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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游金鱼 第7章 Chapter 7

作者:陈以墨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24 00:43:24 来源:文学城

夏虞还是小瞧了那杯冰蓝色的酒。

她自认没醉,可“睡觉”两个字入耳,思绪竟有些卡顿。

什么意思?他到底要干吗?

还没弄清他的确切深意,她的手已经本能地抵住他的胸膛。

傅泠动作顿住。

他低头看向横在胸前的手,指甲粉白圆润,腕骨纤细,仿佛一折就断,却又固执地绷着一股劲儿。

她的呼吸已经有些乱了,从耳根到锁骨,红成一片,眼睛却又亮晶晶的,一瞬不眨盯着他。

这让他想起曾经在北欧森林里,见过的一头麋鹿。

被猎枪对准时,湿润的眼睛也是这般,倔强警惕,交织着些许本能的恐惧。

若他是猎人,此刻就该扣动扳机。

可他不是。

安全带“咔嗒”一声轻响,傅泠散漫地撤身,头仰靠进真皮座椅里,喉结在阴影中滚动。

“不是答应帮忙?”

他眼皮沉沉落下,最后几个字碾碎在倦意里。

“先让我睡会儿。”

哦,睡觉。

字面意思的睡觉。

夏虞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脸颊,又闭上眼,使劲晃了晃脑袋,然后卸下所有防备,跌回椅背。

车子启动,凉风涌进燥热的车内,她清醒了不少,于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刚才冷静又玩味的笑。

他在戏弄她。

恶劣,但很符合他的人设。

可再往深处细想,她忽然觉得后脑发紧。

方才在白夜里,她竟会不假思索地跟着他离开,这种近乎本能的信任,让她不禁陷入沉思。

车驶出静谧小巷,慢慢进入霓虹闪烁的主路,湿漉漉的街道,人不多,空气是洁净微凉的。

安静的空间里,夏虞带着几分好奇,偏头打量睡觉的男人。

他的呼吸匀长而平稳,长长的睫毛覆下暗影,整个人被夜色衬得格外温柔。

跟他平日里那副清冷的模样,截然不同。

还真睡着了。

亲眼见证自己的“助眠”作用,夏虞心头依旧浮上一丝难以置信的涟漪。

母亲陈秋莲也曾有过一段失眠的时光,看了不同的医生,吃过很多药,都收效甚微。

但有时环境的变化,会带来短暂的作用。比如白色床单,会比深色的,更容易让她入眠。

如果说人也是环境的一部分,那她的磁场能让傅泠入睡,这件事就显得没那么荒唐了。

但陈秋莲的失眠症,在她考上市一中后,就不药而愈。

所以她的心病,是自己。

那傅泠呢,他的心病又是什么?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也挺可怜的,看似什么都拥有,却无法拥有活着最重要的东西。

睡眠。

车驶入高架桥,桥两侧是怒放的月季,红与粉相间,在晚风中招摇,而远处是钴蓝色的天幕。

收回打量的视线,夏虞不问目的地闭上了眼,随着匀速行驶的车,慢慢驶入眼前这幅画中。

傅泠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睁开眼,他抬腕看了下时间,睡了四十分钟。

短短的深眠,他却像是睡了个很长的觉,周身疲惫竟一扫而空。

从没陷入过黑夜的人,根本不懂这种感受有多难得。

再一次确定她的作用,傅泠依旧有些讶异。

如果他是研究睡眠的科学家,一定把这家伙带到实验室,好好研究下,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竟然可以治病救人。

他侧过脸,旁边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目光流连过她精巧的鼻尖,再落到微张的红唇上。

刚才他不由分说将她从白夜里带走,她分明是存疑的,却还是跟着他走了。

没人能在他面前这样胆大。

也没有人像她那样,似乎全然不怕他。

夏虞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尚未完全清明的视线里,是白夜里明晃晃的招牌。

已经回来了?

