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官衙就派了人来。
沈憬长身鹤立于前,挡着那群官衙派来的,“这人,本王亲自省。”
此言一出,那群下属也怔然,不禁面面相觑。
传闻中烬王之貌齐潘安,气质矜贵,卓尔不凡,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怕不是……
反应过来的众人齐齐下跪,“参见烬王殿下!”
常青也眼眸清明,面露惊诧之色,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憬与蔚绛。她昨日只觉是二位贵公子,不成想……竟是贵胄皇族!
“将这具尸身移走,切勿滞留于此,惊吓了百姓。”沈憬俯视单膝跪着的一行人,“剩下的该怎么做,明白了吗?”
几人道:“回殿下,明白。”
沈憬“嗯”了声,手骨微动,示意着他们行事。
蔚绛望了他一眼,头偏了寸,似是在询问他作何打算。
“常姑娘。”沈憬不与他对视,而是对着有些狼狈地坐在一边的常青也道。他没有束发的习惯,三千青丝散在身后,偶尔经风纷飞几缕,扰动耳侧坠饰,貌美不似凡人。
若非他身材颀长,肩宽腰窄,喉骨也清晰,穿身浅色衣裳怕是都要被认作姑娘家。雌雄莫辨也不过如此。
蔚绛眸色黯淡了些,吐了口浊气。
又在勾人。
勾完这个勾那个,勾完男人勾女人,长能耐了?
“烬王殿下……”常青也颔首道,神色与方才捅人时判若两人,她躲避着沈憬的视线,弱声道。
沈憬一改对外人的冰冷,难得露了抹笑意,完全不在意蔚绛的目光,“常姑娘,我们寻一处,好生谈谈。谈谈你……如何策划这一切。”
这话听上去什么都没明说,却又什么都挑明了。
常青也震惊一刹,抬眸与他对望,她眼尾染着红,怔色与惧色间,缓缓多了些认命般的坦然。
蔚绛厌恶他与一切人的接触,现在这般更是如此。他现下算是明白了古人的糟粕了,娶妻娶贤,别娶个“水性杨花”的才对。
尽管那位“水性杨花”什么都没做,只是与旁人交谈了一番罢了,更谈不得肌肤接触。倘若真做到了那一步,那位“旁人”的皮就该被蔚绛活扒下来了。
他就应该去寻根麻绳来捆住沈憬的手脚,让他离不得自己半步,不得不依靠自己活着,满心满眼都再容不得他人。他就应当狠心些,强势些,让那人沦为自己的掌中之物才好!
“蔚绛。”沈憬见他恍惚,扬眉呼唤他。
蔚绛心中计划瞬间化作灰影,眼一瞟,毫不违和地道:“欸。”就像应答主人的家犬那般温顺。
居然还想着囚禁主人?
“主人”漠然瞧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说:“去打听个地方来。”
他没好气地走在沈憬身前,带着他们去了一处茶楼,找老板要了间独立厢房,却在入门时停住了步子。
“蔚公子,你在外头候着。”沈憬侧身,不容置疑道。“常姑娘你且先进去。”
常青也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二人,总觉得他们身上的气氛莫名诡异。她不去多瞧,毕竟她大仇已报,就算死也无遗恨了。
“容你与女子共处一室,我怕你又去勾引人。”蔚绛垂眸,凝望着他道。
“勾引?又?”沈憬不觉得自己勾引过谁,不解地蹙眉,语气更冷,“你要是自己没事做,就脱光了跳进姑苏河里去游个几圈,总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叫人心烦。”
蔚绛对后一个话茬没有丝毫兴致,压低了些音,轻佻道:“昨夜,不是你勾引的我?”衣裤都没穿,露着两条腿给他看,不是勾引是什么?
