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几渡沐春风 第53章 第 53 章

县城的街灯，或明或暗，稀稀拉拉地照耀着路面。在转进一条小巷以后，高大的公共电杆就不见了，有的只是居民家屋里射出的暗淡的白炽灯光。

借着昏暗的灯光，沈稀韩驶进了一条两米多宽的小巷。小巷的路面还算平整，都是用水泥打磨过了的，可是它们每隔一小段距离就留出了一个窄小的水槽，那是专供居民家中流出的废水用的。每过这样的一个水槽，摩托车就会颠簸起来，这时候任可钦便会从后面揪紧他的衣襟，并柔声细语地提示他小心。这样过了几个水槽，她已经整个人贴在他背上了。

要是小巷没有尽头，该有多么惬意呀！任可钦的想法，比这条小巷长得多呢！自从她见到沈稀韩之后，她觉得自己人生的命运若要改变，那便全在他身上了。他不算帅气，可他真诚善良——最少在她眼里是那样的。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她现在愈发觉得他比上一次见到时养眼多了。至于他是否结过婚，都显得不重要了。如果他们真成为一家人、村里人知道她是第三者的话，一定会白眼看她及她们一家人的！不过，除非她想要自找没趣，她们一家人要自寻烦恼，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让村里人知道他有家室呢！不明真相的村里人只会说，看人家任可钦，找了个多好的丈夫呀！长相不错不说，还有一个体面的工作，而且据说是在另一个县的县城里！最为关键的是，他那么年轻并且可以满足她更多的物质需要、、、、、、

车子“嘎”的一声了停下来。刹车声和眼前那幢两层高的瓦房打破了任可钦所有幻想。

沈稀韩双脚撑着地面，焦燥地喊道：“我说任大姑娘，你到底住在哪里呢？前面再没路了呀！”

“前面当然没路啦！他这话真有些好笑呢！不过我正想在这里呢！这种偏僻和静溢更便宜行事！”任可钦得意地想着，不禁脱口而出：“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哪里都可以住呢！”

“开什么玩笑！” 沈稀韩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我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我老婆正在做月子呢！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可以开这、、、、、、”

没等他说完，任可钦已经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他。

“稀韩哥！”她喃喃地说：“我爱你！我没和你开玩笑！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不要这样！”沈稀韩扭过头说，“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你该找一个单身男子恋爱结婚的！比如仇主任那种、、、、、、”

“不要跟我提他，我腻烦死他了！而且我爱的是你，不是他！”任可钦说着，双手箍得更紧了。

看来这姑娘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服得了的了。

沈稀韩略带央求地说：“小任！你把我都勒得透不过气来了！快放开我！有什么话我们下了车再说！”

“好的！”

她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从摩托车的后座上跨了下来。

沈稀韩停好车，斜靠在车座上，看着任可钦慢悠悠地说：“小任！首先呢，我要谢谢你对我的认可，其次，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是不可能离婚的、、、、、、”

“为什么？”任可钦粗暴地打断了他，“难道我不够漂亮？不够温柔吗？”

“你想错了！”他苦笑着摇摇头说，“这和你没关系！作为一个男人，我得对我的家庭负责！如果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那也就妻离子散了！”

“你不要拿什么责任来糊弄我了！”她睁大眼睛定定地盯着他，“如果你足够爱她的话，你眼里就不会有痛苦了！你是喜欢我的！不是吗？不然的话，你完全可能把我当作陌生人，怎么可能借钱给我呢？”

“碰到你那种情况，不管是谁我都会借给她的，更何况我得看在仇主任面上呢！说心里话，我真对你没兴趣呢！”

“你明明是在说谎！”任可钦低低地叫着，倒退了几步，仿佛要摔倒一般，最后斜倚在墙上。

“你没事吧？”沈稀韩离开摩托车，走上去扶住了她，柔和地安慰起来，“小任！你听我说，你是一个优秀姑娘，有的是选择！将来你可以找一个比我更好，更优秀的男人。”

“你爱她吗？”任可钦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沈稀韩，执拗地问。

“这个嘛！好像和你没关系！”他慢条期理地说，“不过，我对我所做的选择是完全负责任的！”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想再为难你了！不过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她突然变得明朗起来，“喜欢一个人，不是一定要得到他，只要他过得幸福就好！如果你真的过得幸福，那我祝福你！只是哥，你能不能亲我一口，就当是给我一个美好的记忆也罢！”

“这不太好吧？”他退缩着。

“难道你连亲我一口都不肯吗？”

沈稀韩见任可钦伤心得流下了眼泪，便不再犹豫了。他低下头，准备在她的觜唇上亲上一口。谁知她用双手迅速搂住了他的颈项，灼热的双唇迎了上去。

“哦！要是我在他嘴唇上狠狠地咬上一口，那会是个什么效果呢？”她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同时另一个念头也闪现出来：如果真要得到他，那可不能这样鲁蛮行事，只要他还肯相见，机会总是会有的。她闭上眼睛，娇柔地享受了他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只是她的双手并没有放开的意思。她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哥！我是真的很爱你！如果有一天，你的家人不要你了，请你记着一定来找我！一年，两年，三年，甚至一辈子！”说完这些话，她如释重负般地放开了双手。

