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汐溺我 第7章 黄昏与试探

前往食堂的路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陆初夏走在钟汐身边，语调轻快地说着一些关于社团内部、或者她们共同认识的、云昭和落琪完全不了解的人和事，试图将钟汐的注意力牢牢锁在自己的话题里。

然而，钟汐的反应始终淡淡的，只是偶尔“嗯”一声，目光平视前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云昭安静地跟在钟汐身后半步的距离，低着头，有些无意识地、一步一步，精准地踩在钟夕被夕阳拉长的、模糊的影子上。仿佛这样，就能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靠近她一点点。一种微妙的、被排除在外的失落感，像初秋的薄雾，悄悄笼罩了她。

落琪敏锐地察觉到了云昭这份低落的情绪，以及前面那两人之间不太和谐的氛围。她眼珠一转，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只见她率先快走了两步，一下子插到了陆初夏身边，在陆初夏略显错愕的目光中，一把亲昵地挽起了她的胳膊，脸上扬起一个灿烂又无害的笑容：

“初夏学姐！你们爵士舞社平时训练累不累呀？我看你们身材都好好哦！”她开始热情地找话题，不由分说地粘住了陆初夏。

说着，她还故意拉着陆初夏，加快了脚步，与后面的钟汐和云昭拉开了几步的距离，强行制造出了一个独处的空间。

钟汐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眼。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原本陆初夏的位置，然后，自然地向下，看到了那个正小心翼翼踩在她影子上的云昭。

云昭察觉到前面的目光，也抬起头。

就在两人视线即将交汇的瞬间，云昭先对上了前面正偷偷回头、冲她飞快眨眨眼、一脸“不用谢我”的俏皮模样的落琪。

心中瞬间了然，一股暖流和勇气涌上心头。

云昭的脸微微泛红，她深吸一口气，顺势快走了一小步，顺理成章地、无比自然地，走到了钟汐身边那个被落琪巧妙空出来的位置上。

刚才还隔着一步之遥，此刻，已是并肩而行。

傍晚的风温柔地拂过，带来身旁人身上那股干净清冽的气息。距离近了，连她手臂偶尔摆动时，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仿佛清晰可闻。

云昭感觉，走在她身边的感觉很奇妙，也很好。

那种微妙的失落感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与悸动。影子不再需要去追逐，因为投下影子的太阳，此刻就在身旁。

钟汐在她走近时，几不可查地放缓了半步，让她能更轻松地跟上。她没有看云昭，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但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线条，似乎在不经意间，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并肩走在傍晚的林荫道上，身旁是钟汐令人安心的气息，云昭心里那份小小的雀跃像是冒泡的汽水，止不住地往上涌。她带着藏不住的笑容，像只试探着伸出爪子的小猫，侧头看向钟汐，轻声问道：

“学姐，在你们社团……能看到你们跳舞吗？”

钟汐闻言侧过头，目光落在云昭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上，她的回答干脆而肯定：

“可以。”她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想看的话。”

这个回答给了云昭更多勇气。她犹豫了一下，带着点狡黠，又抛出一个更直接的问题：

“那……没能成为你们社团成员的话，是不是就只能偷偷看了？”

这话里的意图太过明显，带着点撒娇般的耍赖和试探。

钟汐一愣。

她发现，眼前这个看似容易害羞的小学妹，每次都能用最直白的话语，精准地搅动她平静无波的情绪。那种被小心翼翼期待、甚至是被“算计”着的感觉，并不让她反感，反而……有点新奇。

她看着云昭那双带着笑意又努力装作无辜的眼睛，沉吟了一秒，给出了一个更具体的方案：

“你可以先来看看，”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可靠，“我教你试试看。如果实在不行……那再说。”

这几乎是一个承诺了。

云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加深，像被阳光彻底照亮的琥珀。她得寸进尺地追问，问题一个比一个锐利，像早已准备好的小连招：

“学姐……亲自教我吗？”

紧接着，不等钟汐回答，她又抛出第二个问题，目光紧紧锁着钟汐，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学姐为了招揽新人……对每个人都亲自教吗？”

