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 第32章 开端（2）

呼——

深呼吸几大口空气后，秦筱楠终于做完心理建设，带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拧下了教工室的门把手。

“您好，请问哪位是...”

管电气系后勤的女老师背对着阳光而坐，表情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听到有人进来，她闻声抬起头，审视的目光自狭窄的方框眼镜后投出，嘴角向下撇了撇便呵斥道：“没规矩！喊报告再进来！”

秦筱楠立刻退出办公室，心脏开始了猛烈的怦怦跳动。

早就听闻这个老师严厉、爱刁难学生，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自己调换宿舍是个麻烦事，恐怕是免不了要听上些不中听的话。

“报告。”

好在这次是让她成功进了门，秦筱楠脚步轻缓地走到女老师工位旁，小心翼翼开口：“老师您好，我是刚转专业过来的学生，我想申请调换宿舍...”

话音未落，女老师漫不经心从身边抽出一叠资料，硬壳塑料文件夹摔在办公桌上发出清脆一声：“自己填表。”

“谢谢老师！”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解决了问题，秦筱楠心中欢悦，赶忙翻开文件夹；其中的第一张表格已经填了内容，一寸蓝底照片上分明是赵子非的面容。

原来是已经有人踩过雷了...

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秦筱楠此时再看赵子非的脸都多了几分顺眼，连带着他脸上碍眼的红色胎记都不再那么可怖。

搬宿舍那天，赵子非不请自来，甚至不知问哪个同学借了辆电瓶车，大咧咧停在了秦筱楠宿舍楼下。

一左一右拎着两个巨大包袱的秦筱楠一下楼便看到赵子非，顿时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今天搬宿舍？”

“我也刚刚搬完，这不是怕你拎不动嘛。”赵子非边说边从电瓶车前的储物仓中取出一个白色塑料袋，“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给你带了点小笼包和豆浆。”

被人惦记和照顾的感觉是很容易令人上瘾的。

本来还在焦头烂额想着怎么一趟趟把包裹搬上校车，下车后再走上十几分钟去宿舍的秦筱楠，此时坐在电瓶车后座，手里拿着热乎乎不住散发香气的小笼包，心中止不住的幸福涌出；尽管右手中的包裹还是很沉重，勒的她手心生疼，秦筱楠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电瓶车的后视镜上——

那里照出了赵子非的半张脸庞，他直直看着前方，抿着嘴，神情坚定中透出几分可爱...

“教工处那女的没难为你吧？”

赵子非突然发问，让秦筱楠呆愣了两秒：“啊，没有，还挺顺利的。”

“那就好，我先去申请了，可是听她抱怨了一大堆呢。”赵子非笑着回复道，“其实我不搬也行，但是一想这样还能离你...离上课的教室近一些。”

他是说为了自己吗？

赵子非的话在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听的不甚分明，却让人更加想探究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惦念。

两个校区之间要经过一大段陡峭的上下坡，从小在平原生活的秦筱楠从没想过地面也能有如此大的波动，那些忽上忽下的陡坡，让自行车和电瓶车都多了几分鸡肋；而此时本就电量不足的小车载着两个成年人和两个沉甸甸的大包也有了些勉强，在上坡的半途终于马力耗尽，维持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我下去推吧。”秦筱楠赶忙提议，正准备将手中行李放下，却被赵子非制止。

“你坐好了。”赵子非不容拒绝地跳下车，又借过秦筱楠手里拿着的包裹将其放在座位上，竟推着车子一点点艰难地爬起了坡。

他的手臂瘦到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包裹着骨骼，此时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一根根脉络清晰仿佛要冲破血肉；秦筱楠看到他的侧脸涨得通红，太阳穴处都微微鼓起。

“你别...放我下来我跟你一起推。”秦筱楠心中慌张，她自然知道赵子非是在逞强，却手忙脚乱地不知该怎么下车，生怕自己的一点点移动就会颠覆此时车身脆弱的平衡。

赵子非没有回应，而是默默更加了几分力气；他瘦弱的身体中像是爆发出无穷的毅力，硬是推着车子向前，而他后背的T恤迅速被汗珠洇湿，白色布料贴在单薄的脊梁上，勾勒出中间那一道深深的沟壑。

等车子到了坡顶，秦筱楠亦是急的一头大汗；承人照顾对她而言也是值得惊慌的一件事，她心中不安，却又无法坦然。

赵子非抹了把流进眼里的汗珠，长舒一口气跨上车：“坐稳了。”

电瓶车摇摇晃晃，猛地一抖之后向坡下冲去。

秦筱楠再也无法维持坐姿，向前扑倒，整个上半身贴在了赵子非后背；相比起与他汗津津的身体相贴的不适，此时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二人紧邻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那样清晰的共鸣。

而赵子非自然也感受到了背后异样的柔软；女生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物，像是要烫到他一般，而途中的每一次小小颠簸都会将她更压向自己几分，随着上半身的越贴越紧，他开始期待着这段路永远不要结束...

