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高中 第1章 雨夜

深夜。

小雨淅淅沥沥落下，衬得偏僻小巷越发昏暗幽寂。

“呼——呼——”

潮湿的喘息声中，脚步踩碎积水的节奏越来越着急，职装女子频频回头，却发现那个一直跟在她后面的西装男居然也加快了脚步。

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拔腿就跑。

“啪啪啪！”

身后的脚步声不加掩饰地加快了。

女子身子一颤，连忙七拐八绕，慌不择路下，竟然一头扎进死路里，进退两难。

绝望，等死。

本已放弃挣扎的女子忽然发现，那噩梦般的脚步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巷子里寂静如初，除了她自己的砰砰心跳声，只剩下了单调的雨声。

“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买一赠一？”

一个沙哑的男声遥遥传来，惊得女子屏住呼吸。

西装男驻足抬头。

他看着台阶上的单薄少年，兴奋地嘴角裂开一个夸张的弧度，好似已经吃定了这两个送到嘴边的小甜点。

雨水渐大。

夏霁抬了抬伞，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眸，声音很轻却同样没有任何情绪。

“那你试试？”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在西装男耳边。

炸得他自尊心破碎，原本因为顾忌着那一丝若有似无的危险感，谨慎观望的心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冲昏头脑的愤怒。

西装男冲上去。

他全力爆发的速度堪比一辆横冲直撞的卡车，身如黑影，普通人的眼睛就连分辨黑影是什么都做不到。原来，之前他一直在猫戏耗子罢了。

眨眼间已踏上台阶。

银色的刀光划破黑夜，将雨珠断成两半。

眼看冰冷的锋刃就要吻上少年纤弱的脖颈，到时，只要轻轻一抹，嫣然好看的红色就会像烟花一样绽放，在这漂亮白皙上，点缀上最明艳的装饰……

西装男幻想着。

然后，轰然倒地。

直到死亡的黑幕逐渐蒙上他的眼睛，泥水脏污了精致的西装，胸口和头颅中的剧痛才猛然钻入感知，冷意浸入骨髓。

什么时候？！

西装男带着震惊和不解，憋屈地合上眼。

啪嗒一声。

一把银色的拆信刀掉落地上，磕碰出清脆的鸣响。

“好刀。”

夏霁看也不看那具尸体，直接脚尖一点，一勾一带，一把抓住半空中的刀柄，还顺手挽了个刀花。

吹毛断发的锋利，加上精雕细琢的外观，都十分让他满意。

“是我的了。”

玩了一会儿，夏霁伸手一点拆信刀：“解析。”

话落，一道青蓝色的数据流凭空出现，环绕拆信刀，涌动片刻后，透明虚幻的面板展开，青蓝色的字给出了结果：

[神秘物品-拆信刀

品阶：规则级（嗜血、杀戮、死亡）

特殊效果：

1.非致命伤害克制自愈、治疗效果，附带血流不止、恶化、衰竭、死亡气息侵染效果；

2.致命伤害克制复活类能力；

3.浴血、杀生，可使品阶成长；

4.专属能力-【斩生机】：可以开启【生机线】视野，攻击敌人的生机线，极高概率触发一击致命效果；

5.……（正在解析中）]

“啧啧，真够危险的，看上去普普通通，被砍了才知道有多痛，轻视它的人估计连怎么死的都稀里糊涂。”

话是这么说，夏霁脸上却一点后怕都没有，顶多有些捡到宝的惊喜。

就像是随手捡了个钱包，钱包不大，估摸着能装的钱也不多，打开一看，嚯，里面居然放了一张中奖的刮刮乐，而且还中了100w！

飞来横财，鸿运当头啊。

当然，对于刮刮乐原主人来说，那就是mmp了，好在原主人已经干了这碗盒饭，嘴里塞满了鸡腿，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夏霁施舍给了西装男一个满意的眼神。