“你宿舍在哪里呢？”沈稀韩不置可否地说，“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就左面那间了！”她用手指着左面一户人家的大门，故作轻松地说，“对了，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的，真谢谢你了！”

“不客气！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沈稀韩说完跨上车子，轰着油门离开了，只剩下一脸不甘的任可钦愣在巷子里。

沈稀韩回到临时租住的单元房，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梯，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听到过道卫生间里传来轻轻的呻吟，接着是低低的抽泣声。那声音像极了梅华的，可是又不能完全肯定。他于是一边敲敲门，一边对着里面喊：“是梅华吗？”

梅华冲着马桶，不知怎的怒意又上来了。

“深更半夜的！你弄那么大动静干什么？”她生气地说。

“真的是你呀！你没事吧？”

卫生间的门“吱呀”地开了，梅华一脸怒气地走了出来。借着过道上微弱的灯光，沈稀韩看到她额头上渗着密密的汗珠，泪水也在眼框里打着转呢。

“看你痛的，到底怎么了嘛？”

“怎么了？”梅华愤愤地说，“都是你们家做的好事，天天不是糖煮鸡蛋就是白菜洋芋，搞得我现在连大便都解不出来了！原指望你早些回来，好帮我去买些开塞露回来，可是你倒好，这个时候才回来、、、、、、”

梅华有一肚子怨气等着发泄呢，可是沈稀韩粗声野气地打断了她。

“我这还不是为了工作吗？再说了我不回来，你不会打电话叫我买吗？还有，不过是隔了两天没煮鸡来给你吃，你就犯得着这样哭天骂地的吗？”

“哼！”她冷笑起来，“不过隔了两天？你说，到现在为止，我吃了你们家几只鸡？你知道别人月子怎么做的吗？我告诉你，别人每一餐都吃鸡肉或别的肉！”

“行了！我也不跟你吵了！又不是单门独户的，有话进屋再说！”沈稀韩说着打开屋门钻了进去，梅华也跟了进去。不过她进去以后，重重地“砰”的一声关了房门。

这声音刚落，床上的小婴儿在惊吓中哇哇地哭了起来。

“你关门轻一点会死吗？看把天天吓成了什么样子！”他轻吼着，迅速地向床头跑去。

“你早点回来会死吗？”梅华开始针尖对麦芒，“不是五点半就下班了吗？你死到哪里去了？”

“我干脆辞职算了！那样可以天天守着你！”

“老子才不稀罕要你守！也消受不起呢！”

“那就行！”他有些冷静下来了，抱着婴儿哄了起来。

沈稀韩抱着女儿在屋子里转起了圈，一边轻轻地拍打着哄着她，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只见天天紧紧地握着小手，闭着眼睛只管拼命地哭，哭得一张小脸都红通通的了。

梅华只做没看见一般。沈稀韩说了最后一句话以后，她也懒得在跟他吵了，径自脱了鞋子躺到床上。

沈稀韩抱着女儿过来，厚头脸皮对她说：“天天应该是饿了吧？你看她一个劲的哭呢！给她点奶吃吃吧！”

“她吃过了！”她勉强地答道。

“你就给她一点吃吃嘛！”

“你这人烦不烦呢？她吃完了我才上卫生间的！现在没吃完的都挤丢了，哪里还有奶水给她吃？”

“你让她含着奶，也许她就睡着了呢！”

“没心情！”她爱理不理地轻声说。

“你这人怎么那么、、、、、、”后半断话他忍住了。

“我这人怎么了？”她冷冷地说，“你不过抱着哄这么一会就发唠骚了！我呢？我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忍受着大便解不出来的那种痛苦，又有谁关心过我呢？你们一家从老到小怎么都那么自私呢？你妈送完饭，不闻不问地就走了、、、、、、”

“如果你觉得我妈做的不够好，你大可以让你妈来照看着你！”

“让我妈来照看？凭什么？这孩子又不是跟着我姓！”

“你想怎么样？”沈稀韩把女儿放到床上，生气地大叫起来，“你既然觉得我妈不好，让你妈来带又不让？今天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还想问问你想怎么样呢？”梅华歇斯底里地冲他哭喊，“你酒后吐真言的那些话别以为我不记得了！医生叫你签字你不顾我的死活，跑到产室拖时间的事，别以为我不记得了！在医院里你跟我吵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记得了？从我生了女儿到现在，你对我不冷不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还有今天晚上，你这么晚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别喊了！想想你自己又都做了些什么？你不是写纸条说你生了孩子就跟我离婚，还告诉我妈说我们要离婚吗？如果你真有那么痛苦，那我就成全你，离就离吧！谁怕谁呀！”

“终于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你还真是一白眼狼！”梅华说完抽泣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话都是你说的！反正就我里外不是人，行了吧！我都懒得再跟你吵了！”

沈稀韩说完长叹一声，抬起床边的一盆子脏屎布出了屋门，随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留下那母女俩，在屋子里继续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