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哪里写哪里 第11章 索还

烈日当空，某个村庄的道路旁，在拉起的警戒线内，一群工作人员正焦急地等待着。

“嗯，好，尽快安排……伤员送到河大附属……抚恤金藏署这边会出百分之七十……”邬业君蹲在田埂上，二指间夹着一根烟，凑近喙部吸了一口，又吐出袅袅青烟。

唉，倒霉啊，已经很久没出事了，怎么这次他当班，顷院就遭袭了呢？

一辆表面有些坑洼的汽车从凹凸不平道路上飞驰而来，刺耳的刹车声过后，停在了他们面前。

终于到了。邬业君把烟掐灭，站起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前去迎接。人群自动朝两边分开，又把他拱在前头，一齐朝着那辆车走去。

车门“砰”地一声打开了，邬业君正要挂出招牌式的笑容，一个白色的身影猛地窜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田埂边，开始大呕大呕。

“哕！哕……哕！哕……”

邬业君:……

其余人:……

车底座下延伸出一个小斜坡，無操控着轮椅，慢慢地滑了下来。“嗨，大家好啊。”

邬业君的职业素养让他迅速调整好了表情，“予院主，一路上辛苦了。”

“确实辛苦，不过是我的保镖比较辛苦，我没有辛苦哦。邬业君~”無的语调轻快，眼眸弯成了两个小月牙。

晚昼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大人，或许我们可以先对接一下今天的事务。”

“哦哦，晚昼你来吧。”無点点头。

邬业君暗自松了口气。比起和这个奇怪的顷院院主进行奇怪的寒暄，他还是更喜欢晚昼这种直截了当的类型。

他眼神示意身边的工作人员，带着鸭舌帽的年轻女孩立即上前。

“院主，还有这位姐姐，请看。”

她拿出了两株水稻，两株都穗粒饱满，“我左手这株水稻，是从别地带来的正常的水稻，而右手这株水稻是我们在这个村庄采样的水稻，它们肉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对吧？”

女孩咽了口唾沫。第一次面对级别这么高的人物，难免紧张，但她还是努力地挺起胸膛。

“然后，我们再用能量扫描仪来观测这两株水稻——”

所谓的能量观测仪，外表像是一块略有厚度的小四方液晶屏，通电之后就变成了透明的。她将观测仪对准了先前左手拿着的稻穗，稻穗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当她将观测仪放到另一株稻穗前，稻穗上却泛起了淡淡的紫光。

“这个村庄的稻谷，接近百分之六十都是这样的。”她揪下了一小段稻谷，将其置于掌心，眯起了眼眸。

晚昼凑上前去，只见她掌中的稻谷颤抖起来，渐渐晃形，然后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模样——生长在一根茎上的，几颗蓝白色的小果。

“这是？”

“我的藏品叫显形，就是可以让事物恢复它本身的样子，”女孩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这是湛苓果，是国外最近兴起的一种迷幻制品的原材料之一。”

晚昼了然。怪不得这次的“索还”来了这么多人，原来是还涉及到违禁品。

漪华这时候也回到了無的身后，将手握到轮椅的手柄上。

这真不能怪他！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问题让晚昼姐那么生气，然后以后面可能会有追敌为由把车速飙上160迈，再加上进村这个凹凸不平的道路，他简直是要死了。

没吐在车上算他这段时间训练有佳，维持仪态什么的真的做不到惹。

邬业君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这就是院主新收的人才啊，看着真是——真是潜力股哈！”

他本想说有精神，但一想到方才那几声惊天动地的……呃，还有漪华苍白的脸色，他就说不出口了。

“呵呵，邬业君说得对，”無兀自乐着，“漪华~快说谢谢，夸你呢。”

漪尴尬地不行，脖子红到了耳朵根，但还是听话地开口道，“谢，谢谢您。”

“哈，实话实话。”邬业君还在强撑着笑容，头上两根羽毛抖动了一下，实际上已经快崩不住了。

無非常满意，根本不管二人的死活，晚昼还在和鸭舌帽女孩交谈，其他人就也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见。