她揉着眼睛,下意识看向身侧,傅泠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低头查看手机。

他怎么没出声叫她?

是在特意等她睡醒?

“三个小时。”旁边的人在这时突然出声。

什么三个小时?

夏虞惺忪又疑惑地望着他。

“还差三个小时,刚好三天。”傅泠抬腕看了眼时间,转头对她说:“我说过的,三天内,你会回来找我的。”

他在向她炫耀自己的胜利。

这场赌局,他赢了。

她不仅来自投罗网了,甚至,比他预计的时间更早。

夏虞抿唇浅笑,“嗯,就凭傅先生的手段,应该不会有输的时候吧。”

对于她的嘲讽,傅泠并未在意。结果是满意的,其他的便不重要。

他放下手机,“既然如此,就来谈谈合作的条款。”

夏虞稍稍整理衣摆,坐直了些,摆出倾听的姿态。

“关于报酬,我会按照市面上专业助眠师薪水的三倍给你,至于合作期限…”

他略微顿了下,“半年。”

夏虞点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坦白说,薪水超出她的预期,或者说,她都没想过薪水这回事。

但这笔钱对他而言,实在是九牛一毛,她也就不浪费时间推辞了。

她在心里粗略算了算,“所以到过年的时候,我就自由了?”

傅泠看着她,“嗯,那时你就自由了。”

像是假装没看到她一闪而过的笑,他继续沉声道: “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

夏虞敛去面上的笑,顿了顿,面色严肃地开口。

“我有一个同事叫许妍,她父亲的装修公司被举报,这件事,如果是你做的,我需要你停止。如果不是,我需要你帮忙。”

傅泠沉吟片刻,问她:“那你觉得,是不是我做的?”

“...是吗?”

男人没什么表情,“这种小公司,还轮不到我出手。”

“那你说的三日赌局…”

“我赌你会心软。”

夏虞一时错愕:“为什么?”

“夏虞。”

傅泠转头凝视着她,语气沉沉,“你连一条奄奄一息的鱼都舍不得放弃,更何况是一个人。”

心软在他这里不是什么好品质,但放在她身上,他很赞赏。

这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脑子里短暂宕机,夏虞问:“那如果我不心软呢?你打算怎么做?”

他根本不像是那种会守株待兔的人。

“你现在最在乎的是什么?”

夏虞沉默下来。

她无亲无故,也没什么软肋,朋友只有许妍一个,但按照他刚才的说法,这人哪怕干点坏事,也是要挑的。

许妍父亲的小公司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难道是...星河?”

她讶异的同时,脊背蹿过一阵凉意。她虽然对事业没有野心,但也不打算换公司。

傅泠笑笑,没有回答,他推开车门,交代说:“给你一周的时间准备,周末来接你。”

“对了——“

下车前,他突然转头看着她,“举报的事,虽然与我无关。但那家公司参与竞标,的确是收到了我们这边的邀请。”

“集团需要重新筛选所有的合作方,大企业小公司,我都敞开合作的大门。”

“我的初衷是公平竞争,但…”

夏虞没有等来他的后半句话,片刻的安静后,只听见“砰”的一声。

他走了。

对于他的这番解释,夏虞有些意外。

举报的事跟他无关,相反,他还给了小企业公平竞争的机会。

只是,有竞争的地方,总会有撕咬。她明白他最后的意思。

都说他做事不讲人情,但其实,只有客观与理性,才能带来相对公平的结果。

不过话又说话来,她觉得自己此刻应该后怕,怕星河因为自己而被连累。

可比起后怕,她竟有些…头皮发麻。

他看透了她,也利用了她的弱点。

然而更让她头痛的是,她的生活,很快就要跟一个充满危险的男人,绑在一起了。

--

傅泠给了她一周的时间准备。

她也的确需要些时间做心理建设,比如昨晚,想起这件事,想起最近的种种意外,她几乎到后半夜才睡着。

好在,许妍父亲的事两天后便尘埃落定。

“真是邪了门,调查速度突然跟坐了火箭似的,不过总算是还我爸一个清白了。”

清晨的办公室里,许妍抿了口咖啡,眉飞色舞道:“更邪门的是,举报人竟然还亲自登门道歉,说是鬼迷心窍,怕我爸拿下项目才使坏。”

“那就好。”夏虞松了口气,“奶奶呢?”

