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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书出现分化迹象的无数个日子里,闫阅总是会忍不住推演手术结果。如果成功了他会如何如果不成功他又会如何。
无论哪种结果,每一次都以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结束,而如今这个结果,好像是众多次幻想中的万幸。
他本以为自己会高兴,毕竟闫书手术成功了,他也只是被驱逐出流光星而已。然而,当他踏上飞船迎着各种各样意味不明的视线时却是茫然,无边际的茫然。
流光星很少会流放居民,当然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很少人做到只是“流放“。由此,闫阅只能和旅客拼船。
“出什么事了?”
“追捕逃犯吗?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敢在流光星犯事?”
出来透气和没来得及回房间的旅客望着身着制服的警官和他身旁的闫阅,皆是忍不住同其他人窃窃私语。
索性,闫阅严格意义上并不算罪犯,虽是押送但手上脚上没有镣铐,旅客一时间没有将他当做犯罪分子看待。
监察者目空无物带着闫阅向船上的乘警走去,接下来直到他离开流光星否则将会一直与乘警住一起。
“您好。”乘警快速起身朝监察者敬礼,随后两人当着闫阅的面进行交接。待到监察者离开,乘警转身冷冷道:“请进吧,闫先生,希望您能知道这是在保护您,不要自不量力妄图逃回流光星,否则——”剩下的警告他咽回喉咙,厌恶地瞪着闫阅。
闫阅自然知道是为什么,Alpha嘛,这种态度能理解。他点点头,跟着乘警走进逼仄狭窄的房间。
只有两张床,乘警端正坐在旁边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简直比住在下城区隔三差五就有邻居登门还要可怜。幸好,还有扇窗户。
宣判时虽然只说一生不得进入流光星,事实上,其他一级星系以及Alpha、Omega浓度高的星系他也不能去。
那就选择一个顺眼的星系下船吧。闫阅站在玻璃窗前,静静望着远处闪烁的星体和银光带。
“咚咚。”恰在此时门被敲响。闫阅只以为是乘警的同伴,并没理会。
谁知一道熟悉的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声音出现。
“先生您好。”他脱下礼帽,微微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坚毅的脸,“请问能给予5分钟的探望吗?”
闫阅身体僵住,手紧紧攥住窗框,不敢回头。
“小阅,我们不能浪费时间。”院长轻轻叹口气,“快过来。”说是要考公务员的孩子最终却被永久驱逐,院长眼眶湿润,仔细打量闫阅,从他的脸到宽阔的肩膀和走动灵活的双腿,确定都没受伤顿时放下一半的心,“这是行李还有——”他摸出一张卡递给闫阅,“大家的心意。”
闫阅目光微怔,视线直直落在他血管分明指节粗粝的手背,心微微一哽,喉咙也似被异物堵塞,又酸又涩,“院长,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院长从监察者进入福利院调查得知他疑似迫使闫书进行腺体摘除手术那一刻起,就知道逃不过,怎么选,最终还是那个结果。幸好,闫阅的结果也不算坏。
“不要说这些,”他一边说一边将卡塞他手里,“你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能省一点是一点。”说到最后,他顿了顿,示意旁边的人将行李交给闫阅。
“您好,放在这边吗?”高高大大的男人举起行李,声音低哑粗糙,像是砂纸打磨发出得。
闫阅目光一凝,狐疑着接过行李,恰在此时,他的手心被塞入了硬物。
闫阅抬头看了眼侧身站在门口的乘警,转身,借着放行李的空隙看了眼是一张纸,只有短短的十多个字:麻烦您在安居后写一份谅解书。
闫阅心里对帮忙做手术的医生还是感到抱歉,小心地朝他点了点头。
福利院院长望望他又看看陌生的男人,心底止不住地叹气,眼看时间快到了终究还是没忍住,担忧的问:“小阅啊,你决定好在哪里下船了吗?”
面对院长忧虑的目光,闫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扬起一抹笑:“嗯,等稳定后再跟您通信。”压在心底这么多年的胆担子终于掀下了,虽然接下来很迷茫,但是没关系。
“好。”事情已经发生甚至都到了这个时候,再责备也毫无意义,院长伸手拍拍他的肩,“安心过自己的生活吧。”
闫阅一怔,眼眶兀地红了,他攥紧手用力道:“我会的,就是抱歉能连累您了。”
院长摇摇头,虽然上面连着过来检查许多次,但说不上连累,小孩们的待遇甚至更好了,也许以为会出现闫书一般的情况。
闫阅忍不住问:“大家都还好吗?”
