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冕 第3章 漂亮孩子

冉落单薄眼皮下眼球剧烈闪动，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穿破胸腔。

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寝室里高耸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穹顶。

一个大头激动出现在眼前，是林润桐。

“老大，你终于醒了。”

梦里画面只在脑海里存在片刻，下一秒尽数被掩盖在意识冰原下。

冉落现在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心悸如鼓，身体出了冷汗，汗津津裹在紧身衣里也很是不舒服，冉落张嘴喝了一口林润桐递过来的水，被扶着从治疗舱里缓慢地坐起来:“这又是什么治疗方法？”

环视一圈，家具布局没有什么变化，只有旁边多出一台治疗舱，舱里弥散着白色雾气，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这次醒来倒是少有的轻松，很平静。

“老大，这是最新技术，叫意识疗法。”林润桐把冉落半抱出治疗舱，扶着冉落慢慢走进主卧。

冉落其实不太关心是什么方法唤醒了自己，周身熟悉的酸痛与无力令冉落有些烦躁。

“医生背景查过吗?”

“查过。”

“仔细些。”

上一名医生在冉家工作了两年，结果趁着众人松懈时，一针毒剂打进给冉落点滴的营养液里，要不是被家政机器人发现，冉落真就死了。

林润桐端来一碗米糊，浅浅撒了一把绵白糖。

喝了半碗，有能量补充，冉落才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让金仕来二楼书房汇报最近工作。”

“好的，老大。”

林润桐去到一楼书房找到在看合同的金仕。

“医生还没有醒吗？”林润桐靠坐在金仕书桌旁轻声说。

“还没有，老大情况怎么样？”虽然不懂为什么要压低嗓音说话，但金仕还是放下文件，学着林润桐样子低声说话。

“老大精神状态看着好了一些，现在老大能醒来就是好事。”

又坐了一会儿，冉落才有力气去浴室，镜子里的人仿佛骨头架子撑起皮，只有眼底暗火燃烧才能看出是个活人。

冉落不再多看一眼，简单收拾一下，扶着拐杖慢慢走出房间。

“我睡了多久？”

“十一天。”

即使有一定心理准备，冉落还是微微怔楞了一下。

这次醒来没有什么其他病痛，平静让冉落有些不适，就以为最多也只是昏睡了两三天。

“医生呢？”冉落看见另一个治疗舱打开了。

“刚醒，去客房了。”

“好。”冉落拄着拐杖一步步慢慢向书房走“金仕你把最近大事和紧要事件整理一下，我一会儿处理。”

“好的，老大。”

连翻几个文件，全是董事会搞的事情，专挑大项目小问题暗戳戳给冉落挑刺。

冉落打开虚拟投影确保自己看起来与健康人无异，强制连上所有董事会成员终端，开启视频会议，将有问题文件一份一份摆出来，专门臊一下他们。

一系列事情处理完，冉落再休息已经是晚饭时间。

冉落难得下楼吃饭，刚坐下，就看见紧关客房门终于开了，来人一身休闲白西服，金发浅浅用银白色发带扎起，糯种翡翠似的眼中波光流转，冉落和他眼神对上，浅浅一笑，便满厅生辉。

冉落不自觉移开视线，用手抵住嘴唇干咳一声。

医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面前，有点热切介绍自己“您好家主，我是何济霖，您的主治医生。”凑近看，更觉隽丽，微微上仰的眉峰，高挺的鼻梁，眉眼构成的温柔海洋，连鼻梁上的小痣都那么恰到好处。

走到面前冉落才发觉，这个医生打扮似乎太隆重了些，头发服帖梳在脑后，连发丝都好似精心设计过弧度，整套绿宝石胸针袖扣，甚至皮鞋都油亮反光。

仿佛在参加什么盛大的晚宴。

何济霖……好熟悉名字，声音也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强大亲和力竟使冉落都下意识对他心生好感与信任，只是这点信任引发冉落更强烈怀疑。

为什么现在到这里？

谁派来的？

为什么来？

直接杀了？

万千想法也就转念间，冉落绅士地伸出手，“你好，冉落。”

耀眼金发，翡翠透亮眼瞳和这般艳丽英俊容貌，倒是让冉落想起一位故人。

“0、0、1？”这些年来冉落吃了很多药，过去好多回忆浸在浓雾笼中，但是，如今想起，那头如日光般流淌的金发在浓雾中依旧鲜明。

冉落明显感觉医生一怔，连微笑弧度都抬高不少，显得更加真诚，莫名带点傻气。

“是我。”何济霖握着的手稍稍使劲，直接将冉落拉进怀里。

有些冒犯。

冉落余光瞥见金仕手已经摸上腰间激光枪，但冉落没有感受到恶意，眼神示意金仕不用紧张，抬手回抱住何济霖，礼貌轻拍两下。

何济霖微红着脸，不舍松开怀抱。

“对了，你现在叫什么？”冉落拉着何济霖坐下。

“何济霖，济是救济的济，霖是甘霖的霖，我现在是这个治疗舱研发者，严格来说并不算医生。”

冉落捏了捏何济霖的胳膊，感受衣服下隐藏的生命力，不禁感叹道“你把自己养的很好。”

面前的人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怕是已经长到一米九，整个人都富有蓬勃昂扬的生命力，反看现在自己，瘦削的，病弱的，像枯竹。

