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只有身后微弱的光线在来回晃动。
面前的窗户隔着雾蒙蒙一层薄灰,镜泽能隐约看到上面自己不断起伏的胸膛。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感觉那道肥胖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了。
就像是吃掉后面窗户上他自己的身影一样,一点点靠近他。
现在的镜泽简直想一拳砸烂窗户,把那鬼东西直接拽面前暴揍一顿。
他低声咒骂一句,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狭小的走廊脚步声四起,走廊墙壁糊着层黑黑的泥垢,把所有声音都反弹到耳朵里,最后被封在一片阴晦的空间内。
越过身侧半人高的护栏,能看见外面逐渐被夜幕笼罩的黑暗。
间间教室紧闭铁门,但没有声音。
镜泽丝毫没有减慢脚步。
在即将要冲出走廊时,镜泽突然拉住护栏,上半身往后一收——
在洗手间门口站定。
和教室不同,洗手间只用几片塑料帘子挡住。
镜泽哗啦一声掀开帘子,一阵呛人的灰尘味一下冲进鼻腔,他强忍住想要咳嗽的**,用另一只没有血迹的袖子挡住半张脸:
“李子维——”
闷闷不稳的声音穿过不大的卫生间,悄无声息地砸在水渍不干的地板上。
没有人。
镜泽眉头皱的更紧,一双圆眼溅出锋利的光。
在梦魇弄丢主体人就是致命的错误,要只是被npc戏弄那就还有挽救的余地,但要是被魇体找到,那基本上是……
镜泽呼出一口浊气,狠狠摸一把自己的头发,然后甩手把手坏弄亮。
上面纠缠的荆棘图案在雾气的起伏上显得格外诡异,他点开梦魇资料,原本空白只有名称的资料终于更新出新的资料。
看来这次,他找对地方了。
梦魇主体:李子维。
梦镜形成原因:困在雾里的男孩。
魇体提示:大雾外面是狰狞的暴徒。
梦魇守护者:……空。
镜泽唰的打开水龙头,黄色的污水从里面喷涌而出,过了片刻,清凉干净的水溅到手上,他用力搓掉手上干成褐色的血迹。
此刻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寒意从手上流过的水汽升起,慢慢攀爬着胳膊一路向上。刚才以为奔跑升起的热气被席卷而去,本就阴冷的洗手间变得寒冷刺骨。
这和昨天晚上洗漱台的寒冷一样!
镜泽简直是不受控制的抬头——
在洗水台的上面,肮脏发黄的墙面上贴着一张裂开的镜子。
一张与他别无二致的面容死死盯着他,脸颊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这东西既然找上我,那就说明李子维暂时是安全的。
镜泽无声嗤笑,镜子里的人也学他一笑,漆黑的头发开始疯狂往下滴落水滴,好像随意扭动的长虫。
滴答,滴答。
一双漆黑的手掌一点点从镜子里探出来,缓缓朝镜泽的脸上贴去。
手掌越来越近,粗糙的指尖距离浅色的瞳孔只有一寸,镜面突然模糊了一下,就像是被雾气蒸腾过那样。
接着,镜子里的人动了,他脸上挂起与昨晚那样的狞笑。
镜泽似乎很是嫌弃,他快速后退一步同时拿起洗手台空了半瓶的洗手液砸向镜子。镜子被撞的粉碎,哗啦一声擦着他的手臂掉在地上。
随即,那双丑陋的手掌也随之碎成渣渣,被水流冲下下水道。
镜泽用校服擦干净双手,快步走出去。
与此同时,沉重笨拙地撞击声在他头顶响起,那声音每次抬起都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在漆黑的氛围内,越显的格外诡异,仿佛每一次都在人心脏砍动一般。
“咚!嘶——”
“咚!嘶——”
镜泽咬牙冲上楼底,一阵断断续续的女生吟唱不近不远地传来。
那旋律温柔而欢快,伴随着上面的撞击声,镜泽混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死寂空旷的楼道间显得格外骇人。
脚步在这个洗手间门口停下。
一扇被玻璃封死的门。
下一秒,痛苦的闷哼声混着歌声越发清晰。
混乱的吵闹声仿佛涨潮的海水,铺天盖地涌向镜泽的耳朵。
镜泽深吸一口气。
“困在雾里的男孩。”
面前的窗户上贴满白色的雪花贴纸,在阴风下呼呼作响。
面前的吟唱声越来越尖锐,痛苦的呻吟中带上无法忽视的痛哭声。
镜泽脚步一转,从脚下的消防柜里拽出一个灭火器,放在手上掂量两下,然后朝里面大喊:“李子维听着,离窗户远一点!”
