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窃贼 第3章 圣诞夜和一束花

“我还担心你今天起不来呢。”冯轲很自然地和他打了招呼，翻出取餐号给店员看。

两个人拿了咖啡正准备走，冯轲突然说等一下，他没吃早饭，要买个三明治。

“那我先走了。”

“你吃早饭了？”

“吃了。”还吃的很饱。

“吃的什么？”

“粥和油条。”

“难得你没啃面包。好吃吗？楼下新开的？”

不是，是祝希特意来送的。

贺昶垂下眼，没答，快步离开。

但是是送给你的。

到了教室，座位已经所剩无几。有个坐前排的同学帮他占了座，虽然贺昶并不记得自己和他有约定，但他还是坐了过去，并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上次的小组作业多亏了你。”

贺昶是所有人眼里的好人。

却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嫉妒自己的朋友。

*

关于祝希喜欢冯轲这件事情，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是圣诞节前夕，兔子搞了个派对，请了很多朋友。和他关系不错的贺昶和冯轲自然是不会缺席，祝希原本说不来，但是后面不知道怎么又答应了。

贺昶原本兴致缺缺，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从好几天前就开始期待。

后来他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那天他知道他会发现祝希的小心思，他还会那么期待吗？

每次问的答案都是，会。

光是“能够见到她”就已经足够让他兴奋了。

派对的地点定在一栋别墅里，是其中一个朋友的家产，是以玩起来根本没有顾虑。一群人纵情恣意到半夜，窗外鹅毛大雪簌簌而落，都仍未产生困倦。

冯轲喝多了，拒绝了他们的游戏邀请，到不远处的沙发上睡觉。

而祝希玩到一半，嫌手气太差退出了。

周围明明充斥着牌局的吆喝、人群的走动、推杯换盏时的碰撞，可贺昶耳朵里就只听得见她离开时的脚步声。

他背对着祝希，只能凭借模糊的声音判断她去了哪里。

大概也是沙发，因为那里铺了地毯，很适合躺。

想到她今晚也喝了不少，贺昶在打完这一圈以后就收手了，浑然不觉朋友们松了一口气，去厨房里倒了一杯温水。

他端着玻璃杯走向她的所在地时，心里滚过许多假设。

如果祝希睡着了怎么办？如果她问他怎么来了怎么办？

贺昶一时想不出答案，却因为即将和她对话而感到隐隐的沸腾。

他握着杯子的手背上迸出根根分明的青筋，太用力了，他险些以为自己会直接把杯子捏碎。

他看到祝希摊开一条毛毯，轻轻地给冯轲盖上了。

似乎是察觉到沉重的目光，她抬起头，和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贺昶四目相对。

那个瞬间，贺昶非常庆幸这里没有灯，好让他看不清祝希眼睛里的关于冯轲的感情。

然而壁橱旁火光旺盛，将他们仍有一些距离的影子融在了一起。

祝希有点意外，但不多，面对被发现的现状，她俏皮地比了个“嘘”的动作。

然后用嘴型说了一句：“帮我保密。”

极致的沸点落下以后，所有起伏的气泡都会归于平静。

小时候的贺昶在烧水的时候，一直以观察这个现象为乐。

直至今天他才发现，那不是平静，而是消失。

像死掉了一样。

可是只要你再次打开开关，还没冷却的温度又会重新制造出更多的气泡。

隔天他就收到一份圣诞礼物。

祝希看着他，他又看向祝希。

很艰难地，他问：“是要我帮忙给冯轲吗？”

她知道是他误解了，连忙解释：“当然不是。这是给你的。”

“封口费？”

“怎么可能！”她难得激动，“我给每个朋友都送了一份，你也是我的朋友，你当然也有啊。”

