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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大学宿舍里，房间安静地落针可闻，空气中只能听见几道平稳的呼吸声。
向扬被窝里还在悄无声息地发出白光，映在脸上，白惨惨一片，活像校园怪谈里出没的索命厉鬼。
他死皱着眉，看着手机屏幕。
【千帆不过】：学弟，明天有时间吗？
一句话，八个字，带上标点符号堪堪十个。
而就是这十个字符，把向扬纠结的大半夜睡不着觉。
手机屏幕上最上方，时间那一栏，00:32
而消息发出的时间，21:13
“……”
算了，都过去三个小时了。发这条消息的人应该早就睡了。
就当没看见吧。
向扬觉得自己心里应该释然了。
掐灭手机，睡觉！
拉过被子一把盖在头上，男孩一动不动在床上躺了三分钟，然后在今晚第六次直起身。
操。
啊啊啊啊睡不着啊啊！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要问他有没有时间？有时间怎么了？没时间又怎么了……他不会是明天想约我吧！！
不会吧！
——冷静，冷静。
向扬强打起精神，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指挥部不能再次沦陷了。
他手指无意识地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
其实也没有多少，就几句话。
20:55
【千帆不过】：向扬？
21:01
【偏不】：。
21:03
【千帆不过】：耳机怎么样？
21:10
【偏不】：挺好。
21:13
【千帆不过】：那就好
【千帆不过】：学弟，明天有时间吗？
……
以上就是向扬和廖沉舟的全部聊天记录。
客观完整地看下来，向扬自觉自己的回答矜持而不失疏离，冷淡而不乏尊重，就连回复的时间间隔都把控得恰到好处，不会让人看出自己对他的消息显得很急切，又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口吻。
完美得挑不出一点错！
爸爸真是个天才！
向扬十分自豪地想。
然而看见最后一条消息，他心里的欢快又熄灭不少。
“……”眼睛瞪着手机，手指握紧。
谁让你发这个消息给我的！不会自己把它删掉吗！现在就删，快点！不要让我再看见它了！
——我不知道该回什么啊啊！
心里咆哮着正想到此处，手上的方块状物品忽然毫无预兆地熄灭！
没电了。
向扬眼睛亮起！
兄弟，这次干得漂亮！
他拉上被子把自己彻底从头裹住，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
没看见！手机关机了！爸爸睡着了！
不是故意没有回消息的！
……咳咳
晚安！大学生！
向扬这一觉睡得不安稳。
他先是梦见一朵红艳艳的小玫瑰，小玫瑰在他眼前蹦啊蹦，向扬想去抓它，玫瑰躲着不让，蹦远了。向扬急忙跟上去，等他刚要摸到花瓣，场景忽然变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向扬自己站在一艘小船上，小船跟随着扑过来的海浪在狂风中大力摇晃，向扬脑子跟着一起晃，晕晕乎乎的，快要掉进海里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过来五个字哐哐往向扬脑袋上砸——
快！回！我！信！息！
“操！”向扬猛地睁开眼，被惊醒了。
耳边有哗哗哗流水的声音，寝室的人在洗漱。
隔壁床上，方知行正往头上套卫衣，脑袋从领口探出来，看见向扬醒了脸上浮现大吃一惊的表情。
“卧槽，这才——”他打开手机看一眼，“——这才六点四十几，向扬你怎么就醒了。”
这人睡觉喜欢赖床，平常不到七点一刻不会睁眼。
