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泪之妲己 第15章 浮沉碎（二）

世事纷扰，人心难测。

昔日的师尊，今时的仇敌。

什么女娲之命，什么羽化登仙，现在都不重要了，妲己只想为死去的族人和姐姐报仇。似女娲这般，也是和元始天尊一样假仁假义，什么圣贤，什么众生平等，在他们眼里妖魔注定是低人一等！

反正胡媚儿已不想为女娲效命，妲己也不愿再把女娲的旨意当回事。

所谓神仙，虚伪至极，不修仙也罢！

昔日妲己在胡媚儿手中救下的两位王子，不知通过何种渠道得知妲己两人是妖，便想着给她们下套设计她们。好在两位王子尚且年幼，不经世事，根本不是妲己的对手，为了永绝后患，妲己本来打算杀了他们，最终还是行了胡媚儿本欲做的事，将他们两人废其经脉，不得修仙习武。

姜玥一死，她年幼的两个儿子失去了母族的庇佑，在宫中的地位大幅度下降，只得忍辱负重，尊胡媚儿为嫡母。

杨戬和哪吒将受了伤的姜尚扶回军营，并请来了医师为其治病疗伤。

此医师不是别人，正是元始天尊门人、姜尚的师兄云中子，居于终南山玉柱洞，此番与其徒雷震子一同下山助姜尚伐纣。

他道法高强，也精通医术。

云中子为姜尚疗完伤，一直候在旁边的秦霏霏欲上前扶姜尚去休息，可是她的手刚触到姜尚的衣角，姜尚就将她的手拿开了，并说道：“不必了，我自己来，你回去吧。”

秦霏霏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随后缓缓收回，眸中掩不尽的落寞。

“那……夫君你好生歇着，妾先告退了。”

秦霏霏朝姜尚福了福身，不依不舍地走出营帐，步伐犹疑，想要回头看却又不敢回头。

一旁的云中子目睹着这一切，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师弟既然与她已是夫妻，且她对师弟你也是真心相许，三百年的忘川之苦，已足够让她悔悟，师弟何不就原谅她？”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姜尚轻轻摇着头。

他主要是无心，“与她成婚，是顺应天意，圆她一个情劫，并非是顺我意。”

前尘往事，在昆仑山修行之后，对姜尚来说就如过眼云烟，前尘种种，他早已不甚在意。娶她，不过是因为这段姻缘乃命中注定，让她三百年忘川之苦能有个结果。

云中子闻言也只是无声叹息。

纵然秦霏霏受过三百年忘川之苦，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即便有心弥补，可对方已然无意。夫妻既不同心也不同德，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这样的夫妻情分，不知对秦霏霏来说是缘还是劫。

夜间，万籁俱寂。

在凤栖宫寝殿的后苑里，清冷的月光倾洒在小潭的水面上，倒映出潭边石桌旁的朦胧倩影。

玉如烟在凤栖宫找了一大圈，终于在此处找到了妲己的身影，她急匆匆走上前拉住妲己的手臂，说道：“姐姐，大王与王后今晚在摘星楼设宴，邀姐姐一同出席，姐姐怎么还在这坐着呢？”

宴席都已经开始了！

可是妲己根本就没有这个心，她摇摇头道：“我不去。”

妲己的态度很是漫不经心，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玉簪，连看都不曾看玉如烟一眼。边关战事吃紧，西岐大军压境，胡媚儿和帝辛还有心思在摘星楼夜夜笙歌，妲己都觉得荒唐，奈何帝辛就是喜欢。

“不去……便不去吧。”玉如烟只好妥协。

反正妲己经常推辞他们的宴请，胡媚儿知道妲己不喜欢歌舞升平，也不怎么会怪罪她。

妲己不言语，玉如烟就默默站在她身侧。

过了好一会，妲己仍在盯着手中玉簪看，丝毫都不曾厌倦，玉如烟忍不住问道：“姐姐，这玉簪……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竟让姐姐挪不开眼。”

自打她与妲己相识起，就见妲己一直戴着这支玉簪。

玉如烟左瞧又瞧，只觉玉簪的颜色有些特别，是罕见的水蓝色玉簪，但除此之外，也就看不出还有什么其它奇特之处了。

妲己侧头看她，却见玉如烟歪着脑袋盯着玉簪满脸好奇。

她不语，默默将玉簪放在掌心摊平，指尖轻绕，银光盘旋于玉簪，瞬时将玉簪化为一柄锋利的水蓝色长剑，被妲己横悬于石桌上。

“啊，原来这是玄冰剑的原形！”玉如烟恍然大悟，“难怪姐姐要随身携带。”

以往玉如烟只知妲己持有玄冰剑，却不知这玄冰剑就是妲己每天绾在发间的玉簪，艳羡的眼神毫不掩饰。

妲己转了转玄冰剑，最后将其放在石桌上，“你知道……这剑是何处得来的么？”