“挺好,别担心。”院长没告诉孩子们闫阅的事,只晓得他是去外地考试,以后就是在外地工作。
闫阅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沉默下来,安静目送他们离开。他又站回窗前,一动不动望着银光带。
翌日,飞船正式起飞,往流光星外驶行。
仙域星,Beta主导的中立星球,常年四季如春,远远看去像是一朵绿色花苞。虽偏离银光带,但秩序稳定,生活节奏并不快,人民秉持着知足常乐的心态,是个非常适合宜居的星球。
闫阅筹划许久,自然想过自己的结局,如果侥幸成功,他也希望自己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当时在选定星系时一眼就看中了仙域星。
只是现在这个局面,为何心中难掩惆怅呢。他望着玻璃窗,整夜不安。
[叮咚——尊敬的各位旅客……仙域星……]乘警猛地起身,面无表情看向闫阅:“您好,仙域星已抵达。”
“谢谢提醒。”
闫阅跟随涌动的人群下船,迎面便是一个巨大的花苞,四周散落着郁郁葱葱花花绿绿的绿茵鲜花。呼吸之间,含着草木清香的空气扑进鼻腔,整个大脑顿时焕然一新。
大约是拳击手的习惯,闫阅第一时间就是观察出口和方便逃脱的路线,尽管已经远离Omega协会,但万一呢。
他如此想着,避开拥挤的人群走到靠墙的位置,慢腾腾往外走。心里并不急于去寻找房子而是沿着路线走了好一会儿。
跟陈旧的下城区相比,仙域星好似受到太阳格外的照顾,天空像是水洗过的蓝宝石,干净透亮得过分,照得整个地界亮腾腾,街道旁的店铺也似发着光。行人来来往往,笑容灿烂洁净。
闫阅肩膀慢慢往下沉,身体在不知不觉变得放松,萦绕心间的茫然失措被陌生又温暖的鲜活感抚平,他不由吐出一口气。
不过虽然不在一级星球行列,离着中央星也不够近,但仙域星的房价并不低。
得尽快找一份工作才是。这般想着,在安顿好自己后闫阅来不及去其他地区,先打开电脑查看工作。只是简历投出一张张始终收不到回应,这天,闫阅无意间划到竞技赛场的招聘,手不自觉停了停。
先不说自己的生活,就是院长那边凑齐的钱得还了吧。
“咚咚。”敲门声打破他的呆怔。闫阅回过神,起身拉开门,下一秒一张冰雪似的英俊脸庞出现在视线内。
他眉头微挑,语气淡淡:“能收留一下吗?”脚边放着一大堆行李。说完也不管闫阅怎么回答,径自走进房间,环顾四周。
两室一厅的环境比起下城区那个房子宽敞许多,但对男人来讲还是太逼仄狭窄。
“钱都花光了?”他歪头,望着近在咫尺,眼角依旧有点钝的青年,除此之外,好像还瘦了些许。
闫阅一怔,避开他的视线:“嗯。”
“工作呢?”男人目光瞄到亮着的电脑,挑了挑眉,“还做拳击手?”
初来乍到,做拳击手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闫阅摇摇头。
容翌莫名松口气,还算聪明。
他坐下来,身体微微靠着沙发靠背,觉得还算不难坐,旋即朝闫阅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闫阅还有点回不过神,实在是他太过自然,自然地像他们关系极好。
“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闫阅看他一眼,搬个椅子坐到对面。
“没钱了?”容翌问他。
“嗯。”
“全用光了?”
“嗯。”
想想也是,不然别人凭什么做这种手术,但容翌仍很生气,冷冷看着他:“完全不计结果不顾后路的做事,你把自己置于什么位置?!”
闫阅抿抿唇,避开他的目光,不说话。
“5年的时间一声不吭也就算了,我就当你信不过我,”说到这里容翌斜睨他一眼,“但是没钱了为什么不说?”
闫阅咬住下唇,怎么说,已经没有关系了让他怎么说?他颇是狼狈地低下头,一颗心在玻璃碴子滚了滚,滚得肩膀发颤指尖发白。
容翌只当他在逃避,眉头一拧,周身气压瞬间沉了下来,但闫阅不是他的员工,光发火是没用的。
他揉揉眉心:“明天来集团上班,攒点经验攒些人脉,以后做事也晓得给自己设计一个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