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筒光照在水里,又折射到水面上,一如赵胜的到来,让人明明看到了光亮可又无法进行捕捞。爱情如流水般逝去,经历过的美与丑,梅华将它尘封起来,一如沟水埋藏淤泥一般。
“好啦!我们回去吧!”梅应昌在后面催促女儿。
眼前的这个女孩是那样熟悉而又陌生,赵胜心里有了些芥蒂。站在他面前的梅华,此时他甚至连抬头看上一眼都觉得有些多余。
“都过去了!”梅应昌打破了眼前的沉寂,“希望你们还做朋友!”
梅华看一眼父亲,垂头丧气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嗯!”赵胜点了点头。看来,在对方眼里,自己的存在也是多余。“叔叔!你们这里有夜班车吗?”
“没有!来都来了,多呆两天再回去!”
“不了!要没夜班车的话,我只好打扰你们一晚了。不过,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梅应昌看着赵胜,愧疚地说,“都是我们家女儿对不住你!”
赵胜勉强地笑笑,“叔叔!你别这样说!这事谁都不怪!也许人这辈子和谁都过得下去,和谁也过不下去!只是缘分的问题!”
“你如果这样想,叔叔我就放心了!”梅应昌看了看赏曼菲,又看了看赵胜,“咦!我看你们俩倒是挺般配的!”
梅应昌的话,让此时失意至极的赵胜有了几分清醒了。老实说,这一整天,他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女孩子哩。
安排赵胜在楼上睡下,梅应昌回到卧室。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索性爬了起来,“吧嗒吧嗒”地吸起了烟筒。
这个夜晚,睡在这个宅子里的人全都失眠了。
“妹!你说你们俩这是咋回事呢?”躺在床上,赏曼菲挽住梅华的胳膊,心疼地说,“明明你是深爱着的他的,怎么要把它搞成这样?”
梅华转过身,幽幽地说:“有些事,你不懂的!我们有缘无份!与其让他在记忆里存放所有的美好,不如让他对我心生怨恨,那样他更容易走出悲伤!这大概就是命吧!”
“唉!那么优秀的人,你就这样放手了,真的很可惜!我觉得你应该和他坦开心扉谈谈,说不定他不介意的、、、、、、”
“晚了!什么都晚了!越是我深爱的人,我越不能伤害他!我宁愿守着这份遗憾了结我的残生,也不愿一辈子生活在愧疚里、、、、、、”说到这里,梅华用被子捂住脸,低低地哭泣起来。
“唉!又一个痴情的女子!”赏曼菲叹息着,将梅华搂在怀里,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雄鸡的打鸣声忽远忽近地在山村里传唱开来,小村从沉睡中醒来。踏破晨曦的,还有那“蹄踏蹄踏”的马蹄声,忙碌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办个喜事不容易呀!为给女儿筹办好这场婚事,梅应昌昨天就在院子外的竹丛旁挖好了大坑,为今天杀猪做好准备。今天他起了个大早,在坑上支好大锅,又挑来一担水注入锅里,抱了一大堆柴火放在坑边。
晨风裹着清露,扑面而来。梅应昌蹲下,拿了些松毛放入坑里点着,往里面加起了柴草。
“叔叔!”早起的赵胜,急着前来辞别。
“起那么早?”梅应昌有些惊讶。
“也不早了!你才早呢!叔叔,你跟梅华说一声,我走了!”
“不管有什么事!吃了早饭再走!”梅应昌站起来,热情地挽留着赵胜。
“不了!叔叔!”赵胜从衣袋里拿出两百块钱,硬塞到梅应昌手里,“这两百块钱,你帮我转交给梅华!我祝她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小伙子!这钱我不能收!”梅应昌推迟着,又将钱塞给赵胜。
“来的仓促,”赵胜挡住梅应昌的双手,“我也没给她准备别的东西,这两百块钱是给她的贺礼!请叔叔连同我的祝福一起转交给他!”
话到了这个份上,梅应昌只能收下这份礼金。
“不管怎样,吃了饭再走嘛!”
“时间还早着呢!我回到家正好赶得上吃早饭。从部队回来,我还没回家去看我的家人呢!我走了!”赵胜说完,匆匆地走了。
正对大路的梅华的闺房里,两个女孩子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梅华的双眼又一次模糊了。
梅应昌的话,在赏曼菲心里击起了千层巨浪。“自己的幸福只有自己把握,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她这样想着,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她飞快地穿上衣服,冲出屋子,跑步向通往村外的公路追去。
秋风拍打着玉米杆上的枯叶,发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夹着雾汽一起扑来。赏曼菲将眼前晃动的头发往额头上抹了抹,加快速度向前追去。近了,更近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跳越发激烈起来。
远山笼罩在厚重的雾霭中,近处的林子里,湿露露的叶子泛着七彩的光,这一路的风景清新了赵胜一夜未曾休息的大脑。半湿未湿的路面上,昨夜零星飘落的秋叶洗尽了芳华,湿漉漉的略显苍茫。
在这僻壤之地,居然还有人早起晨练,希奇了!身后越来越近的跑步声,让赵胜驻足。他转身,看向来路,赏曼菲那一身蓝运动装立即活跃在他眼底。
呵呵!没想到这小女子还有这等爱好!赵胜暗笑。
“耶!说走就走!也不跟人打声招呼!是你们当兵的人一向的处事之道吗?”
