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不户对 第16章 第 16 章

第18节有北市

“公子，你知道吗？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以后就住我们对面了。”

“哦？”施重逸脚步不易察觉的顿了一下。

天贵见公子有点兴趣，便滔滔不绝打开了话匣子。

“据说她爹买下了对面那家老破小的宅子。今天我们遇上那会儿，就是她们刚从乡下搬过来。难怪那么没有礼貌。从小养在乡下的就是不一样。”

施重逸不知怎的，听着这话，有些不是滋味。

眼睛微瞥了天贵一眼，想想当年他来到自家的时候，连身合适的衣服都没有，脚指头都还露在外面，不是连乡下人都不如吗？

这才多少年，就开始看不起人了。

“她爹虽说是正三品大员，可不知怎么混的，一直租房住。这么多年，和妻儿如鹊桥相会一般，偶尔才能相聚。听说这次为了买下这套宅子，不光卖田卖地，还连十年的俸禄都全抵押出去了。”

天贵想想就幸灾乐祸，“一个寡母，妻子就是一普通农户家的，然后还有两个孩子，没有任何产业，看他们怎么存活下去……”

天贵的恶意还没表达完，施重逸驻足停下，冷冷的看着他。

说的正顺嘴的天贵，差点没刹住脚。

“我记得你是我爹捡回来的……”抛下这句话，施重逸径直走了。

天贵如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楞在了当场。

背心阵阵发寒。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那短暂的与狗争食的印象已经被这些年花团锦簇的繁华覆盖了个严实。

突然被主子掀了个底朝天，天贵觉得难堪的同时，还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待到他回过神想追上去的时候，见到主子已经一个人进了大人的书房。

书房重地，施重逸可入，他不行。

他没能第一时间搞明白公子的心。

这边，宋幺伶全家只差没打着饱嗝出门了。

就是特别注意形象的林氏，都不由的摸了一下又一下肚子。

真的是好饱。

味道真的是很好。

就连那白白的米饭，都好像更加的有滋有味儿。

多少年没有这样撑过了，真是丢人啊。

被一路热情的恭送到门口，林氏有些不舍的回头望了望。

“娘，我一定努力挣钱，让你和奶奶以后能天天吃，日日吃，什么时候想吃就吃。不想出门，就让他们送家里吃。”

幺幺大声许诺。

宋世诚一手牵着团团，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反手敲在她脑袋上。

“事儿都你干了，那我这个一家之主干嘛？我这爹当来何用？”

林氏和宋老太好笑的看着父女俩耍宝。

好笑之余，林氏更担心的是幺幺的心态，这一门心思好像钻钱眼里去了，可不是闺秀做派。

快及笄的人，是大姑娘了，就是乡下，该相看的相看，该定亲的定亲，有些事情应该约束起来。

林氏决定忙过这一阵子，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想来婆婆应该也是支持的吧。

林氏看向一脸宠溺的看着幺幺的宋老太。

幺幺这般胆大妄为的性子，在京都可不如在乡下那么能吃得开呀。

宋世诚将钥匙交给母亲，母亲摇摇头，“就从现在开始吧。媳妇儿，你来当家。”

林氏郑重的接过手，“你怎么回？”

宋世诚说：“如果你们先回去，就用钥匙开门，我会去找锁匠，同他一路的话，直接就砸锁换新。如果你们回到我之后，我都已经在家了。反正这个旧钥匙也就再用那么一次。”

林氏点点头，小心的将钥匙放入兜中，还谨慎的按了按。

“娘，走吧，我带你们逛去。”幺幺挥了手，同父亲，弟弟告别。

团团可不乐意，泪眼朦胧的扁扁嘴唇，眼瞅着就要哭出来。

慌的宋世诚又是抱，又是逗，满周围找新奇的玩意儿。

趁着团团注意力被分散，婆孙三人悄悄离开。

因为幺幺家的宅子位于东区，顶顶重要的中心地理位置，寸土寸金，然后家家都是高门大户，所以周围是没有零散集市的。

毕竟他们有所需要，全是由固定的掌柜，或者农庄给亲自送到家门。

幺幺他们家没有那个实力，只能是自食其力了。

宋老太想去的是那种可以购买蔬菜和一些闲散生活用品的集厮。

因为能用的家私全从乡下搬了过来，缺的也就是一些新鲜的食材，明日就可以直接开伙。

刚才的饭菜确实美味，尝过，就够了。

居家过日子可不能总是在外面，家的最大特色不就是那股子烟火味儿么。

婆孙三人慢慢走着，顺便消食。

中途还经过了自个儿家门的街道。

幺幺笑言：“奶奶，我们这也和大禹一样了呢，过家门而不入。”