月光之下，剑身泛着淡淡银光。

玉如烟抿着嘴摇摇头。

“这是我昔日的师父赠予我的。”妲己眸色暗沉，口吻带着些许忧伤，思绪逐渐飘远。

犹记当年，姜尚赠剑的初衷，便是觉得此剑既可化为玉簪给妲己绾发，在遇到危险时，又可化作利剑护妲己平安，故而此剑赠予妲己再合适不过。

他当初待妲己真的很好，用心传授她法术护她安然，但是后来也是真的狠绝。

玄冰剑虽然认了妲己为主人，但它毕竟是姜尚炼制而成，蕴含着姜尚的灵力。妲己很困惑，在她被元始天尊重伤摄取记忆时，姜尚为何不将玄冰剑与女娲石收回？这样他就少了一分威胁。

这两样东西妲己都用惯了，一时竟也舍弃不下，只得继续带在身边。

妲己虽然猜不透姜尚究竟是何居心，但这丝毫不影响妲己要报仇雪恨的心。她眼神一凛，猛地执起玄冰剑挑拨小潭里的水，银色光辉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更为耀眼，潭水瞬时被激起千层浪花。

妲己飞身至半空中，挥舞着玄冰剑，将水花全部凝结成冰，再一挥剑将冰花打散。

千万朵冰花从空中洒下，落满整个后苑，将后苑里的假山、花草甚至长廊房檐全部冻结，随后统统化为碎冰。

偌大的后苑，就这样被妲己化为碎冰融成水了。

虽然那些碎冰并没有沾到玉如烟，但是玉如烟却感觉全身血液都凝结成冰了，如同置身寒窖。她禁不住抱住自己的身躯，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妲己见此，将玄冰剑一收，又对玉如烟施了个法术。

周身寒冷逐渐减退，玉如烟这才缓解过来，站起身看着满苑冰水，惊道：“姐姐，这是什么法术？竟然这般厉害！”

“漫天花雨。”

道家的一种法术，根据使用者不同的灵力与法器，可化作不同的形态。妲己的玄冰剑属水，她借用的物体也是水，故而成了漫天冰雨。

当年，九尾狐族便是被这漫天花雨所化的星火吞噬殆尽，只有妲己和姐姐侥幸逃出。

后来妲己才得知，漫天花雨是姜尚的独门秘术，他只传授给了妲己。而当年在逃亡时，妲己虽然对那人的样貌没有什么印象，可姐姐告诉她，那人腰间挂着一块月牙玉，后来妲己在姜尚房中看见了那块月牙玉。

再后来，姐姐瑾瑜死于姜尚所设下的伏魔阵中。

那时妲己已经被姜尚逐出师门，她跑去质问姜尚这些是不是他做的，他并没有反驳。

原来在他眼里，一直都是歧视妖魔的。

亏得妲己曾经还以为他心怀天下大义，对六界众生一视同仁，结果却……

想起这些，妲己就怒火难消。

“这也是姐姐的师父教的？那他还挺厉害的嘛！”玉如烟先是表现出满脸崇拜，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收敛了神色，“只可惜……他今时是姐姐的敌人，真是造化弄人啊。”

的确是造化弄人。

当初妲己与师父亲密无间，甚至还糊弄着他说出了修仙之前的往事。

他说他年少时曾有一门婚约，对方闺名霏霏，后来家道中落，对方家便开始嫌弃他，并退了这门亲事。后来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昆仑山拜元始天尊为师，从此摒弃凡尘过往，一心修道。

而那位唤姜尚为“夫君”的女人，名字就是叫做霏霏，妲己觉得天底下没有这般巧合的事。

当年听姜尚提起未婚妻，口吻似乎有些遗憾。

妲己虽然不知道时隔数百年，他怎么还能够找到她，但得知他一个修道数百年的人，来了凡世竟然与一个凡人成了亲，妲己这心里就堵得慌。按理说，妲己不应在乎姜尚感情上的事，可她就是难以接受他已成婚的事实。

就让她有种感觉，就是那种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了去的感觉。

但其实他与谁成亲，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的目标只是杀掉姜尚，替族人以及姐姐报仇，她不能再去想别的。

“姐姐！”

突然听见玉如烟在大声唤她，妲己的思绪这才从回忆中出来，随即疑惑地看向玉如烟。

玉如烟指了指基本已经被妲己“毁掉”的后苑，悻悻地问道：“姐姐，这里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我们……该怎么说？”

“这还不简单？”

妲己十分不以为然，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女娲石，握在手中一挥衣袖就将后苑变回了原样。

她敢毁，自然就有能力重建。

“姐姐你真厉害！”

听这玉如烟的夸赞，妲己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心情很沉重。

因为这些都是姜尚曾教给她的。

收拾好后苑，妲己转身就准备回寝殿，忽见面前闪过一缕紫光，幻化成了申公豹。

“你怎么来了？”妲己下意识就冷声问他，她对他也是一样，并无好印象。妲己可没忘记，当初就是申公豹挑唆她与他联手杀了姜尚，后来元始天尊一来，申公豹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留下妲己一人被元始天尊打成重伤。

论心机城府，申公豹也绝不是善类。

但好在他并未做过伤害妲己的事。

申公豹也不管妲己态度如何，往前走了两步急道：“东海战事已了，闻太师回朝了！他听说了比干和姜王后被害死的消息，不知从哪弄来了照妖镜，正气得要进宫去摘星楼让王后当场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