这两个问题，像两颗精准投掷的小石子，终于让始终游刃有余的钟汐，表情控制不住地崩裂了一瞬。她的睫毛快速颤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清晰的愕然，随即像是被气笑了，又像是某种坚守的防线被这大胆的试探撬开了一道缝隙。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云昭。

一声带着无奈、纵容，以及一丝被取悦了的轻笑，从她喉间溢出，在傍晚微凉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悦耳。

她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云昭有些紧张又期待的身影。然后，那道悦耳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无奈的宠溺，清晰地、只钻进云昭一个人的耳朵里：

“教你。”

只两个字。

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

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这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的待遇。

这是独属于云昭的，特权。

云昭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彻底罢工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紧密地交织在林荫道的地面上，仿佛某种无声的宣告。温暖的光线穿透树叶的缝隙，在云昭白皙的耳廓上投下一片剔透的光晕，将那原本就因悸动而泛起的浅浅绯红映照得更加无所遁形。

钟汐的目光原本落在前方，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被那片被阳光“出卖”的绯红所吸引。她看着云昭强装镇定却连耳尖都悄悄暴露心事的模样，一股从未有过的、带着点恶劣的逗弄心思，悄然在心间滋生。

她放缓脚步，侧过头，眼含戏谑的笑意，目光精准地捕捉住云昭闪烁的眼神，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猝不及防地开口：

“云昭小学妹，”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云昭瞬间绷紧的侧脸，“你很热吗？”

云昭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措手不及，大脑空白了一瞬。她下意识地否认，声音都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不热啊。”

钟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好整以暇地伸出手指，指尖隔空，轻轻虚点了一下云昭那红得明显的耳尖，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亲昵，继续追问：

“那……” 她拖长了尾音，像羽毛搔过心尖，“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这句话像一道小小的惊雷，直直劈中了云昭。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脸颊温度急剧攀升，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她窘迫得几乎要同手同脚，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钟汐，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磕磕绊绊地为自己辩解：

“好像……还……确实有点热。” 声音细若蚊呐，毫无说服力。

钟汐看着她这副彻底慌了阵脚、连谎都撒不圆的样子，心头那点恶劣的趣味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她不再追问，只是嘴角控制不住地，悄悄攀上一抹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那笑容很淡，转瞬即逝，带着点计谋得逞的小小得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纵容。

然而，这一抹微小的弧度，却被一直用余光偷偷关注着她的云昭，精准地捕捉到了。

刹那间，云昭忘记了羞窘，忘记了慌乱。她看着钟汐脸上那罕见的不加掩饰的笑意，虽然短暂，却如同冰河解冻，春水初生，带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她忽然觉得，耳朵红一下就红一下吧。

好像……也挺值的。

不知不觉间，四人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被落琪牢牢“粘”住的陆初夏，几次想找机会回到钟汐身边，都被落琪用各种新奇的话题和热情的提问给拖住了，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钟汐和云昭自成一个小世界。

食堂里人声鼎沸，正是用餐高峰期。云昭下意识地走向自己最喜欢的那个窗口，果然，前面已经排起了不短的队伍。

她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向身侧安静跟着的钟汐，询问道：

“你想吃什么？”

钟汐的目光扫过嘈杂的人群和各式各样的窗口，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最后视线落回云昭脸上，语气平淡自然地说：

“都行，”她顿了顿，补充道，“跟你一样吧。”

“跟你一样吧。”

这简单的五个字，像一颗小小的蜜糖，在云昭心里悄无声息地化开。她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转身专注地排起队来。

云昭纤细的身影穿梭在略显拥挤的人潮里，而她的身后，钟汐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安静地跟随着。人群的推搡和喧闹仿佛都与她们无关，她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安稳的气场。云昭能清晰地感觉到钟汐的存在，像一道沉默而令人安心的影子。

当两人好不容易端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餐盘，在人群中找到落琪和陆初夏时，她们已经占好了一个靠窗的四人位。

落琪远远地看到她们，尤其是看到两人手中相似的餐盘，脸上立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姨母笑，热情地挥手示意。

陆初夏的目光则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钟汐那份和云昭一样的餐盘上，眼神微闪，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明艳的笑容。

云昭走过去，将餐盘放下，心跳还有些快。不仅仅是因为穿梭人群的匆忙，更是因为身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