“一听到这消息,病都好了一大半,非要回家养着不可。”

许妍得意地扬起下巴:“看吧小鱼?我就说吃吃该喝喝,事情总会解决的。”

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暖暖的,驱散些许倦意。

夏虞笑了笑,“嗯,许大哲学家说得对。”

“对了。”许妍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那晚在白夜里,你怎么溜得那么快?”

“就..临时有点事。”

夏虞垂下眼睫,专注地搅动着手中的泡腾片。

“什么事那么急,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对,有情况。”许妍眼睛一亮,“坦白从宽,是不是被哪个男人给勾走了?”

夏虞抬眼看她,一脸无奈,“真没有…”

“挺好!”许妍拍了拍她的肩,“这样你很快就能忘记傅斯洲那个渣男了。”

夏虞:“…”

--

去傅泠家前,夏虞重新安置了那尾天使鱼。

每日持续不断的用药,让这家伙慢慢好转,身上的白点消失不见,总算是活了下来。

但天使鱼喜欢群居,这样形单影只地,呆在这方寸大的鱼缸里,未免太过孤独。

不是没想过给它寻几个伙伴,但夏虞终究放弃了。

她负担不起这么多的生命,再者,她此前跟傅泠提起过鱼的事,但他似乎不太喜欢鱼这类生物。

最终,她将天使鱼托付给了附近水族馆的老板,阿楠。

阿楠是个爱鱼人士,见她如此诚恳,主动提出自己养着,不会转卖。

“要不,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阿楠将天使鱼从手提式鱼缸里捞出,放进了大鱼缸,那里成群结队的天使鱼,摇曳着,发着五彩的光。

夏虞看着它蓝色尾巴上那个小小的红点,“那就叫…小玫瑰。”

小玫瑰像是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对着鱼缸外的她,摇了摇尾巴,然后一个摆尾,随着小伙伴一道,游向鱼缸的深处。

--

转眼到了周末。

傅泠对助眠这件事的上心程度,似乎超过夏虞的想象。

周六上午,她人还在被窝里,就被铃声吵醒,伸手摸到手机,迷糊着按下通话键。

“没醒?”

久违的带着磁性的男声贴耳传来,像是从枕絮里生出的声音,隔着层纱,不太真切。

“嗯。”

脑子还没清醒,她含糊应答,还没意识到这通来电的缘由。

那头静了片刻,“我下午过来接你。”

接…什么?

她翻了个身,慵懒睁开眼皮,窗外雨声裹挟着真实世界的噪音,扑面而来。

夏虞浑身过电般微微一颤,想起一个残酷的事实。

今天要搬家,搬去这个男人的家里。

可现在才不到九点,他到底在急什么?

昨晚加班睡得晚,此刻被吵醒,颇有些头疼,她瞥了眼立在墙根的行李箱,尽量让自己声线平缓。

“傅先生,我还没收拾行李,明天可以吗?”