祝希说的是真的，但是贺昶却没有因此而开心起来，因为他发现，祝希好像根本不避讳别人知道她喜欢冯轲。

圣诞礼物他想了一整天，该如何回礼。因为没有送女生礼物的经验，所以贺昶在网络媒体中寻找帮助。

然而最热门的身份永远是男朋友和女朋友，像他这种男性朋友送给女性朋友的帖子寥寥无几。

即便是有，那教程也是名为：如何防止给暗恋对象送礼被当事人发现你的感情。

贺昶其实很想按照女朋友的标准给祝希送礼物，但他知道，这会让她尴尬。

所以他中规中矩地送了一只手表。

其他朋友大同小异，有的人甚至是直接转账。心意嘛，到了就行。可不能超过男女之间的界限，以免沾染吃窝边草的嫌疑。

这就显得冯轲送的一束花很突出了。

私底下他们几个男生问过当事人：“你怎么能送祝希花呢？你是不是喜欢她？”

冯轲很无辜：“是她说她想要的。”

女孩子嘛，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祝希和冯轲都太坦荡，所以朋友们都只是惊讶了几天，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可是对于知道祝希“秘密”的贺昶来说，这无疑是一次试探。

午夜梦回，他想起暗恋对象这四个字。

他暗恋祝希吗？

不是。

贺昶不和祝希表白的原因很简单。

一是他觉得自己不配，二是祝希对谁都一样。

前者是他自身的课题，暂时无解。因为他觉得祝希非常好，好到他连看她一眼都能够得到充裕的满足，好到只要站到她身旁，他就会开始细数自己的缺点。

后者则是没办法改变的客观事实。

祝希是个端水大师，她对任何朋友几乎都一视同仁。就拿她那天要了冯轲的联系方式做例子，临走前她也加了贺昶。

不区别对待、不过分热情、不十分主动，和谁都亲密无间，又若即若离。

这微妙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很难再回到原轨。

贺昶不敢冒险。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

可现在，他被迫暗恋祝希了。

因为祝希有喜欢的人了。

然而，至于这个人是不是他的朋友，贺昶却不是很在乎。

他不介意祝希喜欢冯轲这件事，他介意的是祝希不喜欢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祝希能不能不要喜欢别人了，他只许愿祝希可以做个博爱的人。

贺昶一改以前喜欢的影视风格，开始看男女主角加起来有三个人的电影。

这样的题材其实不少，但是大多数结局都只剩下两个人。其中一个好像注定了会被牺牲，不能在没有拍摄出来的未来里参与他们的生活。

贺昶不想做被牺牲的那个。

在圣诞夜之前，他一直都在纠结该如何循环渐进。

可那天晚上以后，贺昶清楚地明白，不能再沿用这个办法了。

如今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接受自己的阴暗面，只因在冯轲身上吃了太多太多没有资格介意的醋。

即便祝希做的事情都微不足道，他也没办法从这嫉妒中脱身。

他觉得陷入爱情里的男人真的很疯狂，但是如果冷静的态度会让他失去得到祝希青睐的机会，那他也没什么好端着的。

当然，在她面前，他仍然是个好好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心里，自己俨然已经是她的“共犯”，所以后来的每一次聚会，祝希都会有意无意地坐得离贺昶近一点。

这让他得出了一种可能。

或许，他可以尝试趁虚而入。

“冯轲以前谈过女朋友吗？”

“谈过。”

“是什么样的女生？”

贺昶仔细想了想：“不太记得了，是很久之前的事。”

他不怎么关注他人的私事，祝希曾经听别的朋友吐槽过贺昶，说他像鱼，再劲爆的瓜说给他听，他没过多久就会忘记。

所以她也没多想，只当贺昶是真的忘记了。

祝希也不好意思把意图暴露得太明显，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在利用贺昶。

所以她把关于冯轲的话题揭过了，反问道：“那你呢？”

“嗯？”

“总是见你一个人，他们都说你不谈恋爱，是真的吗？”

贺昶摸了摸自己的眼皮，答道：“嗯。”

“真的一个都没谈过？”

“是。”

“从小到大都没有吗？”

“对。”

祝希露出了愕然，贺昶望着她微张的唇瓣，心里在想究竟是怎样的一抹红。

是碾碎的樱桃，还是烂熟的莓果？

“不会觉得很寂寞吗？”

类似的问题不少人问过贺昶，其实他根本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因为从未感受过他们口中的“寂寞”，所以可以果断地根据不存在而否认。

可最近，他大概能够体会到这种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