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哪里写哪里 第6章 顷院与無

会客室的小房间中。

这里早就支好了一个简易的白板，白板前有一张课桌，漪华提前十五分钟就坐在椅子上了。

他已经适应了体能训练，第二个星期开始，他在工作日的每个晚上都要来玲焰这里学习关于顷院的知识，也就是一对一晚课。

分针的针尖正正好悬垂下来，玲焰带着一个小文件夹走了进来。她换下了白天较为正式的工作礼裙，现在穿着白衬衫与黑色休闲裤，经典又简约，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

漪华有点紧张。无关其他，只是种学生面对老师会天然产生的情绪，他还不知道玲焰作为老师是什么样的……依照她一丝不苟的作风，会不会很严厉？

“没等太久吧？”她一眼就看出漪华并非踩点到。

漪华摇摇头，“没有。”

“噗……”玲焰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孩子，别紧张，以后我们可是同事，还要辛苦你配合我的工作呢。”

“不紧张，不紧张。”漪华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一味地尴尬微笑。

“那天的迎新会怎么样？我本来说我来布置，他们那群人非要瞎搞，不用说就知道，弄得肯定很老土吧？”

玲焰那天在忙，所以并没参加迎新会。

漪华回想了一下。怎么说呢，老土倒也没有，就是一个正常的、呃，普通的迎新会？不过要是面前的女士来办，可能确实会更新颖有格调些吧。

不过大家的善意他都好好地接受到了，其他的不重要。

他认真地回答道，“迎新会挺不错的，大家很用心，我也很开心。”

“那就好，”玲焰打开了文件夹，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上课！”

一串磕碰声响起，漪华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

玲焰用那种揶揄的眼神看着他，“呵呵，还说不紧张。”

漪华:……

他不中咧。

***

顷院并非从开始便是这幅模样。

数千年前，它只是山上一间破落的小庙。直至当初还是将军的世祖皇帝逃亡，藏匿至此，对着庙中看不清面目的神像许愿——

而后她功成，感念此神协助，遂前来还愿，将此地翻修得金碧辉煌。世祖差人问询边上村落的村民，却无人知晓这究竟是哪尊神，世祖只好命人为此像镀了金身，空留着面目。而世祖每每祭天后，都会再来此地拜神，带得无数权贵、百姓前来求拜，香火盛极一时。

但王朝总会更迭。这一朝覆灭后，新皇将旧皇族尽数诛杀，夷灭十族。这在史上都是少有的。

新皇又言“神祇无相者，实乃邪魔也”，此庙即被焚烧殆尽，再无人提起，史书上也没有关于这庙的只言片语。

直到后来墓中出土了一些文献资料，学界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庙。

“后来呢？”漪华听得入迷，开口问道。

“后来是大人勘定了这庙的具体位置，又挖出来不少东西，慢慢还原出当时的情况。”

漪华感叹道，“大人好厉害。”

“哼哼，大人厉害的地方多着呢，你以后就知道了。”玲焰下巴一扬，大耳朵抖了抖，显得有荣与焉。

漪华算是明白了，顷院的大家或多或少都对無有着崇拜之情。日后他也会一样吗……

他不知道，他暂时只晓得老板很好相处，人不错，自己很感激他而已。

“那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就打仗了，东西没地方藏，他们又把挖出来的埋回去了。”

漪华说那也是。

嗯？不对。

“焰姐，咱们大人今年多大啊？”

“大人啊……”玲焰用圆珠笔戳了戳下巴，弹簧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肯定比院子里所有人年纪都大，几百岁也说不定。”

哇塞……他有点好奇無的种族了。

“年纪好大，怪不得身体不是很好。”漪华感慨。

“嗯，其实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你以后会知道的。”

玲焰笑而不语。

既然谈到了無，这堂预热课的重心就从顷院历史转到了他身上。如今的顷院是無“赋闲修养”的清静地方，其实也可以说是他的牢笼。

無的身上也有一个天藏，影响能力十分恐怖，或许也是他存活至今的原因。無不属于任何一个机构，上面对他非常重视，并和他达成了协议，不许他擅自动用能力。现在院中这些统一服装的黑衣西装寸头保镖就是上面给顷院的“配置”。