……

所以事情是这样的，当初的请愿人不仅违约，还同境外势力相勾连，在国内种植违禁品，并聘用非法持藏者对此进行遮掩。村民也是被其蒙蔽，才与其签订了土地承包合同。

正好，顷院这边到了要索还的时间，这一片违禁植物的价值可以充抵部分，就让他们过来了。关于行程的泄露……后续得查查内鬼。

邬业君的眼底掠过一丝精芒。

而漪华则是偷偷地瞟了他好几眼——邬业君是山威不来出这个任务的原因。这次任务本来是他的，但据本人说，看见邬业君就会流口水，已经妨碍到工作了。

然后漪华就问無，这邬业君是个什么种族的？無就嘿嘿两声，说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但他琢磨许久，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白色鸟类啊？

蔺姐也是丹顶鹤啊，为啥威哥对她就很正常呢？

漪华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觉动作隐蔽，但邬业君已经被他看得有点儿不舒服了，遂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两步。

一个头戴式的观测仪被交到了無手中。他带上之后，那双温和的琥珀色眼眸被遮住，气质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無的躯体过于精致和完美，显得缺少情绪、冷漠而疏离，像极了某些科幻电影中的仿生人。

现在，他的视野中满是浓郁的紫色荧光。

“院主，我们先从这里开始吧。”邬业君侧过身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

所有人同时产生了一种难言的奇异感觉，像是全身被骤然浸泡在某种液体之中。这种液体在渗透躯体，仿佛要将其融化，与之混合，直到将一切不同的变为同质。

不到三秒钟，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大家的眼神又渐渐恢复了清明。

前方金黄的稻海迅速地黯淡了，被一层死寂的灰翳所覆盖，原本饱满的稻穗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稻茎被抽走了筋骨，无力地萎顿、蜷曲。一阵风吹过，唯余枯叶摩擦的、细碎而干涩的声响，如同无数晒干的蛇蜕在彼此刮擦。

这能够证明，那名非法持藏者对于自己藏品的操控能力已经达到了巅峰。

就在这枯败的过程即将结束之际，异变陡生——幻象彻底消散，稻田露出了它真正的样貌。无数暗紫色的茎干上，许多凸起急速膨胀，然后裂开，爆出一颗颗蓝白的果实，它们密密匝匝地附着在茎上，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像是腐烂气息的甜腻味道。

它们的生命绽放到了极致。

而無的双目缓慢地眨动……

消失了。

蓝白果实、暗紫色茎干，和它们扎在地下的根系，都彻底消失不见。裸露出的土地平整非常，仿佛这上面从未生长过任何作物。

無将观测仪摘了下来。

“好啦，所有的区域都已经索还完毕。邬业君，还有别的事情吗？”

带着鸭舌帽的女孩有些激动，忍不住上前一步，“您的意思是，除了眼前这一片，这个村庄所有种植了湛苓果的地方，都被您清理完毕了吗？”

要知道人工清理这些区域是很有难度的，费时又费力。而机器清理又容易弄断分析，造成土地污染，就会影响下一轮的耕种。这么一来，無可真算是帮了大忙了！

“是的哦。”無打了个哈欠。

邬业君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出言训斥。而女孩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悻悻退回人群里。

“感谢院主的帮助，这边暂时没有要麻烦您的地方了。”

***

“怎么，还是没看出来？”

漪华摇头，“真想不到，感觉就是普通的白鸟啊？”

“哈哈，没事，你看不出来也正常，”無抚了抚薄毯上的褶皱，“邬业君是乌骨鸡哦。”

乌骨鸡？乌？可他不是白色的吗？所以他外面是白色，里面是黑色的吗？

“嗯，纯种的。而且啊，他年轻那会儿可没少遭罪，你应该能理解他。”

白羽乌骨鸡，普通人可能不怎么了解，但在圈子里的“名气”还挺大，滋补养身的上上品。原本是肉食的种族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味，被人馋的程度更甚漪华。无论走到哪儿，总有些不太讲究的‘老饕’，那眼神啊，黏在他身上，绿油油的，恨不能当场就架锅烧水。

好在邬业君优秀，出学校就直接进单位，人家看着他手上的印也不敢动他——但邬业君还是慌。

他心里止不住地发毛，日夜难安，终于找了老师傅学练武，硬是凭着股狠劲儿，下死功夫地学，那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后来又争又抢，得了一件玄藏，终于是不再怕了。

“听上去真厉害啊。”漪华由衷地佩服道。

一直沉默开车的晚昼稳稳地打了个方向，接了话道，“他看着清瘦，其实筋骨都练到了极致。真动起手来，不用藏品的话，山威不一定打得过他。”

车辆行驶着，眼看着就要撞到大树上，但一阵白光过后，可供通行的窄道赫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