虽然,好像是他不让沈憬穿的。
“……”沈憬缄默不语,有一种摸不清疯子想法的无奈,他也不知道那人哪只眼看到他勾引自己了。
还是说,心思肮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肮脏的。这句话适用于蔚绛。
半晌,沈憬终于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有病。”
“我也要进去。”蔚绛愤愤地看着他说。他才不放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他知道沈憬是个断袖……
等等,是个断袖为什么能与某位女子共同诞育了个孩子?若是没见过小郡主的模样,他还能自欺欺人以为孩子并非沈憬亲生。那日真切瞧过小丫头的模样后,他笃定了出不得假。
孩子与沈憬太像了,七分相似,剩下三分是眼。那这双眼该是随了母亲了,深些的如同曜石般晶莹漂亮的眼。
沈憬摸不清这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莫名其妙,他不再盯着蔚绛,侧过身去,长发随之飘飞,拂过蔚绛的侧脸,留下一阵淡淡的清香。
又在勾引。蔚绛暗道。
鼻翼稍动,蔚绛贪恋这样的气味,贴着人后脚就钻进了室内。沈憬拗不过他,只得偏了几寸身子,生怕人直接贴到他后背上。
他这样位高权重、心狠手辣的人,居然会“忧惧”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沈憬自己也弄不清缘由,更不明白自己的举动……
他将一切都归结于蔚绛与那人的几分相似。
除却这点,他实在想不到别的能让他鬼迷心窍至此的缘由了。
“能坐吗?”蔚绛冷不丁问了句。
沈憬眼皮跳了跳,瞄了眼不远处站着的常青也,想着她是否听见刚才那句“能做吗”。他愣神片刻,回眸瞪了蔚绛一眼。
“这方凳太硬,你坐着怕是难受。我去寻个软垫来吧。”蔚绛认真诚恳道。
“……”沈憬这下懂他的话中意味了,冷冽道:“不劳蔚公子费心,不需要。”
常青也没向这儿投来目光,她神色里沾了些木然,自知欺骗了烬王,自然难逃一死。做什么都是无谓挣扎罢了。
毕竟,这是个对女子极其不公的封建时代。
繁文缛节的压迫、三从四德的规束、贞洁名誉的禁锢,哪样不是杀人的恶鬼,囚人的樊笼?
就文韫这般的女子,也少不了碎语闲言。
其他女子,哪个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当街斩杀兄长,这更可谓是离经叛道。
可见她深藏内心的恨,抹杀她一切理智的恨,将她置于万劫不复中的恨……
“二位是不是觉得我疯了?”她望着身前的两人,突兀出声。
“本王可以让你活下去,只要你想。”沈憬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指尖点了点桌面,温声道:“坐。”
常青也依他所说的坐下了,抬眼看他,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些凄凉地说:“殿下啊,我早就不想活了。”
蔚绛长身立在沈憬身后,沈憬却心有余悸,不愿把后背挪给他,微不可察地侧过些,却被人轻扣住了腰侧。他隐在长袖里的拳瞬间握紧,面上未露半分异色。“常家,都是你杀的?”
自那匕首扎入常卓远胸膛之时,他们便隐隐揣度出了灭门真凶,只是不能坚信一个瘦弱的女子能做到这般。
方才常青也那一声嘲问,倒是打消了他们一切疑虑。
“对啊,都是我杀的。他们一个一个都逃不掉。”常青也摆了摆手,直直地望向对面人,坦诚道。反正死罪难逃,最后关头了,还顾忌这些礼节作甚。
“你有什么,说吧。”蔚绛觉得她做事总有个动机,想劝她说出心中藏掖的事情。
他垂了眼帘,瞧了眼沈憬的发顶,确定他不再闪躲了,才缓缓松开自己箍着他腰的手。
“你们觉得,我是常家三小姐,三小姐?”常青也情绪似被点燃,她眼尾沾了些血丝,衣衫上沾着常卓远的鲜血,俨然一副阴狠的模样。
她收了收戾气,漠然地望着窗外,“我哪是什么三小姐?我是常家男人共用的——妓女!哈哈,他们收养我,那时候,我竟然,竟然以为自己要有家了。”
她忽然颤抖得厉害,她猛烈地咳了一阵,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们践踏我,折辱我,我就这么……这么卑贱地,服侍三个人。后来我有身孕了,生了个女儿。”
她时而艰涩,难以把话说得流畅,因为那些肮脏的字眼曾经都是捅向她的剑刃。
“她死了!死了!被那常夫人那个贱人溺死了!她说我说我这么下贱的人,怎么配生下他常家的血脉……”
她越控诉越艰难,捂着胸口久久喘不过气。泪水如同潮涌,再也不得抑制。
“我就抱着遥遥冰冷的小身体,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她再也藏不住那哭腔,是那般的凄苦,“后来啊,她被扔进了乱葬之地。那……是我十月怀胎的女儿,她活着的时候,我连抱都没有抱过她……所以他们全都该去死!一个都不能活!”
听到这儿,两位看客的眉蹙得更紧,他们看见常青也的痛苦,自是怜悯暗生。
她又沦陷进悲恸的回忆里,双手环着像是在抱婴儿,又一点点缩回肩膀处,“遥遥……我爬进乱葬山,才找到了她……她腐烂的尸体……”
“我呢,用砒霜毒死了那个贱女人和她的仆人。又用离间计,在下人之间引发内讧,让他们互相残杀,在香里下药。最后啊……用匕首捅死了老鬼和常卓恒。他们都死了,唯有那个常卓远。我以为我杀不死他了,还好你们出现了。”
“下人也该死,他们,都是帮凶!”