话音刚落,那阵吟唱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灭火器狠狠砸向玻璃的声音。
砰一声巨响,接下来便是震耳的哗啦声,碎成小块的玻璃好像要把这里的一切割成无数个小块,但又只能无力的狠狠砸在地上。
镜泽扔了灭火器,跑进去才发现这里不是洗手间,而是一个不知道废弃了多久的教室。里面堆积的灰尘能有三指厚,随意堆积的课桌四仰八叉地朝上抬腿,随时都有掉落的风险。
“李子维——”镜泽四处看看。
在桌子的最后面,一处堆积的小角落里冒出一声细小的呼吸声,好似动物幼崽细微的呼吸。
镜泽踹开废旧的桌椅,硬生生靠蛮力开出一道道来。走进一看,才发现李子维整个人窝在两张桌子交叉形成的空隙里,灰头土脸埋在一起不安的待着。
镜泽放心谈了一口气,认命地把桌子抬出去,双手一个用力把李子维抱在怀里,快速离开了。
夜间的风带着树木的清新,身上汗还没有干的镜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还没有走下楼,就听见张一舟鬼哭狼嚎扑上来:“老大!你可算回来!”
对于这个傻的像狍子转世一样的儿子镜泽深感头疼,长腿一扫把人挡在一边,把怀里的李子维递到张一舟身上:“带他去医务室。”
张一舟含泪不舍:“老大,你不用去医务室吗?我可以看着你们俩个人。”
看着他一副马上要发誓一夜不睡的架势,镜泽赶紧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语重心长:“我相信大学生的熬夜能力,但我现在真的没事。”
张一舟一步三回头,终于在镜泽发飙的前一刻极速奔向医务室。
夜间的校园点亮几个昏暗的路灯,镜泽按灭手环四下看几眼。
就在他准备收回视线的瞬间,他猛地发现:面前的教学楼上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借着楼顶倾斜下来的微弱的灯光,在他砸玻璃的那层,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影子定定站在废弃教室前,从镜泽角度去看,只能看见上半个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镜泽觉得那个影子就是冲他看了一眼。
他顿时呆在原地,嫌弃地攥紧自己身上沾满灰尘汗渍的校服,只觉得刚才那种眼神,他似乎在哪里感受过。
好奇怪……
就在这时,那个影子微微俯身,一只手按在护栏上,片刻后低头在纸上写了什么东西。
镜泽见状倏地笑出声,胸腔震动措不及防咳了一声:“韩、韩主任晚上好!”
话音刚落,就看见上面的影子愣在原地,下一秒又转身走向楼梯。果然,不久后镜泽便听见楼梯道里传来脚步声。
韩桢依旧面无表情,一副严厉教导主任的样子,一丝不苟的衣领扣到最上面一个,眼镜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一道孤冷的弧度,锋利的眼眸看向面前与他自己刚好形成鲜明对比的镜泽。
“晚上好。”一道简短的问候,似乎还很不情愿。
镜泽坐在身侧的花坛上,抬头看他,“韩监察,你怎么又去了我去过的地方?跟踪我?”
韩桢公事公办:“去你去过的地方才好给你打出相对公平的分数。”
说到着镜泽一副好学生虚心求教的模样:“那我这次打了多少分?”
韩桢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散落一地的碎玻璃,还有教室里短成一半的凳子,“镜同学以为呢?”
