁枣的可能。

自己得暂时躲着祁枣，可又不能太久，要想进入下一步必须接触祁枣，他不敢再忽视系统的权威了。

有关祁枣的系统提示不停在他脑袋里闪回，课程表、大二、金融学、阳光开朗、喜欢运动……校历！运动会！

三天后的校运动会是他认识祁枣最好的机会！

设身处地去构想，气运尽失比舍弃一段虚无缥缈的爱恐怖多了。与穷途末路，泯然众人相比放下一段感情经历更加轻易。

最终任务绝对不可以失败！不能操之过急，但求万无一失。

唐曙星屈服于系统淫贼却并不将系统的指令奉若圭臬，麻木按照系统的指令行动定会和成功背道相驰。

避免和祁枣碰面的这三天是他完全改造自身形象的好时机。

唐曙星飞奔出教室，饭点的时候路上同学很多，他方向感很差，问了两个同学才终于到了正门。

他排在第三个准备刷脸，一直盯着屏幕底部接替出现的姓名和班级，排到他时他微微弯腰与摄像头平视。

“请通过。”

唐曙星看清了自己照片旁边的几行小字:唐曙星，24级西班牙语2班。

“师傅，去最近的一家手机店。”

“最近的……买手机还是修手机啊，还是办卡啊？”

“买手机。”

入秋后天气转凉，车内空调关着只开了一半的车窗。方方正正的阳城大学四个字被飞速掠过，唐曙星还保持着看向校门的角度。

闸机强迫着人快速通过，可“24级西班牙语2班”几行小字久久停在他心上。

只是系统给他随意安排的身份而已，他以为会像交待游戏背景一样不被自己在意，可当他乘着车穿梭在城市里，恍惚间车窗走马灯般放映他的曾经。

曾经热闹的高中教室，曾经对大学生活的憧憬，曾经做错的一切选择。

下车，进店，付款。

唐曙星买好了一部手机三幅耳机，却在营业厅难住了。

“先生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

唐曙星刚坐下，摸向裤兜拿钱的手一顿。

终于回过神般把注意力都聚焦在现在。

他哪有身份证？

啪嗒

啪嗒

身份证因为他往外抽钱的动作掉了出来。

比身份证更醒目的是一本绿色的——学生证。

唐曙星弯腰捡起来，两样东西对在一起仔细看了看。姓名，性别，民族，出生日期……

今年是……2025年，那他现在岂不是才20岁？比原世界还年轻了四岁，是系统为了让他符合大二学生的身份改了他的出生日期。

系统会为了让他合理存在而提前铺路这件事在唐曙星的意料之内。

不过系统口中的异世界，与他生活的世界相比是“异”在时间线吗？其他的分明都一模一样啊。

他将学生证揣进裤兜，把身份证递给营业员。

“先生，需要您分别选两个号码，稍后得各交100块，这个是储值在话费里的……”

“好。”听着营业员统一批发的话术，唐曙星搜索着自己原先用的手机号，什么也没搜到便随便点了两个号码。

他依照着原世界用过的搭配分别办了一张电话卡和一张流量卡塞在手机里。

一张张数钱的动作在现今总是更容易引人注意，自己带出来的一万块也花得差不多了。唐曙星摁下脑中其他想法，迫切需要先返回学校拿上钱办张银行卡。

"师傅去阳城大学。"

"去哪个门啊？正门还是老校门？"

"正门……去正门吧。"

古朴庄重的门楼最上方雕刻的“阳城大学”四字笔走龙蛇，与繁复的刻纹相得益彰。它巨人般俯瞰阳城大学以外的世界，古老的野性扑面而来，气势磅礴广纳海川。

可他不是从这个门走出来的。

唐曙星出来的大门不仅字体是方正的，而且门口还有一块巨大的校名石，并不小的概率他却还是猜错了。

他皱眉仰望着空中的大字，心想所有大学都这样吗？这里到底有多少个大门？

他一路边回忆边打听着回了寝室，刚从外边回来开门时屋内给人的废墟感尤其强烈。唐曙星翻出旧行李箱开始扒拉钱，装了半天再算上兜里的一共有6385644.4元。

他把零钱放在屋里，扯着拉杆箱装了638万去了银行。

站在银行门口看着银行卡绑定成功的微信通知，手机突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24级西班牙语2班]

[基础西班牙语视听课程群]

[基础西班牙语写作课程群]

[形势与政策课程群]

[西班牙语二班二群]

……

消息界面涌入大量信息，来自大学各种各样的群聊和新微信关注着的阳城大学公众号，连小程序也净是些阳城大学的课程表，校内外卖，校内学生论坛……

可列表里只躺尸着他自己和微信团队。

被系统介入操作的微信点开后像一本展开的圈养手册。

唐曙星捏着手机漫无目的地迈着步子。

“叮咚！”

微信提示音又连着响了三声，“西班牙语二班二群”安静一瞬后叮叮咚咚响得更欢。

班长在没有老师的小群里说着下午要查寝的消息：[导员说要亲自来]

[天塌了！]

[突击检查啊]

[不要来啊！]

……

班长细心地在群里发了阳城大学的宿舍规定，唐曙星点开看了看把群聊免打扰后摁灭了手机准备再打车回学校。

饰品头没了容器满满当当撒了一地。

电夹板，电煮锅一些勉强能在宿舍用上的唐曙星往柜子里藏了藏，抱了一堆衣服盖住它们，除了这些还有灭菌机、消毒机、超声波清洗机……几箱子穿刺针、消毒液、清洗剂……怎么没砸死他呢？

唐曙星住在店里，他和店都隐藏在挂着小小“Help”门牌的门后，店内都是自己精挑细选的装饰，大多是唐曙星的手工制品，他的画、他的编织品，他的手作花等等。墙面刷着深紫色的漆，亮闪闪的饰品头挂在玻璃墙柜上、摆在展柜里，被亮白强光一照亮晶晶闪着多彩的光。屋子永远拉着厚重窗帘，房间明暗交接，像一处嵌在山崖里的洞穴。

少了什么……只少了他的家具。

电话铃声在唐曙星噼里啪啦往柜子里藏东西的时候响起，接过陌生电话有粗哑男声传出：“同学啊，你快递在学校快递点呢，你这买的啥啊，可沉了全是大件啊，有一个像冰箱，这不违禁品么，你多找几个人帮你搬吧，给你放室外棚子里了，赶紧取走吧。”

“……”

“同学？”

“可以拒收吗？”

“啊？不行啊你这拒收不了。”

“大哥，这里边基本都是二手家具，咱俩加个微信我给你一千块钱你帮我处理一下好不？”

“啊……帮你处理。你想怎么处理啊？”

“随便。”

“那你来看一眼不啊老弟，不确认一下子啊？”

“不用了，都不用了，麻烦你了哥。”

“行，行，这个号能搜到你微信哈，我加你。”

“嗯。”

唐曙星挂电话，通过好友申请，转账，一气呵成，又另和大哥商量好了来寝室帮他收走那些再用不上的设备。

沉闷的房间再次安静下来，他目光刚落在阳台上，不等迈步窄窄的门就无风自动，啪地一声在他面前合上。

屋子里更暗了些，唐曙星停在原地没说话，静静望着阳台的窗户，目光又轻又远。琐碎的麻烦事在发现他还活着后又找上他，关门声回荡狭小的屋子，原来系统也知道他无法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