咦？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他才发现，西装男的尸体好像有点不对劲？

夏霁手里捏着一只白色纸刀，走近瞅了瞅。

在他的【灵视】中，原本的西装男并非正常人的模样。精英人士的外表下，是尖锐的突出利齿，青灰色的僵硬皮肤，暴起的青紫色筋，以及头顶两根血红色的尖角。

活脱脱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样子。

最绝的是，这只鬼没有心。

夏霁也是第一次攻击竟失了手，才知道，这玩意儿的胸膛空空。

所幸，第二刀紧跟着直接爆头，赏了它一个痛快，想来它如果咽气得够快的话，应当没有多少痛苦才是。

嗯，原本他是这么认为的，可目前看来，死没死还不好说。

为了确认真实情况，夏霁的眼眸短暂变成了血红色。

幽暗的小巷里恐怖深邃的气息一闪而逝，如果有【灵觉】高的人在此，恐怕会看到这个世界最扭曲疯狂的一面，然后深陷于永恒的梦魇，再也无法醒来。

一息过后，眨眼间双眸恢复正常。

结果不出所料，西装男没死，或者说有可能复活的概率达到了99%，少的这1%是敬重诡秘莫测的命运。

证据其实很简单，他没找到它的灵魂。

虽说他的攻击同样作用于灵魂，但总不至于两刀就把一个好好的灵魂打成齑粉，连一点渣渣都不剩。

如此异常的情况引起了夏霁的好奇心。

他稍稍追查了一下那个灵魂的下落。对方回收灵魂的手段非常高明，普通的神秘学追踪完全无效，想来也是达到了规则级，非同等能力不可探寻。

可惜他的职业是【秘探】，最拿手的，就是探索神秘。

即使动用秘探的招牌手段【信息照影】都可以略微发现一鳞半爪的痕迹，更何况，他现在是【高维视野】——

时间和空间不再是无限之墙，一切有形有质之物尽收眼底，无形无相的规则化作锁链横亘四方，次元和维度就像一层层包裹现世的轻纱，其中光怪陆离的景象朦胧隐现。

这就是世界的真实面貌。

凡有所为，必留痕迹，无论信息、因果，还是命运。

于是，他循着一条清晰的线，穿过重重帷幕，遥遥眺望到了一方层次分明，形如通天之塔的维度世界。只一眼，便好似见到了死亡和杀戮的具象化。

厚重而强烈的**，裹着无尽的血腥和哀鸣，化作滚滚洪流，沿着他的感知冲击而来。

那是凝聚了一整个人世间最绝望的呐喊：

“复生！”

“复生！”

“复生！！！”

念念不绝者，必有回响。

而这个世界恰好存在着呼应人们**、凝聚人们情绪的神秘世界——【梦境】。

梦境，是精神的具象化。

神秘力量，即是精神的力量，诞生于梦境，具现于现实。

正如梦境的出现，必然会侵犯现实世界、扭曲现实规则；神秘力量也并非通俗意义上的超能力，或许，用“诅咒”来形容这种力量更合适一些。

但凡沾染，都是不幸。

神秘的力量来自于精神，同时也扭曲精神。每一次使用，都会污染个人的精神世界，每一次进步，都是一场不公平的魔鬼交换。

赌上人格，不再是比喻。

神秘的尽头，不是死亡，就是失去自我、变成怪物。

没有人知道第一个梦境是怎么诞生的，但当神秘力量现世之时，每一个触及到世界另一面的幸存者都将缄默。

狂妄者痴迷于祂的力量带来的一切，自然不会分享秘密。

研究者追逐于新的真理，贪婪索求的后果，无一不都引发了灾难，自取灭亡。

有志者想要力挽天倾，却是知道得越多，越绝望——神秘的力量来源于人类自身，想要消除神秘，除非人人学会克制，抑或，消除所有人类。

于是，人们默契地选择了保守秘密。

无论是出于自私还是无私的目的，所有涉及神秘的，人或者势力，都将踏入一个没有尽头的黑夜，自此，彻底与温暖和平的人间灯火划清界线。

而夏霁所属的【无名调研院】，便是夜世界的成员之一，并且还是天朝范围内的龙头老大，官方唯一且最亲密的合作者。

尤其今年，官方大有动作，秘探作为调研院的梦境先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刚从梦境回归的夏霁心情很不美丽。

出差大半年，刚回来，本来兴致不错顺手宰个怪物玩玩，结果开出个嘛玩意儿？不限期无偿加班通知？高效笑容消失术？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头疼。

