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那个呆呆是你 第1章 平平无奇的睡神

人能否主宰自己的梦境？

“别跑！”

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没有这方面的先例。

“你给我站住！被我逮住你就死了！”

路颂和锁定目标，动作极快的闪身穿行于明暗街区之中。他迎着风一路狂奔激昂而尽兴，如绷紧的弓弦蓄势待发，距离拉近后腾空使出一脚飞踢。

饱含正义的一脚正中目标。抢了老太太假牙的小偷被冲击力带着，风火轮一般向前翻滚了好多圈，才终于力竭败下阵来。

“呜呜呜——”小偷背着手被路颂和按在地上痛苦扭动。

“呜你爷爷个大土豆！让你呜！”路颂和身形矫健而灵活，膝盖一沉压得小偷差点喷血。

他这人心思活络，半点闲不下来。白天做平庸无聊的学生，晚上在梦里乐于助人。今晚被随机分配到的身份是见义勇为的热心市民，非常符合他活力热情的个性。

好言相劝无果，小偷依旧牙关紧咬着宁死不屈，得了路颂和赏的兜头几巴掌。

“吐出来！快点！你经过主人同意了吗？洗了吗？是你的吗？你就塞嘴里？！别逼我用刑嗷！”

即便意识到梦中经历的事情是不合理的荒诞，侠义心肠的路颂和依旧会认真对待。

这会儿他正骑在小偷身上一连串逼问，逼得小偷吐出假牙。再面色不改地将裹满口水的假牙托着，还给骑着狗匆匆赶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奶奶。

老奶奶感动不已，说什么都要将自己的坐骑爱狗送给路颂和。

路颂和婉言拒绝，粘不拉几的掌心自觉往油光水亮的柔软狗毛上擦，终于得空在围聚成团的人群中搜寻那抹熟悉身影。

其实有一点小小的心动。

但比不上那人对他的吸引力。

庆幸那抹清隽修长的熟悉身影并未离去，依旧事不关己地抱臂倚墙，立于人群最外侧。

他神色平和淡漠，同围观的路人没什么两样，路颂和却忍不住将视线分给他好多回。这会儿见人还在，总算安下心来。

打打闹闹狂奔了一晚上，终于天旋地转，视线所及之处开始波动——是即将醒转出梦的迹象。

路颂和只好放弃想体验狗车的念头，最后不舍地望了眼那熟悉身影，这次终于在醒前冲人挥了挥手：“拜拜，我走了啊。”

未曾想剩半句“下回见”还没出口，那人竟抬眼与路颂和对上视线，并点头示意。令路颂和瞳孔紧缩难以置信。

下一瞬场景与人群化为涡旋远去，加速褪去色彩，最终回归于现实平淡的白。

意识从梦境中升起，路颂和又惊又喜地睁开眼呆望着天花板。只觉得梦境依旧清晰而具体。

他曾做过很多纷纷乱乱光怪陆离的梦。

比如不久前他曾凭借自己的努力做了大英雄，受众人敬仰，好不惬意自在；又比如四处游离稀奇古怪的场景，顺手做些好事结识朋友……

美则美矣，实际上大部分荒诞不经的梦，都会随着睁眼的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像这种因情绪波动大，或者因本能的**太过强烈从而记住的梦少之又少。

梦里那双清冷疏离的眼眸尾稍微挑，长睫垂落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明明眼中平静无波却自带凌冽锋芒，绝伦到令人不敢直视。而眸光流转间不经意地一瞥，便让人再难移开视线。

既惊艳时光，也巩固记忆。与之有关的梦境内容因此不会随时间淡忘。

烈日趁人不备，卷起阵阵热浪炙烤着大地，万物都无精打采地低垂。心绪荡漾、神游天际的人也没逃过。

“还睡！！！”

教室最后排的路颂和猛然惊醒，被窗帘缝隙钻进的阳光晃了眼。他像个干了坏事被逮个正着的小妖怪，差点就迫于威压当场现原形，匆忙闪身缩回阴暗处。

灼热滚烫中随意投放在一旁的目光终于转为清明，路颂和撑着脸悠悠回神，朝讲台上唾沫横飞、苦口婆心进行说教的英语老师分去注意力。

“一个个心真大啊。”老师推了推镜框，无奈之下啪啪拍着讲台桌面，震得粉尘直飞，激起前排众人一叠声不满的“呸呸呸”。

“同学们，高三了喂！一晃你们都高三了，只剩不到一年就要上战场见真章了。时间如此紧迫，你们还能睡得着啊。”

说得像是立刻要背着真枪实弹去打仗一样，有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悲壮感，简直惨绝人寰。