“嗯，我一直有好好吃饭和锻炼。”

“现在名字是自己取的吗？”

两人一路颠沛流离逃亡至国内，冉落让001进入福利院，001想跟着冉落，冉落拒绝后连001请求为自己取名的请求也一并驳回了，两人在福利院门口不欢而散，没有联系方式的两人也就再没有见面。

“名字就某一天从脑子突然冒出来的，姓是跟着院长妈妈。”

“好名字，好名字，很有希望。”

“我也这么觉得，您呢？看着您瘦了好多。”在病床上有衣服被子遮挡修饰，只觉得消瘦，等抱在怀里才实质感到那硌人的骨头，瘦削肩头和突出肋骨的腰，薄雪一般，风一吹，就消散在空中。

冉落没有说话，任由何济霖牵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检查，冉落看着自己鸡爪似的手，第一次有种难过的心情。

的确瘦了，冉落心里想，身上的肌肉都掉没了。

其实冉落知道，何济霖也知道，身体不适，精神折磨，药品副作用，更别说冉落还要处理一堆劳心的家族事物。

这种情况，牛壮汉子也得倒下。

如果我没有生病就好了，这么多年，冉落第一次生出这个想法。

“没事，我是专业的，保证给您养像以前一样壮壮的，白白胖胖的。”

冉落听完轻笑着轻锤一下何济霖手心，“我又不是地球的小猪仔。”

入座，吃饭。

冉落没有胃口，昏迷这么久，身体也不允许他吃太多，吃到最后也只喝了点稀粥，一点清淡的绿叶蔬菜和虾。

何济霖看在眼里，心里泛着细密的疼，但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在脑子里搜寻着不同的营养饭菜菜谱，想着以后做给冉落吃。

饭后，冉落有点疲惫，精神不振，起身走向楼梯口，还没走出两步，一人伸出胳膊拦住前路。

“老大，去院子里走走吧，花开的很好呢！”林润桐拦着冉落不许上楼，金仕此刻也站在林润桐身后支持自己的爱人，何济霖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也饱含期待和鼓励。

被三双希冀眼睛盯着，冉落无法拒绝，只能慢慢走向房门：“好。”

躺了半个月，冉落走路都软绵绵，靠着拐杖才显得没有那么狼狈。

花园一开始由机器人照顾，很有机器人风格，规整又死板。

有段时间林润桐常常看见冉落对着花园发呆，没有生气的人看着没有生气的花园，仿佛生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衰败下去，后来花园就由林润桐亲自照顾，买了许多花苗，精细让这些花肆意生长。

正是初夏，花园里花团锦簇开的烂漫，冉落一路欣赏一路和何医生聊天，最后实在走不动，坐在小凉亭喘气休息。

见到以往好友，冉落难得有了好心情，靠着凉亭柱子，看着何济霖柔顺的长发，有点感叹：“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短发。”

何济霖摸着发丝，温柔笑着：“在福利院时，小朋友没见过金发，以为我是活的洋娃娃，就很喜欢在我头上编辫子插花，我也就留长了，任由他们装扮。”

时间真是能改变一切，冉落从没想到何济霖长大后会如此有生气，充满爱意，眼睛亮晶晶地讲述着自己的趣事。

那时冉落刚从原始森林里逃出来，凭借在深林里获得的珍贵物资和草药换了一大笔资金，但想要在冉家绞杀中顺利存活，冉落必须得获得热武器。

按照冉家的规矩，逃出试炼地只有一天时间收整自己。

再次回到人类社会，冉落只用一个小时匆匆将自己收拾利索，就拿着所有物资直奔黑市。

天色渐黑。

随便买了一个卷饼，一把称手热武器，冉落躲在黑市拍卖场后门的巷子，隐于阴影里，一边补充体力一边想接下来的计划。

正思考着，巷子里来人了，两个黑衣保镖大汉推着一个笼子往里走。

冉落停下咀嚼动作，悄无声息给淘来二手手枪上膛。

两个保镖叽里呱啦说着俄语，距离有点远，冉落只能勉强听清拍卖，内定，好东西几个重复的词。

冉落没有什么心情管这些，只想找机会干掉他们进入会场拿想要的东西。

等他们走近，冉落听见其中一个大嗓门：“谢尔盖，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

借着不时从后门顶窗户透出霓虹彩灯，冉落看清铁笼只有半米高，蒙着黑布。

这么点笼子，却要这么大两个保镖看守。

说话的人邪笑，踹了踹铁笼子：“高级货，好东西。”

叫谢尔盖的人嘿嘿笑着：“老板说不让碰，可没说不能看。”说着就伸手去掀铁笼蒙着的黑布。

“嗷——”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巷子，把冉落和另一个保镖吓一跳，谢尔盖哀嚎着拽着自己的胳膊，想将手从笼子里拽出来。

“草！”另一个保镖骂了一声，举起棍子想砸下去，却硬生生忍住了，只能咒骂着外拽谢尔盖的手。

谢尔盖的声音愈发惨烈，但两人都没有物理攻击笼子里的东西，只敢使劲踹着笼子，大声辱骂恐吓。

保镖嚎叫越惨，冉落兴趣越浓厚，这都不攻击，的确是好东西啊。

在混乱中，黑布被拽下来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死死咬住谢尔盖的食指指尖，任凭怎么晃动也不松口。

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