那些该死的声音还在高喊着“复生”，余音不绝，吵得他脑壳子嗡嗡的。

夏霁嫌恶地摆摆手，驱赶苍蝇般彻底切断了联系。

反手一个记录按在面板上：

[梦境-九层炼狱

编号（待审核）：x-0099

级别（待定）

初步观察结论——

破解难度：无解（备注：死人想复活，生者求再生，死循环，没救了，告辞）

调查难度：地狱（备注：名副其实，初步推测活人是不可能进入那种鬼地方的，不建议九星以下的秘探尝试）

危险程度：未知（备注：案例不足，假设西装男代表这个梦境怪物的平均水平，三星秘探都可以解决，但如果人手一把规则级武器，建议七星以下秘探首先考虑保全自身）

……]

略作思考，夏霁还是在“级别”一栏填上了：末日级。

这是梦境的最高等级。

绝大多数秘探所熟知的梦境等级其实只有：Ⅳ级（一般）-Ⅲ级（较大）-Ⅱ级（重大）-Ⅰ级（特大），这4个等级。

正好对应秘探级别：见习、1-3星（初级）、4-6星（中级）、7-9星（高级）。

而在Ⅰ级之上，便是末日级，意味着：如果不加干涉，则必然导致人类文明走向末日结局。

这份认知太过绝望。

以致于光是知晓末日级的概念都需要相当高的权限，秘探之中，唯有达到9星级，才有可能被告知只言片语。

夏霁填下末日级自然不是危言耸听。

仅从有限的线索当中，他就已经分析出这个梦境相当不妙，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继续放任它成长，后果恐怕不比全人类大灭绝好多少。

正当夏霁凝神沉思时，一声异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转头看去，刚好与女子探头探脑的目光对上，女人一惊，迅速缩回头，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好一阵响。

无奈，夏霁只好走过去。

“需要帮忙吗？”

女子摔倒在杂物堆上，闻言，心中的惶恐不由得放下许多，再一看，是个脸嫩的中学生，一下子所有的惧怕都消散了。

她放心大胆站起身，拍了拍打底裤上的灰尘，好吧，都是泥水。

也不顾自身狼狈的模样，伸手就要去抓夏霁的手。

“快走，小朋友，这里不安全，咱们出去再说。”

“我不是小朋友。”夏霁眼角一抽，避开了她的泥爪手。

“好的小同学。”

女子只当他腼腆，不在意道：“听话，姐姐带你走，这鬼地方不能多呆，有个变态跟踪狂进来了，知道什么是变态吗？就是那种生活中不如意，把自己活得一塌糊涂还要毁灭别人美好人生的那种人，不对，是人渣！”

“被这种人缠上了很恐怖的，他会像嗅到屎味儿的疯狗一样跟在漂亮女人的后面，啊呸，是香水味儿，反正，就是图谋不轨……”

当夏霁跟着她再一次见到杂物堆时，他无可奈何打断了她。

“这位姐姐，你是不是忘路了？”

“胡说，只是天太黑了，看不太清，失误走错了。”

瞅着那对杂物上还新鲜着的大屁股印，女人也有点尴尬。

这巷子她虽然每天上下班都走，但要说多熟悉还真不至于，毕竟这一段路她也是今天才闯进来的，逃命的时候哪有心思记路？

“对了，地图，我查查地图……”

“我知道路。”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最终女子在夏霁关爱包容的目光下败退，成年人的倔强土崩瓦解。

这次换夏霁在前面带路。

他不动声色地绕过了西装男的尸体，女子说的没错，巷子里太黑了，她三番走过尸体旁边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路不长，在女子絮絮叨叨的询问下，很快走到尽头。

“……谢谢你啊小同学，天晚了你也快回家吧。”

站在巷子口，夏霁也道了别。

目送女子的背影消失在斑斓的霓虹中，这一处出口恰好是步行街，人来人往，声色缤纷，各种油炸煎烤的小吃香味诱人，雨水丝毫阻挡不了夜晚人们狂欢的心。不一会儿，所有一个人的孤立无助、惶恐冰凉都在人群的温度下消融了。

夏霁没有出去。

他收回目光，在阴影中转过身去，幽暗的巷子一如既往下着枯燥的雨。

此刻，青蓝色的光芒却莹莹亮起。

面板自动展开，弹出了一个强制性任务：

[梦境-梦魇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