“什么也不用带,你人过来就好。”

他似乎有些感冒,鼻音略重,语气还算温和,只是带着惯常的强势。

看来是躲不过了。

这事在她答应的那一刻,便没有回头路了。

如今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拖延个一时半会,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怔怔盯着玻璃窗上蜿蜒坠落的雨滴,夏虞放弃挣扎。

“好,我知道了。”

行李是昨晚便收拾好的,东西不多,隔得近,缺什么随时可以回来拿。

她打开行李箱,准备再检查一遍,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般,闪过什么。

她好像还没跟他确认过一件事。

一件很要命的事。

她需要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这件事,傅泠从没提起过,若她现在突然去问,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找借口,想临阵脱逃。

将行李箱重新锁上,夏虞环视卧室,最后,将视线定在床头那只白色的月桂兔抱枕上。

--

下楼时,傅泠的车已经到了。

男人穿着黑衬衫黑西裤,身姿挺拔,正站在棕榈树下讲电话,时不时拢唇,咳嗽两声。

没想到他会亲自来接,在他抬眸的瞬间,夏虞下意识将一米长的玩偶往身后藏了藏,试图降低它的存在感。

但为时已晚,他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东西,目光似深似淡地扫过,迅速掐断电话,朝她走过来。

“走吧。”

什么也没问,傅泠利落地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他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没看穿她的意图,却什么也不解释。

这似乎坐实了夏虞的猜测。

她用冰凉的手拉开后座的门。

“去前面,副驾。”

正将行李往后备箱放的男人开口道。

夏虞怔了下,没去看他的表情,转而钻进了副驾驶。

“怕我吗?”

车驶出巷口时,傅泠突然开口,像是想确认些什么。

夏虞面目沉静地摇头,“如果怕,就不会答应了。”

“只是有些…不适应。”

这话她没说谎。

她的确不怕傅泠,虽然他这人处处透露着危险,但她很清楚,他不会伤害她。

至于自己在紧张什么。

或许,就像坐上一艘陌生的船,哪怕知道目的地,她也会担心,途中是否会遇见风浪,或是撞上冰川。

傅泠单手扶着方向盘,余光扫过她的侧脸。

从最初的抵死抗拒,到如今的妥协,坦白说,她转变如此之快,令他有些意外。

心软,且聪慧,还有一种识时务的敏锐…优点倒是挺多。

“夏小姐请放心。”

他转回视线,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面目冷淡,“除了合作,不会有其他任何的意外发生。”

--

傅泠带她去的,并非那晚那个位于城郊的,古堡一样幽秘空荡的大别墅。

而是市中心的一栋老房子。

车抵达时,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女人已经等在门口。

她一身藏青色旗袍、发髻一丝不苟束在脑后,胸前是白玉兰盘扣,精致端庄,但笑容却是温煦的。

“这是惠姨。”傅泠言简意赅地介绍说:“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她。”

“这就是小虞吧?模样可真水灵!”

惠姨笑着让人接过行李,亲热地挽着她胳膊进门,“你来了就好,这房子总算能添点人气了。”

这是一栋三层楼的房子,前庭花园里,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但环视四周,却只有一种品类的花。

帝王花。

它们恣意怒放,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占据了整座花园。

这个季节似乎并不是帝王的花期,这么大的手笔,想必是花费不少心血和成本维护。

“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走神之际,惠姨在她耳边提醒说。

夏虞点点头,跟着她步入室内。

房子的白色外立面有些年头,但里面却保养得极好,装修以黑金色调为主,地板光可鉴人,倒映出上方极简的黑色吊灯。

跟着惠姨简单熟悉环境后,傅泠将她带到二楼的次卧门前。

“这是你的房间。”

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袭来,夏虞探头望进去。

虽是次卧,但房间不小,卫生间、衣帽间一应俱全,甚至还带了个面朝花园的露台。

白色的家具,磨毛质地的灰色床品,从落地窗照进的阳光…是个温暖舒适的房间。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拥有一个完全独立的房间。

这意味着,她不需要跟他同床共枕了?!

一阵巨浪般的欣喜漫过心尖,夏虞悬着的一颗心,悄然落下。

但想起什么,她努力压住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故作关切地看向身后的傅泠。

“那个…我睡在你隔壁,能起到作用吗?”

“当然不能。”

男人站在二楼方厅的嵌入式冰箱前,伸手从里面取出一瓶薄荷水,转过头,深棕色眼睛扫向她。

“你晚上来我房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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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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