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屿走后的第一天,沈芯羽她们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獠牙。
课间操结束后,我刚走进教室,就被沈芯羽拦住了。她靠在我的课桌旁,双手抱胸,脸上挂着那种熟悉的、带着恶意的笑,身后的曲兰和陈秋蓉也跟着嗤笑起来,像两只等待撕咬猎物的鬣狗。
“章小雨,你的靠山走了,现在没人护着你了吧?”沈芯羽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同学听得一清二楚。她伸出手,猛地扯了一下我的短发——那是妈妈带我剪的、试图掩盖被她们剪毁痕迹的短发,此刻被她揪得生疼,头皮像要被撕裂一样。
我下意识地想躲开,脚步刚动,曲兰就从侧面踹了我小腿一脚,力道之大让我踉跄着撞在课桌上,手肘重重磕在桌角,钻心的疼痛顺着骨头蔓延开来。桌肚里的书本散落一地,其中那本林州屿送我的《小王子》也掉在了地上,封面被溅上了几滴不知是谁泼的墨水,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哟,还藏着宝贝呢?”陈秋蓉弯腰捡起那本书,翻了翻扉页上林州屿写的字,故意大声念了出来,“‘不要忘记,你也是独一无二的玫瑰’?哈哈哈,章小雨,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敢当玫瑰?顶多就是路边没人要的野草!”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比身上的疼痛更甚。我看着那本被她肆意蹂躏的书,眼眶瞬间红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想抢回来:“还给我!不准你碰它!”
这是林州屿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是我黑暗世界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光,我不能让她们毁掉它。
可我的反抗只换来了更残忍的对待。沈芯羽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的脸狠狠按在桌面上,冰冷坚硬的桌面硌得我的额头生疼,鼻子里满是灰尘和墨水混合的怪味。“还敢冲?章小雨,你以为林州屿走之前警告我们几句,我们就怕你了?”她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戾,“告诉你,他走了,你在这个学校就是任我们捏的软柿子,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曲兰和陈秋蓉见状,也一起上来踹我的后背和腿,嘴里还不停地骂着难听的话。“野草就该有野草的样子,别想着攀高枝!”“林州屿就是可怜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不识抬举的贱货!”
周围的同学要么假装看书,要么低声议论,还有人拿出手机偷偷拍照,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那些目光像冰冷的潮水,将我淹没,让我窒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踹得凌乱不堪,后背火辣辣地疼,眼泪混合着额头渗出的血丝,滴落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够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凄厉,沈芯羽她们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趁机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和灰尘,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我死死地盯着沈芯羽,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没有惹你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
沈芯羽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随即又恢复了嚣张的气焰。她抬手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想怎么样?”她冷笑,“就是看你不顺眼!谁让你那么懦弱,那么好欺负?谁让林州屿偏偏护着你?”
那一巴掌打得我耳鸣目眩,脸颊瞬间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浑身发抖。那一刻,我清楚地意识到,林州屿走了,再也没有人会来救我了。
那天下午,她们把我堵在了女厕所里。没有了林州屿的威慑,她们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曲兰和陈秋蓉反锁了厕所门,沈芯羽则拿出一瓶事先准备好的冷水,毫不犹豫地泼在了我的身上。
九月的天气已经转凉,冰冷的水顺着我的头发、衣服往下流,瞬间浸透了我的校服,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里,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牙齿打颤,嘴唇发紫,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冷不冷啊?章小雨。”沈芯羽笑着,眼神里满是残忍,“要不要再给你加点‘料’?”
她说着,示意曲兰把手里的一桶洗衣粉拿过来。曲兰笑着打开洗衣粉的盖子,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她们俩一左一右架住我,沈芯羽则抓起一把洗衣粉,狠狠撒在我的头上、脸上。
白色的洗衣粉粉末钻进我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里,眼睛瞬间变得火辣辣地疼,根本睁不开,鼻子里又呛又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嘴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我拼命地挣扎着,却被她们死死按住,只能任由洗衣粉不断地撒在我身上,像一层冰冷的雪,覆盖了我的绝望。
“哈哈哈,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个疯子?”陈秋蓉的笑声尖锐又刺耳,在狭小的厕所里回荡,像鬼魅的嘶吼。
“疯子”这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突然停止了挣扎,任由她们摆布。也许,我真的快要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终于玩够了,骂骂咧咧地打开厕所门走了。临走前,沈芯羽还踹了我一脚,说:“下次再敢反抗,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厕所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湿透,头发上、衣服上全是白色的洗衣粉,眼睛疼得睁不开,身体又冷又疼。我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无声地哭泣着。
为什么会这样?
哭了很久,我才慢慢缓过劲来。我扶着墙壁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水龙头下,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着脸上和头上的洗衣粉。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疼得我直发抖,可我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只是机械地冲洗着。
镜子里的女孩,头发凌乱,脸上红肿不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身上的校服又脏又湿,狼狈得不成样子。那是我吗?我几乎认不出自己了。
回到家,我没有告诉爸爸妈妈发生了什么。他们不会相信我,只会指责我。我默默地换了衣服,把脏衣服藏在衣柜的最底层,然后钻进被子里,裹紧了被子,却还是觉得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那晚,我又失眠了。但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那样害怕得发抖,而是异常的平静。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像是被无数乱七八糟的念头填满。我想起了林州屿,想起了他温暖的笑容和鼓励的话语,想起了那本被弄脏的《小王子》。
我还想起了以前在老家的日子。那时,我虽然也内向,但至少没有人欺负我。我有几个好朋友,我们会一起在田埂上奔跑,一起在小河边捉蝌蚪,一起分享零食和秘密。夏天的夜晚,我们会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听奶奶讲童话故事。那些日子,阳光是温暖的,空气是清新的,笑容是真挚的,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可现在,那些美好都离我远去了。我被困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里,每天都在忍受着无休止的霸凌和折磨,看不到一丝希望。
我开始觉得,也许妈妈和爸爸说得对,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我不那么内向,如果我不那么懦弱,如果我能学会和她们搞好关系,是不是就不会遭受这些了?
这种想法像一颗毒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自责中。我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孤僻,每天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上课的时候,我低着头,什么也听不进去;下课的时候,我要么趴在桌上,要么躲在厕所里,尽量不让别人看到我。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沉默,足够安分,她们就会慢慢厌倦,就会放过我。可我错了,我的沉默和安分,在她们看来,只是懦弱和无能,只会让她们更加变本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