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长安 第4章 骊山夜

一、血绣凤袍

三更，绣作局灯火如豆。

沈念卿将最后一根发线穿入银针，指尖已无一处完好。

凤袍背脊，百鸟朝凤图成——金羽层叠，凤目却用赤金丝掺血线暗挑火印「熙二十三」。

老嬷捧镜骇然：「凤眼泣血，大不吉！」

沈念卿抬眸，声音低哑：「我要的，便是让太后亲眼看见不祥。」

她剪断余线，以火折燎发尾，焦味掩住了血腥。

窗外雪停，铜漏四更，距万寿节仅剩六十个时辰。

二、龙鳞出宫

同日亥时，西内苑暗门。

陆景行肩伤未愈，披玄狐大氅，内衬锁子甲，腰悬圣人所赐龙鳞令。

副将裴照牵来一匹无铃黑驹，低声道：「骊山雪深，宁王死士三十里一岗，换岗只在鸡鸣前。」

陆景行翻身上马，取酒囊饮尽，扬鞭之际，一枚小小锦袋自怀口露出——

那是沈念卿昨夜托小翠带出宫的「浮光锦」残片，背面用血写一字「安」。

他指腹摩挲，唇角微抿：「等我。」

铁蹄踏雪，夜痕如风，转瞬没入永夜。

三、骊山暗营

子时，骊山北麓。

雪压枯枝，弯月如钩。

陆景行伏于雪丘，俯瞰谷中——

连排灰帐灯火幽微，中央竖一面玄旗，绣金色睚眦，正是宁王私兵「玄鹰骑」。

巡逻队每半刻一巡，靴底裹布，踏雪无声。

他解下背后劲弩，以药酒浇箭头，低语：「火磷箭，三息自燃，照出他们的脸。」

嗖——

箭矢破空，钉入主帐顶毡，磷火轰然炸裂，惨蓝光照亮雪谷。

营哨惊呼未起，陆景行已率暗卫杀入，刀光似匹练，血洒成雾。

帐内案几上，赫然陈列半幅「浮光锦」与一张手绘皇城布防图。

他收图入怀，却听身后脚步轻响——

回身一瞬，剑尖已抵喉，持剑者，竟是宁王座下第一死士「十三」。

面具后，少年嗓音含笑：「陆侍郎，雪夜送命，主上谢了。」

四、雪崖坠生

剑锋逼喉，寒芒刺骨。

陆景行倏地弃刀，袖中滑出龙鳞令，以令背抵剑锋，低喝：「金吾卫伏兵三千，已围山口！」

十三微怔，侧耳果然闻雪层隐隐震动——远处火炬如龙，正沿山道疾上。

陆景行趁机旋身反扣，刀背击碎十三肩胛，血花溅雪。

然哨声四起，玄鹰骑蜂拥而来，箭雨倾盆。

裴照率金吾卫杀至，两军混战，雪崖崩裂。

陆景行胸前中箭，身形一晃，借势翻上崖边雪榆，砍断枯枝——

雪崩轰然而下，万军尽埋白浪。

他抱紧断枝，随崩雪坠向深涧，最后一眼，是夜空裂开的曙色。

风里有极低的一句，似对她说，似对自己说：

「念卿，我带你回家。」

五、针锋相对

万寿节前夕，太后寝宫。

沈念卿捧凤袍入殿，殿内鎏金铜镜映出她苍白容色。

太后指尖抚过凤目，忽见赤金泛红，蹙眉：「此眼何似血痕？」

沈念卿叩首：「凤眸映火，兆示百鸟朝贺，然火过旺，反噬其羽。民女斗胆，请太后慎穿。」

话音落，宁王自屏风后转出，笑意阴冷：「小小罪奴，竟敢诅咒当朝国母？」

他拔剑欲斩，沈念卿却抬手，以银针抵住自己咽喉：「锦上另有暗记，一剑下去，血溅凤袍，明日万寿节，天下皆看太后如何解释！」

宁王剑锋一顿，眼底杀机翻涌。

殿外，忽传内侍高呼：「陆侍郎回朝——携骊山铁证！」

沈念卿指尖微颤，血珠渗出，却缓缓勾起唇角。

针尖与剑锋，雪色与血色，在那一刻对峙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