他们不去打扰她,让她极力地倾诉。
常青也抹去了脸上的泪,平复了一阵儿情绪,木然地看向沈憬,“殿下,我大仇得报,死而无憾了。”
沉默半晌的人开了口,却是疑惑的言辞,“本王为何要你死?”
“我杀了人,杀了很多人。”常青也难以置信,重复了一回自己的“罪行”。
沈憬取了一只茶杯,倒了杯清茶给她,以递茶的姿势说:“你也说了,他们都该死。”
常青也接过那盏茶,心中却久久不能归复平静,她颤抖着手,不明白沈憬话中意味。
“该死的人死了,而你,正是不该死的那个。”
这回常青也明白了——烬王放过了她。
她睁大了眼,手中杯盏落地砸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她忙跪下去,跪在沈憬身前,却一时没想清楚该说什么。
沈憬睨了身后人一眼,蔚绛会意,上前搀扶起了常青也。“不必跪,姑娘还是起来吧。”
“谢殿下……谢公子。”直到现在她仍有些茫然,她被蔚绛搀扶着起来,目光却落在沈憬身上,接着听见那人的声音。
沈憬轻启薄唇,不急不缓道:“无论如何……敬你,终雪耻恨。”
烬王竟然祝贺她!?连常青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她错愕着,一时没能接上话来。
“只不过你行事冲动了些,被城中百姓瞧见了,以后自是难以立足。不如这样吧,本王给你些银两,你去别地儿做些小生意养活自己。”
常青也闻言又要下跪,蔚绛扯着她胳膊阻止了她,“殿下无需你跪。”
沈憬递了个钱袋给她,眉一滞,另一手扶了扶额。
常青也颤颤巍巍地接过,强作镇定道:“谢殿下。”
世人皆说烬王心肠狠,杀人不见血,而今这般,却是与传言中截然不同。
没再说什么,沈憬也不多留她,便让她自行离开了。
这间茶室内,又只剩下他二人。
蔚绛抱着手臂看他,忧切问:“哪儿不舒服,给你按按?”
沈憬什么都没说,眼也不抬。
“你不耐时皱眉,同难受时皱眉,差别很大。”蔚绛贴着他身侧,轻勾起他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四面相对,“你刚刚递钱袋的时皱的那次眉,显然是后者。所以……老实点,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沈憬一手抵在腹上,抬起另一只想拍开他,那人也没躲,这一掌就重重地落在蔚绛左侧脸上,瞬间红肿了不少。
为什么不躲?沈憬没想明白,眉间郁色浓了些。
“这里痛?”蔚绛伸手按在他小腹上,与他的手挨着,“看着你捂在这儿。”他动作轻缓,一圈一圈温柔地揉着,打着转儿。
沈憬垂着眼看他动作,虽然觉得这种姿势很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反正旁人也看不得。今日晨起时腹部就隐隐作痛,只不过他没放在心上,方才来了这茶馆这腹痛就更猛了些,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还疼吗?”蔚绛一手护着他后腰,一手按着,抬头望向他,认真地问。
“好了,不用你按了。”沈憬嘴硬道。
蔚绛一眼看出他在嘴硬,没好气儿道:“哦,那就是还疼。”
“……”
“楚王好细腰,”蔚绛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句,“殿下这腰,可不就是楚王所好的?”