“偶尔爸爸也想拥抱一下朝阳。”向扬坐起来说。他没管方知行听见这话差点笑出声的神情，摸着手机边缘的按钮摁下去。
摁了好几下，手机依旧一片漆黑，屏幕倒映出向扬带着点烦躁的脸。
哦，忘了没电了。
向扬爬下去充电。
在手机吸足电量自动开机的间隙，他换好今天穿的衣服。
一边刷牙一边打开微信。
屏幕上，和【千帆不过】的消息没有变化。
廖沉舟昨晚并没有发新的消息过来。想来也是，谁会为了一个回复等到半夜。
向扬眼睛瞪着毫无反应的手机页面，手里拿着牙刷在口腔内戳来戳去。
两分钟后，他埋头吐了嘴里的泡沫。
另外两个室友为了热气腾腾的早饭先走一步，方知行坐在椅子上低头看手机，神色很认真，势必在校园论坛上找出自己女神和其前男友的点点滴滴。
眼睛正看到女神和前男友一块儿吃饭的帖子，时间是两年前的，楼主还附上一张高清图片，方知行觉得从图片上的角度分析，楼主铁定是饭桌上的那盏十万瓦大灯泡。
——不过，楼主你干得漂亮！
方知行心里暗暗喝彩一声，随后把注意力放在图片上。
啊，原来女神喜欢吃清淡一点的啊。
嗯……还喜欢吃蔬菜，看样子不太喜欢肉食，旁边扔出来的肥肉都堆满餐盘了。
他认真记下来。
忽然，耳朵边传来向扬的一个若有若无的问句。
“哎方知行，你说廖沉舟会喜欢吃什么？”
方知行闻言眼睛下意识瞥向照片上坐在姜芷对面那人，看向他面前的餐盘，嘴里回道：“哦，可能喜欢辣一点的？”
回答完他才反应过来，抬头扭过脸，拧起眉毛问向扬：“怎么忽然说这个？”
这节依旧是两个专业一起上的大课，向扬面前桌上摊着书，眼睛却是虚的，正在神游天际。
今早方知行说廖沉舟喜欢吃辣一点的。
辣一点的是怎么辣一点？
微辣？中辣？
像酸辣粉那样的辣，还是水煮鱼那样的辣？
哎，话说廖沉舟他喜欢吃鱼吗？鱼不喜欢的话，猪肉呢，牛肉羊肉鸡肉？
等一下，吃鱼的话会不会刺太多了？到时候吐鱼刺也不方便。
——不然自己总不可能还给他挑鱼刺吧？应该不会……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万一他没注意卡到喉咙了怎么办啊，向扬回忆起自己喉咙卡鱼刺的感觉，顿时一个激灵。
不行！那感觉太痛苦了！差点窒息！
——绝对不能去吃鱼！
不过不吃鱼……吃羊肉？
羊肉也有辣的吧？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想去吃什么？！
万一，万一他是想跟我去喝个什么呢！
大男孩想到这里皱眉。
可是，可是要是去喝东西的话，廖沉舟喜欢喝什么呢……
“……”
向扬扭头推推昏昏欲死、眼看着就要一头栽下去的方知行问：“你说，廖沉舟喜欢喝什么呢？”
为了自己女神这几天几乎刷遍论坛的方知行听了这话，脑子都没过，就下意识回答道：“不太甜的。”
听见这个回答，向扬心里把奶茶这个选项划掉：“谢了。”
方知行上下眼皮闭上，根本没听向扬到底说了什么，全靠一口仙气撑着，整个人半死不活地：“……不客气。”
心里大致了解他的喜好，向扬才放心地点开微信。
【偏不】：中午去商业街吧。
发完，他关上手机，一把将它塞进口袋里。
心脏砰砰砰砰。
快答应！爸爸请你吃东西！
另一边的阶梯教室里，廖沉舟撑着下巴正听课，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则迟来的微信消息。
廖沉舟看了眼，片刻后他拿起手机，解锁，回复一句话。
【千帆不过】：好，就去新开的甜品店。
口袋里手机嗡嗡两下。
向扬先是看一眼讲台上高谈阔论的老师，再把它拿出来。
解锁，看微信。
看清上面的那句话，向扬抿抿嘴角。
甜品店。
第一反应，嗯，自己的最爱。
第二反应，方知行，情报不对。
向扬手指屈起在课桌上敲敲，发出轻快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哒声音。
和自己喜欢一样的？
有点高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