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爱怪 第36章 想见她

高小鸣低下头，摸着破损的裙子领口，可惜地说：“我很喜欢这条裙子的，我才穿了一次……”

换上深紫色长袖和浅蓝色牛仔裤，刚准备关上柜门，又停下动作。

高小鸣咬着嘴唇想了想，重新弯腰在衣柜的角落里翻了条黑色皮带，紧紧捆住了本就合身的裤腰。

穿好衣服，她又在屋子里四处转起来。

这里坐坐、那里摸摸、完全闲不下来。

等到将桌角的每圈白色纹路都数清楚了，高小鸣才焦躁地爬起来，紧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她还没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呢，要不我自己去‘看看’？”

“但是她会不会发现我？”

“应该不会，从来都没有人可以发现我。”

“但是……万一她会发现呢？”

“她那么酷，她一定不喜欢被人‘看见’吧？她会变得讨厌我吧？”

“但是我真的很想看看她嘛……”

“还是算了，大人都很小气的，很容易就生气了。”

“但是……”

“万一她被抓起来拷问了？”

“万一她帮我顶了罪？”

“万一那些人对她做那些实验？”

短短一分钟，高小鸣为自己编好了足够数量的“万一”。

“我必须‘看看’她！我要为她负责！”

高小鸣心安理得地张开双眼。

修得平坦的山路上，五辆山地车正在匀速前进。

其中四辆坐满持枪的士兵，在车头位置还有一架来势汹汹的重型机关枪。对比之下，夹在中间的那辆车显得格外弱小可怜，只有主驾驶位的司机，副驾驶位的持枪士兵、还有神色格外高冷的一位乘客。

“是她！她没事！”

如愿见到唐梦欢的脸，高小鸣欢呼着，终于放下心了。

除去每日工作“看”、定时身体检查、困到实在睁不开眼，其他空余时间挤一挤，高小鸣每一天有大约3个小时的快乐偷窥时间。

在“看”的帮助下，高小鸣逐渐了解这位在她心中最酷的大人。

她叫唐梦欢，大概29岁，衣柜里挂着的衣服只有十套。

4套夏天，2套秋天，4套冬天，全部同款同色运动服，宽松又舒适。

她的作息健康又规律。

准时早睡早起，每日清晨围着山缓缓跑上半个钟，再在森林里慢慢走上半个钟，最后拉伸半个钟。这样一整套强身健体的运动流程就算完成了。

但换个角度看，她的作息也不健康又不规律。

准时失眠，不定时频繁惊醒。

很多时候，高小鸣根本“看”不出她究竟是清醒的，或是梦游着。

除了清晨的运动量，其余时间她都坐着不动，不是画画就是画画。

那条微弓的脊背令她看上去像深山老林里的不知名妖怪，永远以背示人。

她不喜欢笑，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动作。

但她很有礼貌，不论谁跟她打招呼，她都会及时给予回应。

可高小鸣“看”得出来，这种回应只是在人的群居社交圈里养成的自然习惯。

只用一张嘴回应，心是没有回应的。

高小鸣胆敢保证，不论是哪个人，唐梦欢肯定见过就忘。

说不定……

“说不定她已经忘了我了……”

高小鸣的悲伤与颓废是突如其来的，半秒的时间，她就生气了。

“我不要再‘看’她了，她早就忘了我是谁。”

再过半秒，高小鸣失去了合理偷窥的理由。

“我真是坏蛋，我很无耻。”

眨眼之后，高小鸣的自信跟着她咸涩的眼泪一起滚出身体。

“但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高小鸣拍拍自己的脸。

“是啊，我很喜欢她，她那么酷，又是好人，还帮过我，我想跟她做朋友。”

高小鸣用食指抠抠脸上湿痒的泪痕。

“做朋友不能光靠‘看’的，我应该要站在她的面前，亲眼看着她，用我的嘴巴告诉她，我的心说它想跟你交朋友。”

高小鸣撅起嘴，使劲摩擦着两粒虎牙，露出骄傲又得意的笑。

“那些人那么笨都可以跟她说话了，我这么聪明…”

她站在镜子前，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脸孔。

“…我又这么好看，她不能拒绝我。唐梦欢，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那等我们成为真正的好朋友之后，我就会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会很吃惊很吃惊的…”