收假归来正值盛夏时节，天气炎热潮闷，开启高三生活的学生和室外的蝉虫一样聒噪哀嚎，试图冲破束缚。

教室角落处不知多少年的古董空调在兢兢业业工作，像是随时要散架一样，正不堪负荷地沉闷叹气——努力往外吹热风。

距离最近的路颂和被吹得汗直冒，无奈只能缩缩脖颈，往前挪动板凳。试图远离不仅老旧、噪音还奇大无比的空调。

他外公身子骨都比这硬朗。

路颂和倒是无心睡眠，只隔着一整个教室偷看他梦中出现的身影。

周围人都热得怨声载道，胡乱扇动手中的书本。唯有一人安坐其中沉静如冰山，周身冒着凉飕飕的冷气。一身与众人无异的夏季校服穿得格外清爽。

路颂和心说不亏是全班第一，用心起来几小时都不带起身，心静自然凉果然有道理。内心受到极大鼓舞的平复呼吸，决定继续向全班第一学习，坚持完最后一节课。

人的潜意识可以创造出无数个时空。在梦境构成的世界里凭借主观意识自由引导梦中情节，来实现自己想做事的事情。一切都源自于梦者的思想。

路颂和因此得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控制梦境的发展走向，进行自我觉察和探索。

梦里免不了见到一些日常熟悉的面容。能看到平时交集并不多的人，更是令路颂和喜不自胜，直呼看到就是赚到。

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谁思谁不重要，能见到就好。

彼时云絮镀着金边，晚风脚步轻慢，于晨昏交替之际开启故事新篇。

伴着最后一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早就按捺不住的众人如鸟雀般哄然散去。

“放学了，老谢。”路颂和推了推睡得跟尸体一般不带动弹的同桌兼室友谢简。

高三年级开学早，前一个星期上早不上晚，住宿生晚上可以选择回家住。很快校园里的喧嚣人声就褪得干干净净。

“老谢醒醒，吃饭去——你放假搁家里做贼了？怎么刚开学就瞌睡不止。”

“……嗯，这么快放学了？”谢简浑身是汗闷得难受，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挣扎起来醒神。

“别提了，家里人多太热闹了，不是抓我出去玩就是通宵打麻将斗地主，专指着我一个**害，放个假累死我。”

谢简家里开公司搞教育，家族成员大多住在一起，一到放假就热闹非凡。他又是家中老小，敢怒敢言但寡不敌众。成天被哥哥姐姐带着到处浪荡怕了，无可奈何才躲来学校住宿。

“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人陪玩还不好？”路颂和催促他收东西走人。

“陪玩也得分时间啊。我说我高三了放过我。他们说成绩诚可贵，青春价更高。”

“那挺好哇，思想开明。”

“是挺好，不顾我死活的那种好。”

谢简为人随和健谈，没什么少爷脾气。眼镜一戴沉静而知性，举止得体大方，言行却犀利无比，一张嘴仿佛淬过毒。

路颂和从高一起就跟他关系好，寝室床位还连在一起。这会儿正跟他推推嚷嚷一同出校门。

两人就读的学校二中地理位置优越，背靠山林面朝闹市，坐落于市井长街中心的黄金地段。出校门穿过旧巷，视线便倏然开阔。街道两侧店肆林立，华灯初上时一派繁华喧闹。

悠长繁盛的街道散布着的学校众多，完美涵盖了学生时代的每个阶段。晨昏交替时，路上不同年龄段的学子争相涌动，文艺气息同青春绿意一样茂盛浓厚。

路颂和属于在这条街呆完了大半个学生生涯的人。小学初中高中都在这里，是这条长街的老相识。

街道喧嚣时是青春，散开来是成长。

像是无形之中所有人都约定好了一般，每到达一个阶段都会默契的憧憬下一个明天。

“我读大学高低得出去看看。”路颂和远视着天边缓缓沉坠的夕阳，下定决心。

谢简推了推镜框，悠然挑眉：“当真不是因为你考不上隔壁大学？”

“……老谢你闭嘴。净说大实话！”

路颂和话音略显僵硬，觉得分数不够考不上也挺好。难不成他真得在这条街上浪费半辈子吗？未免也太无趣了。

青春期的男孩不喜欢过于安稳守序的生活，没几个不向往自由热烈的。路颂和也一样。

谢简表示赞同，又问：“说的对，那就出去看看。你想考去哪个城市？”

路颂和呆望着他无情的嘴，半晌才喃喃道：“……这也是由得我做主的吗？”

别人是囊中羞涩，路颂和也差不多，分数跟手头一样，都过得紧巴巴。

谢简无意中连捅路颂和两刀，反应过来后揽着深受打击的路颂和肩膀拍了拍。

即便路颂和向来乐观随性，这会儿面临残酷现实，不免也愁云满面，提不起精神。

“罢了罢了，伤心事不提了。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今晚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决定吧。吃完我早点回寝室睡觉。”谢简搭着路颂和肩膀，懒洋洋打着哈欠向前溜达。

“又睡？不然我睡神的名号过继给你吧。”

可惜名号没过继成功。

因为路颂和几小时前还在嫌弃谢简觉多，结果晚上聊着天，他睡得比谢简还快。

对着空气说了半天，抬头一看的谢简：“……”

而已经进入到美梦环节的路颂和面带微笑，哼唧两声翻了个身，彻底没了动静。

迷蒙的视线和感官逐渐清晰，完成现实和梦境场景的转换。

路颂和站在一处院落门前，本能地推门进去。

年久失修的复古庭院内昏暗幽寂，任由藤蔓攀满破落的砖墙，院中异草丛生奇花满溢，一派静谧葱茏。

而举目望去，最先映入路颂和眼中的，是立于庭院中间回身而望的少年人。

辉白净月，遗世独立。

少年肤色冷白，面容精致又冷峻，身形翠竹般挺拔修长，一袭白衣气韵优雅，于暗处散发着浅淡光亮。

路颂和远远与人对视，唇角自觉扬起笑意。

是季屿。他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