镜泽唰的站起身,俯视地上的韩桢,一双圆眼散发不可忽视的微光:“我历经千辛万苦,把李子维安全带出危险区,简直是猎人教科书一般的操纵方式!怎么说也要拿个八十分左右吧。”
“果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韩桢又哗哗在资料上写了几个字,随即把资料放在手臂处,十指自然交叉,以一副完美外交的姿态面对镜子:“镜先生不愧是黎市排名第一的猎人,在自己的狩猎场里都有一套不在规则内的处事风格。当然,我作为新上任的总监察官,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尽量离那个花花草草的猎人远一点,我怕你会传染上他天真无邪的气质。”
镜泽面上不明所以,侧身让韩桢看见他挡住的蔷薇,“花花草草多好看啊!你看,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啊!”但凡镜泽没有点公德心,现在这朵开得正艳的蔷薇将会杵在韩桢的面前。
身后的灯光把韩桢的影子拉的很长,黑暗把他的面容全都遮盖住,没有人看到他刷一下苍白的脸颊。他抬手按住太阳穴,指尖泛白,狠狠压下去。
他看着红的发黑的蔷薇,枝叶在夜风里刮得来回摇曳,周围死寂一片,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韩桢压下声音:“跟我来吧,猎人先生,你现在要做的是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镜泽歪头:“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口。”
韩桢指着身后的教学楼:“上面碎了一地的玻璃片,按照那个散落的面积来看,你的手臂上有不同程度的伤口。虽然这点伤并不会带到现实中,但也会给心理医生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
韩桢笑着答应,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之内,朦胧的黑暗逐渐笼罩全身,连同地上的影子也逐渐叠在一起。
镜泽:邪门东西来找了,可就不要去找我的主体人了哦[可怜]
端午小剧场[撒花]
端午前一天下午监察处轮流下班过节,刚拿到排班任务的季淼丧着一张不想进班的脸来到顶楼。
穿过协查处低声议论的嗡嗡声,季淼敲开总办公室的门:
“韩监察,端午排班轮到我了,再过十分钟,你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端坐在里面的韩桢抬头看她一眼,“不用了,你要想回去过节就回去吧,我来。”
季淼:“真的吗?这不好吧。”
好像想到什么,她小步走到办公桌前:“韩监察不去找镜先生?”
韩桢一脸皱眉疑问:“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季淼还没说出口,桌子边的座机滴滴响起。韩桢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接通电话。
“韩监察,猎人镜泽在一楼大厅,说要找您。”
韩桢:“什么事。”
“说是要代替黎市百姓问候监察处……后面还抬了两大筐……呃,粽子?”
韩桢头疼:“……知道了,让他进来。”
季淼挤眉弄眼,一副我就说吧。
“好了,你快回去过节吧。这个节日我要守护监察处的安全!”
还没等韩桢动作,就听见外面响起阵阵议论声,接近着就是一句带笑的问候:“大家辛苦了,今天带了粽子让大家尝尝!”
季淼抓起桌子上的打卡记录离开,与镜泽擦身而过。
“韩监察,下午好啊。”镜泽自来熟坐在沙发上,朝韩桢笑的开心:“今天我特地来向监察处上下送福利。”
韩桢:“不是说代替黎市民众?”
镜泽一伸手:“端午的粽子和民众的热忱冲突吗?这非明是好上加好,好事成双!”
韩桢合上资料,“热忱喂不饱楼下的小猫。”
镜泽的大脑被闪电击中,跟在韩桢后面:“那我再让他们做些猫粮送过来?要吃肉罐头吗?”
韩桢两根手指推开他,“随你。”
镜泽继续:“我直接打包带过去吧,实在不行就让我姐开一个动物救援站。”
两人站在电梯口,身后下班的协查员是不是偷偷瞄几眼。
看他一副马上开干的样子,韩桢提醒:“楼下的小猫都是有编制的,你强行掳走,可是袭击监察员,我是有权羁押调查你的。”
镜泽瞪大眼睛,“你不是已经把我调查的底朝天了吗?”
“我带你回家算非法绑架监察员吗?”
“……”后面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什么?听到了什么?
绑韩监察回家?!
电梯一到,韩桢赶紧把人推进去。临了,还有人听见镜泽小声嘀咕:“今天晚上,你还去吃饭吗?”
众人:!!!
吃完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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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夺命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