可以说是保护，也可以说是监视，只是不许贴身。真正属于顷院编制的只有迎新会上的寥寥几人，还有面前的玲焰。

哦，现在还算上一个明天要去盖印的他。

“大人在外面不叫‘無’这个名字，他的书面称呼是‘予应有’。”玲焰说着，在白板上写下了这三个字。

“予……应有？”

漪华还在琢磨这三个字的意思，面前的人就直接给他解惑了。

“简单来说，就是给予某人ta应得的东西。”

無身上的天级藏品很特殊。简单来说，無像一个“阿拉丁神灯”。

也就是说，旁人可以对着無许下愿望，然后他就会让那人的愿望得以实现。这听起来很荒诞，但無就是能做到——无论是富可敌国，还是大权在握，甚至……起死回生。

竟还有如此强悍的藏品，漪华震惊了。

“但是世界上哪儿有这种不劳而获的好事？”玲焰走到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起初藏署把这个天藏叫做“予”。無从不拒绝任何人的请愿，到现在还不知究竟是“不想拒绝”还是“不愿拒绝”。因为这一点，他被看管了起来。

真正让他销声匿迹、被严格监护起来的事情发生在十年前，他们发现了使用“予”的代价。

国家方面对無请愿，具体事项未知，但在一月之后，某个本不处于地震带且地质活动一向稳定的区域发生了地震，伤亡无数。起初无人想到二者的关联，是藏署的一个检测员发现了無身上不同寻常能量波动，坚持上报，这才引起了关注。

后续经过一系列调查，证实了这确实是天藏“予”的副作用。

很像求神拜佛的“许愿”和“还愿”。無，或者说無身体里的天藏，在实现某人愿望之时，无论ta是否承诺会“还愿”，都会默认和此人定立一个隐形的“条约”。

愿望被实现后，就要“索还”了。

玲焰在画出一个简单的示意图，在白板上戳戳点点，“用常人能理解的话来讲，就是这不是单纯的实现愿望，而是和大人的‘交易’。”

漪华明白，交易就是要用价值对等的东西来交换的。無实现了ta的愿望，此人就要用自己同样价值的东西“还”给無。

“大人好像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他觉得既然有人来对他许愿，就默认他们之后会来还愿，所以没有和任何人说还需要还愿这件事。”

没来还愿之人总会遭受一些意外事故，可能会失去他所得到的一切——若愿望太大，或是拖欠时间越长，又或是二者皆有之，那么代价就会越大、越惨重。

目前尚不清楚“予”的代价是如何计算的。但只要及时还愿，且还愿之物被“予”认可，交易彻底结束，便不会有事。

“有点像特殊的借高利贷，”漪华皱眉道，“这个只要本金，如果本金没还，利息就很高。”

“对的，聪明。”玲焰赞许地点点头。

正是因为此事，藏署还特地增添了一个监查部门，监测各类藏品可能产生的副作用。之前一直是有明显副作用的话，发现了就写上档案，没发现，就当做没有；现在则是必须调查清楚，否则不能分发。

漪华未被带走，是因为“须臾”的档案已经完备了。

……

洗漱完后，漪华拿出了他的小笔记本。顷院倒是给配了电脑、平板和手机等设备，不过他还是喜欢纸张踏实的感觉。

他要来了一张小桌，打算以后每次上完课，睡前就在这里复习一遍。虽然今晚这堂是预热课，玲焰还是讲了不少东西。

漪华用水性笔写下一个“1.”——

1.保镖的职责:保护無的安全，不让任何陌生人员接近他。

基本没有想伤害他的人，多数都是想把他绑走。

2.偶尔会有经过藏署许可的人员前来进行正规“请愿”，需要高度警惕，谨防其提出超出申请范围外的愿望。

要是“还”不起，后果很严重。

3.平常也要提防着非实际的顷院内部人员，如临时黑衣保镖、顷院佣人、设施维护人员等等“外人”。

“内人”为:玲焰、晚昼、山威、丹朱、丹青、蔺泠灵和虚烨。

等他训练得差不多，就要和这几位贴身保镖开始磨合了。其他几位都是一周轮值两三天，只有自己要值五天——和他们一起上班。

打斗之类的交给其他人，他是無逃跑的“杀手锏”。如果是能解决的情况，他不轻易动用能力。

……

路漫漫其修远兮，他会努力不被辞退的。

無:没人告诉他这是终身编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