但甜蜜的时光自然不会太长，很快电瓶车到了工学部女生宿舍楼下；赵子非心中有些遗憾，但还是将包裹提下车，又绅士地扶了秦筱楠一把：“我帮你提到门口...等下要不要一起吃饭？”

秦筱楠腼腆地笑着，来来往往同学们撇来的目光总让她有些莫名的害羞和心虚：“嗯...我进去得收拾一会儿，要不然晚上再一起吃？”

“我等你吧。”赵子非随口答着，将她的行李放在了宿舍楼门口的台阶上，“不用着急，你收拾好再出来就行。”

虽是这么说，秦筱楠的心终究是乱了。

她趴在床板上铺着卷起来的被褥，却始终无法静下心将那些零碎的物件一一归位；潦草把大件归置了一番，秦筱楠匆匆扯了两张纸揣进兜里，便打算出去找赵子非，跑过宿舍楼道里的大镜子时她却注意到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和随意穿上的方便干活的衣服。

秦筱楠不知为何，不受控制般退回了寝室；从包裹里翻找出自己最能上得了台面的连衣裙，又想起自己还有支只涂过一两次的口红。

镜中的少女并不算是多么容貌昳丽，却胜在青春无敌——年轻不就是如此吗？廉价的连衣裙，自带气色的脸颊，浓密乌黑的头发，如何不好看？

从宿舍楼走出的秦筱楠让赵子非眼前一亮；他转专业面试那天，在候场室便注意到了秦筱楠，在电气的一众大男人中，这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儿还是十分显眼的，也许他从那时心里就多了几分好感，而如今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竟然会为了自己特别打扮...

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食堂二楼？”

“嗯。”秦筱楠轻轻颌首，主动坐到了他的电动车后座上。

【在你宿舍楼下了，出来吧。】

【宿舍楼下，走？】

【楼下。】

从此，赵子非的消息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简短；二人像是形成了什么无言的默契，每当手机屏幕上那个幼稚的动漫男头弹出，秦筱楠便会像打了鸡血一般从床上或是椅子上蹦起，打理一下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和打扮，兴奋地奔出宿舍楼，又在快要出门时压住雀跃的脚步，沉稳而平常地走向赵子非。

这种暧昧和未曾点破的阶段实在甜蜜，一时间让秦筱楠不受控制地沉沦其中。

常常成双入对的两人自然也吸引了其他同学的注意，新室友们也似乎习惯了在宿舍门口碰到他们在一起说话；只是当室友打趣时，秦筱楠仍旧会脸红着否认：“没有啊，只是朋友！”

朋友。

秦筱楠始终不敢确认自己的心意；与代佳豪分开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这段维系了将近三年的感情让她身心疲累至极，甚至让秦筱楠无法接受自己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对另一个人动心。

她恐惧，她却无法抑制对感情的上头。

但赵子非也暂时并未将选择置于她面前，而是持续着这种令人着迷的感觉；他常常会在炎热到令人上不来气的夏日中午，盯着要将人顷刻炼化烤熟的烈日，走上十几分钟来找秦筱楠，有时会找个拙劣的借口，大多数时候都并不解释地只是与她默默同行，无论是去上课还是去超市买点东西。

而秦筱楠也会将自己的遮阳伞偏向他几分，看着他脸上被晒出的红痕，被热气蒸腾到头昏脑胀的秦筱楠问：“要不我给你买个伞？中午太晒了。”

“男生哪有自己打伞的？”赵子非温和地笑了，将伞接到自己手中，细心地让阴影遮盖住秦筱楠每一寸皮肤，“只有有女朋友的幸运小男孩，才能有小花伞打，是我沾了你的光。”

女朋友？

他在暗示自己吗？

秦筱楠低下头没有接话，耳根却莫名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