宋老太连连摆手，“可不敢比，可不敢比，那可是大圣人。”

幺幺不服气的撇撇嘴，“圣人不圣人的有什么用？是没有负了天下人，可唯独负了他的妻儿。”

“可他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事。”许是想到自己的相公，林氏柔柔的说。

“那又怎样？是谁说的家和国就不能兼得？十三年的守望，最后涂山氏女成了‘启母石’，生后的世人称颂，生前她又知道吗？又有谁问过她，‘后悔过吗？’重来一次，还会坚持自己的选择吗？……”

幺幺连番反问，然后自己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林氏很是担忧。

在她心里，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么浅显的道理。

父者，夫者，顶天之人，所作所为，皆为大义，怎能为妇儿后宅困顿住脚步？

林氏不知道幺幺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是怎样来的。

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和大众格格不入。

宋老太早就发现自己的媳妇儿是典型的内宅妇人，有好处，也有不好。

好处是恭顺温良，一切以家为担当，所以这么多年，婆媳和睦，从来没有争吵。

坏处也有。

宋老太可不认为女儿家立世就非要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不然，当年她家老头子撒手一走，自己如果没能强势硬撑起来，怕是跑不了被家里哥嫂带回去改嫁的命运。

而儿子，还想读书？

归了伯伯，伯娘管教，能有口饭吃，平平安安长大就不错了。

看来，让林氏立起来的担子，任重而道远啊。

北大街是离皇宫最远的位置，所以也是龙蛇混杂的所在。

底层人多了，物价反而降低了下来。

一般在京都讨生活的漂流客，或是近郊的一些农户，猎户，小生意人都会聚集在这里。彼此交换点物品，做做小买卖。

因上交官府的税银相对来说是最少的，所以整体市场看起来，不但人多热闹，还繁华异常。

而西市和南市要近一些，一个以店面商铺为主，一个以异域交流为主。

对于那些异族来客，去长长见识还行，宋老太和林氏都是很传统的人，一点也不想和他们过多交流。

现阶段以节约为主。

所以西市暂时就不去了。

大概花了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三人才走走停停来到目的地。

“奶奶，从我们家到这里，有赁车的地方，差不多二十个铜板一人。等会儿我们逛完了，就赁车回。”

幺幺看母亲和奶奶略带疲惫的样子，很是心疼。

“嗯，到时再说。”宋老太没有直接拒绝。

一人二十，三个人就要六十钱。

如果再是一个来回的话，这笔费用可不简单。

看来西市还是要去看一看。

不能光想着北市这边物价实惠，而忽略了远近，假如为了一根胡萝卜也来上这么一遭，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宋老太抬眼看了看，大概是未时的样子，不算太早。

要是在乡下，小摊贩都该开始收整，准备归家了。

可这里，还完全看不到这样的迹象。

人流往来如潮，不说的话，根本看不出来这就是所谓京都最差的区域。

这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不论是摆着小摊，还是单纯购物的，都衣着光鲜亮丽。

绫罗绸缎，珠宝玉饰统统附着其身。

就是一个布衣的老者，也会不经意的转动把玩一下食指上的玉石戒指。

再加上所有人都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衬得她们婆孙三人整体黯淡无光。

林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银坠子，再看看婆婆头上木刻的簪子，和幺幺发髻上简单的两颗珍珠，有些瞠目结舌。

这里她从来没有来过。

没想到的是和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她还以为会是和镇上差不多的情形，至少也会有和自家条件差不多的，这样两相比对，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参差感。

谁曾想被这京都的富足狠狠的冲击。

宋老太也没有想到。

咋一看，还以为天下无穷人了呢。

原本很坚定的心，第一次有了些许的动摇。

卖掉了田地，来到这京都的决定，就真的会好起来吗？

可是事实究竟怎样，只有幺幺最是清楚。

看长辈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因贫而露过怯，现在却有些退缩于这一片幻雾之下的华贵。

是时候好好展现自己一番了。

幺幺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挽着奶奶，给她们吃定心丸。

“这个片区，都是被盖棺定论了的条件一般，不管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如何的了不得，其实还真算不了什么。”

“喏，你看那女子，”幺幺用下巴示意，“手上的玉镯，是不是特别的剔透盈翠？”

林氏和宋老太顺势看了过去，可不是，柔和的阳光照在上面，还泛有丝丝光影。

“你们猜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