不是过分纤细,精瘦有力,前后摸着只有薄薄一片,脱了衣服却能见清晰的线条。
沈憬被他气得快要没脾气了,“不要得寸进尺。”
“为什么会疼?昨夜不都弄出来了吗,我亲自给你弄的,弄得很干净。”
“……”沈憬长吸一口气,拳头砸在一边的木桌上,牙关咬得极紧,“滚。”
二人去那县衙的时候,官员早已候成了一列,在府外耐心地等候着了。
当首的,便是县令谭锦松及其子谭泊瑜。
谭泊瑜看清楚烬王容貌时,便有不禁有错愕之色。
他不成想,这烬王殿下,竟是赌场中遇见的人物。
“烬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集体隆重地向沈憬行揖礼。
“谭公子,又见面了。”蔚绛看似不经意却又无比刻意地强调“又”字,惹得众人纷纷看向了谭泊瑜。
谭泊瑜清秀的脸一下就红了一片,略有些尴尬的说,“不曾想竟是烬王殿下同蔚大人,小生真是失礼了。”
谭锦松先是不解地望了儿子几眼,又出于整体考量,没有仔细追究下去。“殿下和大人,这边请。”
县衙中各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乍一看,也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既然是来偷袭贪官的,那么目的肯定不能直接挑明,以避免打草惊蛇。
姑苏县令谭锦松时年五十六,将及不惑之年才得了这一个独子谭泊瑜,自然是万般疼爱,和夫人一齐宠到了心尖儿上。
连同姻亲,都是夫妇二人多次上云家辛苦谈来的。
只是这谭泊瑜无心于仕途,虽有不凡的文采,却坚定不读圣贤书作书痴。
早些年,谭锦松也威逼过他去考科举,只不过他靠绝食来警告父母。父母亲心疼他,也只得作罢。
谭锦松面相温和,眼角处因年岁而染着些许褶皱,笑意融洽地嵌在他这张老态的脸上,丝毫不显沧桑,俨然一副和蔼的模样。
他虽说不是姑苏人,却也爱着这人杰地灵的地方,一干这地方官啊,就是满满当当三十年。
谭锦松也调侃自己说:“这地方真是把我困住了,来时微臣尚是朗朗青年,而今已是憔悴老翁咯。”
这人瞧上去并无贪相,倒与传言中相差无几。
但人,总是最会伪装的,谁又能真正做到知人知面又知心呢。
若只见一面就可以辨别人心善恶,那么这世间欺骗之事便如同薄纸般不堪一击了。
沈憬坐着朝东向的主位,他人皆站立等候着,足见其身份之尊贵。他只是坐在那儿,眉宇微沉,孤高清傲的气质就衬得这朴素的官府也变得无上尊严。
“谭大人心系江南百姓、功绩伟岸,名声传至燕京,本王自是赏识。”
沈憬拂袖饮茶,饮毕,“听闻谭公子喜事将近,本王也提前在此贺喜了。”他对上了谭泊瑜七分惊讶的神情,浅浅笑着。
“微臣替犬子谢过殿下了,犬子尚年幼,能与云家贵女喜结连理,实属高攀了。”
谭锦松说着还向一旁的云海生投去谦逊的目光。
蔚绛则细细打量着这些官员,全神贯注又不显刻意地捕获着大厅中每一人的神情。
当然,这种场合他这种新晋官员自然还是少说话、不说话为好。
这也是烬王殿下颁布给他的任务。
云海生行了礼,缓缓开口,“殿下同蔚大人难得行至江南,不知可否有闲暇与兴致莅临两个小辈的婚宴呢?”
“能参与此等喜庆之事,本王也是相当乐意。”沈憬笑着开口道,“蔚大人年纪轻轻尚未婚配,对这等喜事自然也不会推脱的,是吧?”
他转头向蔚绛看去,看似关切地询问着。
“回殿下,下官自然。”蔚绛恭敬地回应着。
听闻喜事,这厅中紧张地氛围也才略有缓和,纷纷向谭、云二位恭贺起来。
谭泊瑜却面色反常,似乎心中掖着许多的话不得倾诉。
这些表现,被蔚绛精准地注意到了。
想猜测沈憬此行的目的并不难,无非就是查些地方款项,例如盐铁税务,再或者查些贪官污吏。
在这些官员心中,自是猜到了后者可能更大。毕竟能劳烦摄政王亲自跑一趟的,又怎么会是一桩小事。或许此刻,早已有些人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倘若真正查出了那人,谭锦松、云海生是否又与此无关呢?到底也会摊上一个看管下吏不严的罪名。
这种聪明人,想必早就知道这其中利害。为何又邀请他二人参加婚宴?到底是身正不怕影斜,还是另有打算。
在这欢愉的贺喜声中,他二人故作轻松地打量了所有人,企图发现端倪。不过都是些老谋深算地老家伙,调查清楚也并非易事。
或许这突破口,得从这闷闷不乐的新郎官上儿寻找了。
用晚膳时,谭锦松安排了些歌舞,他二人也未作推辞,也当领了他好意。
乐妓大多容貌艳丽,技艺精湛,大抵是通过层层选拔挑出来的翘楚。
为首的一位女子抚着琴,葱白纤细的玉手灵活地游走于琴弦之间,青山流水之音便倾泻下来,好似天籁之音。
那琴……
沈憬愣了神,那琴……曾经是鄞朝宫中的琴。他曾经也弹奏过这把古琴——弹给容凛,鄞朝的帝王。
先是南芷的金钗,又是这把古琴。皆是他所识之物,为何偏偏流落此地,又偏偏在这短短几日内接连出现?
某位总爱吃飞醋的男子,吃的全是自己的醋。
沈憬:(轻轻呼吸,一句话也没说)
蔚绛:又在勾人。
沈憬:……
蔚绛:裤子都不穿,不是勾引是什么?
沈憬:你有病是吧,是我不想穿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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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争风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