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十一年,惊蛰之日,大理寺内梅花再度绽放,已是第三茬花开。裴昭静静地站在廊下,手指轻轻摩挲着一封泛黄的信笺。这封信没有署名,信纸虽已陈旧,但墨迹依旧清晰如新,仿佛岁月未曾在其上留下痕迹。信中写道:“双生锁解,朱砂劫尽,然蛊毒之源未除。江南有女,腕间月牙,与你同庚。”裴昭眉头紧锁,目光落在信尾的印记上——那是一朵残缺的梅花,与当年青铜匣上的纹路分毫不差,瞬间勾起他深藏心底的回忆。“大人,颜夫人到了。”一声通报打断了他的思绪。裴昭转身望去,只见颜姝身着一袭素衣,静静地站在庭中,发间的银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她怀中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那孩子腕上系着的,正是用青铜匣残片精心打造成的长命锁,闪烁着幽幽的光芒。颜姝的目光落在裴昭手中的信上,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昨夜梦见沈夫人了,她说……‘还有一个孩子’。”回想起旧日颜府,那是一个雨夜。翠儿——如今已恢复本名沈棠,提着灯笼穿过荒废的回廊,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三年前那场大火后,这里再无人敢住,唯有地窖里的秘密依旧沉睡。沈棠掀开腐朽的木板,下面藏着一口小小的冰棺,棺中少女与颜姝有七分相似,却已失去了生命的温度。少女心口插着一支金针,那是当年被调包的真正颜家嫡女的遗物。“阿姊,”沈棠将一枝白梅轻轻放在棺上,“他们找到线索了。”就在这时,冰棺突然渗出细密的水珠,在棺盖上凝成一行字:“朱砂为引,双生归位。”南下的马车在春分时启程。颜姝掀开车帘,望着远处青山如黛,女儿在她怀中熟睡,长命锁偶然碰响,发出清越的声响。她突然开口:“当年沈夫人用我养蛊,却不知真正的‘药引’早就被调包。”裴昭打断她的话,将一枚温热的玉佩塞进她手心。那是他从皇陵带出的另一半“棠”字玉,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柔光,背面刻着沈氏最后补上的小字:“劫尽余生,皆是团圆。”江南小院,谷雨时节。开门的少女约莫十七八岁,腕间月牙疤鲜艳如新。她身后站着个白发老妪,手中银剪寒光凛冽,正是当年失踪的接生嬷嬷。老妪的笑声嘶哑而诡异:“老身等了十八年,终于等到‘锁’与‘皿’齐聚。”少女突然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朱砂符咒。颜姝怀中的孩子突然啼哭起来,长命锁上的青铜碎片嗡嗡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裴昭的剑已出鞘三寸,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然而,少女却泪流满面地跪下来:“阿姊……母亲临终前让我把这个给你。”她捧出的,是一盏积满灰尘的莲花灯。灯芯点燃的刹那,整个小院梅香四溢。火光中浮现出沈氏虚幻的身影,她怀中抱着两个婴儿,一个递给颜正清,另一个……竟交给了陈皇后。“当年我用亲女为皿不假,”幻影轻声说道,“但调包的两个孩子,从来都不是你们。”幻象消散后,地上只剩一盏完好的莲花灯。灯座下藏着一张泛黄的婚书,上面并排写着两个名字:沈昭、颜棠。裴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黑血中裹着一只死去的金翅蛊虫。与此同时,颜姝腕间的月牙疤渐渐淡去,而江南少女臂上的符咒正化作缕缕红烟消散。窗外,今年的第一枝白梅悄然绽放,仿佛在诉说着这段尘封已久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