·

新守山人张立业在上任的第一日，就遇到了大难题。

“你想让我装病开通行证？”张立业愣愣地望着这位身材颀长的少年。

一开始，张立业看到自己负责的奇人只有14岁时，她是很诧异的。

资料上有配图片，铜肤黄瞳的少年绷着脸，一看就知道不愿意面对镜头，被人逼着拍下了这张证件照。

张立业仔细、反复地阅读着通篇只有两百个字的奇人资料。

她从冰冷生硬的文字中了解到这位少年不止长得很有野性，连人生经历也格外野性。

高小鸣，弃婴，被抛在平地荒野里，跟着狼群活了下来，5岁被野生动物摄影团队救出，6至10岁生活在“野孩子研究中心”里，11岁进入国家特殊奇人区，编号4109。

这么多年来，张立业和高小鸣是第一组同性别的奇人·守山人。

同为女性，再细看一眼照片里野性难驯的兽类眉眼，张立业能轻易猜到她的上一任守山人在死亡前曾经做过什么。

出发之前，张立业侥幸地想过，这种心理可能存在创伤反应的小孩子并不难解决。

如果顺利的话，她应该可以平安度过两年时间。

可在上班的第一日，这位14岁的奇人便给张立业出了个大难题。

“怎样？你同意吗？装病很简单的，我来教你。”高小鸣兴高采烈地笑着。

她的牙齿又白又锋利，配上那双弯弯的琥珀色笑眸和古铜色皮肤，张立业的脑海中瞬间联想到多年前，她曾在辽阔草原上惊鸿一瞥的雌洲豹。

四肢修长，擅长爬树，前胸肌肉健壮，身体爆发力极强，咬合力惊人，脾气暴躁，独来独往，非常记仇。

张立业迟疑地问：“你想去长明山？为什么？”

“我要去长明山找我的朋友，她非常酷，她是我的朋友，你不可以多想，她只能做我的朋友，她才不会跟你做朋友，所以你不可以跟过来打扰我们见面……”高小鸣满怀希望地叽里咕噜，完全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

张立业打断她的幻想，不解地说：“那你为什么要我装病？你应该可以自己去申请吧？”

听出她的拒意，高小鸣立刻收起笑，皱起鼻头，气愤地说：“门卫阿姨不同意！她说她只给守山人过，我是奇人，所以我不可以过！我也想申请，但是没人理我，那些大坏人！”

张立业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她的语气非常天真，很像个小孩。虽然她本来也仅有14岁，在法律上确实算是小孩子。

但是张立业不敢放松，她狐疑地盯着高小鸣。

即便资料上写了这位奇人易燥易怒，思维简单，吃软不吃硬，建议用哄骗的软手段安抚奇人。

可多年的从业经验警告着张立业，奇人就是奇人，年纪再小、眼神再单纯，她也绝对不可疏忽大意。

“好吧。这件事我会帮你向后勤部报告，到时候有了答复，我再通知你。”张立业说得很官方。

“你的意思是不帮我？”高小鸣迅速收起笑容。

“这不是帮不帮的问题，我是你的守山人，而你是奇人，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需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我现在就写一份申请报告，看下后勤部那边怎么答复。”张立业尽量做到公事公办。

她不想让高小鸣误以为守山人跟奇人是一伙的，觉得不论奇人要什么，守山人都应该不顾一切地满足奇人的所有需求。

这种思想是错误的。

以前就有很多奇人搞错了两方的身份，导致后来跟守山人们闹得很不愉快。

张立业受过专业培训，她很清楚一些对付奇人的手段。

软处理就是最好的手段。

她要让这个14岁的奇人记住，守山人只是守卫，只负责她的身体，不负责她的心愿。

能够负责她的心愿的人，只有长好山里的后勤部。

其实张立业的想法很合理，但可惜，她这次遇上的奇人是高小鸣。

任性又不讲道理，不爱动脑爱动手的14岁少年。

“你确定不帮我？”高小鸣冷下脸，明目张胆地威胁。

张立业陡然生出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但她不能退缩，这只是第一天遇到的第一件事。

她绝对不能退步，否则现在一步退，以后步步退。

张立业硬着头皮解释道：“按规则来说，奇人不能离开长好山，如果你真的很想去长明山，我可以破例帮你写申请书，这件事由后勤部决定，我真的没有任何权力。”

“你没权力，但是你能装病，如果你不会，我可以教你。”高小鸣突然向前一步。

35岁的张立业利用多年养成的心理素质硬生生挺住了脚跟，半步都没有退，但身体的自保本能已经令她的周身汗毛全部竖起。

奇人不受国家法律管制。

她要逃！

上一任守山人离职的理由是死亡。

她只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