好一张利嘴!
“当然不是!此处不留人,我留在此处干什么?”
赏曼菲在赵胜肩上轻轻拍了拍,俏皮地说:“你又没有问过所有的人,怎么知道就没人留你呢!”
赵胜无奈地摇了摇头,眉宇间挤出一丝笑意。
“人家明天就结婚了,姑娘就不要拿我取笑了!”
赏曼菲歪着头看着赵胜,认真地说:“我可不是拿你寻开心的!我这可是认真的,她不留你,我留!”
“你?”赵胜指着赏曼菲哈哈地笑了起来,“你别逗我了!”
“我这可是认真的!你可别以为我真是没人要的那种类型!追我的人还是有个把的,可是我看不上他!倒看上了你!”
“你、、、、、、她、、、、、、”赵胜收殓了笑容,一幅难为情的样子。
“我是我,她是她!”赏曼菲冲他做了个鬼脸,“当然你不用急着回答我!考虑好了以后,让你妈妈到我宿舍找我!她认识我!”
赏曼菲说完,嫣然一笑,也不等赵胜回话,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低头跑走了。
早晨的太阳将赏曼菲的身影拉得老长。赵胜心里有了一丝暖意,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赏曼菲的背影消失才缓过神来。“两天之内从失恋到有人主动追求,这反差也太大了吧!”,他自嘲!
“回来了!追上了?”梅华盯着赏曼菲那张难得一见的、通红的脸蛋面无表情地问。
“不要这么看着我嘛!”赏曼菲有些不好意思,“追是追上了,还没答案呢!”
“哦!”
“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咋会呢!”梅华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酸酸溜溜的。
父亲为喜晏安排好的人手已备足,他们开始了各自的忙碌,梅华带着赏曼菲在客堂里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她们一定得插手的事情,两个人干脆往床上一躺,补起了瞌睡。
在这个小村里,梅家的这个喜晏办得算是体面的了,单说院心里挂着的那一排宰好的黄牛肉,那得好几千块才买得到哩!牟莉这次也还大方,给这头牛的费用她没怎么反对,很慷慨就同意了。不过她老觉得,梅华这婚姻还没开始就好像这头牛一般死气沉沉。最让牟莉得意的是从院角一直停到街边这些车里的轿车中,就她娘家开来的最多,也最豪华,它们为这场婚晏挣足了面子。牟莉一向和梅家人搞不到一块去的,加之儿子迷上了奥特曼,她在车上放起了动画片,漫不经心地和儿子一起观看着,直到郑启沛的公车出现在院子里。
那是一张霸气十足的黑色凯迪拉克轿车,单从它的漆水来看就知道它的价格不菲。当它稳稳当当地在院心里停下,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车门副驾开处,向启沛半秃顶的脑袋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大家视野里,人们开始小声地议论开来。
“看哪!人家这些当大官的人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那长相,雄赳赳的!”
有妇人指着车轻声地教导起自家孩子来,“以后好好读书!将来也像大爹这样,当大官,坐轿车!”
“去!人家这车,那得多少钱哪!是你我这些平头百姓敢想的吗?”
向启沛下车后举起右手跟大家打起了招呼,“乡亲们好!辛苦大家伙了!”说完示意驾驶员从车上拿出纸烟,从老年男人开始一人一包散发开来。
村里的男人们从没见过这阵式,一个个咧开嘴眉开眼笑起来。老人们更是拉着他的手,一口一个“好!”字赞叹不已。
最后从车子里走下来的高于昭,手里提着一大塑料袋糖,散发给人群中的妇女小孩。大户人家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人们乐得合不拢嘴。
听到哥嫂的声音,向淑巧将手里的红包往柜子里一塞,锁上房门,一边笑盈盈地迎了出来,一边扯着嗓子喊,“梅华,赶紧起来!你舅舅来了!”
“知道啦!”屋子里梅华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向淑巧将哥哥一家迎进正堂,又是端茶倒水忙个不停。向启沛示意妹妹把村里年老的男人们请了进来,尊为上宾,闭聊起来。早有好事者到客堂通知了梅应昌,他丢下手里的活赶了过来,大家坐在一起嘘寒问暖好不亲热。
村里的孩童们,扎堆挤在门口和窗户下,你推我攮,探头探脑地来看头号稀奇人物。
如此喧闹的正堂居然没影响到梅华,那个下午她一直在混乱的睡梦中度过!一会是被人砍杀追赶的狂奔,一会是前惊涛后悬崖的末路,好容易找到一棵野腾,她挖住它,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跳。悬崖底,对岸,只见赵胜着一身笔挺的绿军装,站在河堤上朝她浅浅的笑。她走近他,穿上了洁白的婚纱,手挽着赵胜的胳膊,在优美的音乐声中,缓缓地向前台。祝福声潮水般涌来,她转身,接过主持人递上的酒杯,准备和心上人共饮交杯酒。一回头,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她的新郎也没了踪影。她端着酒杯,在大厅里四处找寻她的新郎,嘴里焦急地呼喊着,“赵胜哥哥,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