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概:嘴硬身软/床下喊打喊杀,床上如胶似漆
预警:互殴,由恨生爱/爱而不自知,怀娃只存在于口嗨
1
很香。
是酒香。
但不全是。
九云指尖拢着杯沿,轻巧地将它托了起来。
清冽纯透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着,自内而外,卷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是有价无市、贵逾千金的一杯好酒。
……可惜了。
九云微微抖了一下手指。
玉杯脱手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翠绿色的影,“呯”的一声,清脆地碎了一地。
酒水四溅。
满座一静。
九云稍稍抬手,示意稍安勿躁,随即浅淡地笑了一下。
堂下宾客遂渐渐笑将开来,纷纷为九云方才突如其来的举动寻摸各种适当的借口,硬把一次庭前失仪圆说成了任我、洒脱、随性、自在……
总之,但凡是九云做出来的,就该是一桩美事。
在一派和谐的奉承声中,突兀地响起了一声嗤笑。
刚刚还从容地一掷千金的九云,忽然间沉了面色,冷峻锋利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向了右手边的末席。
那里缓缓走出来了一个道士。
2
“道爷端的是狠心,竟当众给我下毒。”
“……”
“我若真舍不得那千两花销,把它饮了,道爷今日岂不要少了许多妙处?”
“……”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你我三月不见,怎么不是白白过了百年?”
“……”
“不过就算真的再过百年,道爷一定也还是这般紧致可人。”
“……”
“我不去寻道爷,道爷难道就不愿来寻我了吗?”
“……”
“还是……我上次实在过分,叫道爷怕了不成?”
“……滚!”
激将法永远有效。
道爷赤红着脸,在杂乱又紧促的呼吸间隙,忍着颤栗和低喘,硬是憋出了这个字来。
他说得殊为凶恶,全身都在用力,竟叫硬与软、拒与迎在这一刻如斯完美地楔合在了一起。
九云被他“奉承”得舒服了,满足又飨足地微微眯起细长妩媚的狐狸眼,眼眉弯弯、笑意盈盈地俯下身去,旖旎地含住道爷的唇,舌尖一窜,便巧妙勾住了他作势欲溜的舌,将那个言不由衷的“滚”字连同难以自遏的惊喘一并吞吃进了腹中。
3
赤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打着打着,就和那只鬼狐狸打到帷帐里去了呢?
赤膊顶着一身色彩斑斓的乌杂痕迹,道爷盘膝坐在榻上,深刻反思起来。
4
追追打打几十年,他都快忘了当年究竟是怎么招惹的这只狐狸精。
……无非是年轻识浅、不知世事,初出茅庐的小牛犊带着不服输的死犟劲,一头撞上了一个混迹红尘百多年的老不死。
现在来看,不就是一个游戏人间的狐妖吗?不伤人又不害命,顶多是识人不清,手底下出了个同族败类而已。
——那时,被连番争执闹出门的九云当着他的面把那个犯事的同族一刀割喉,红着眼睛盯着他问,“可以了吗?”
倘若是现在的赤尘回到过去,彼时彼刻,他一定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但少年赤尘牢记师尊教诲,抱定了除魔卫道、除恶务尽、黑白分明的倔强念头,竟就此一门心思地盯上了九云。
他是师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虽然年轻,却一眼看穿了九云伪装之下的狐狸气息,认定了九云以妖扮人、别有用心,从此想方设法,必除九云而后快。
九云被他搅扰了不知多少次好事,每次见面都冷嘲热讽、大打出手,但每次搏命的结果都是一样。
要么是他重伤遁逃。要么是他被九云擒获,被一通不伤性命的重刑惩戒到奄奄一息,再被丢去野外自生自灭。
许多次疼痛难捱、伤重濒死,他都咬牙活了下来,满心满眼,都是九云。
5
他像被火光吸引的飞蛾。
一直受伤,一直扑火。
一直扑了十几年。
可这样纠缠总不是办法。
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某次被擒获之后,九云忽然换了一种惩戒的法子。
赤尘全程挣扎不休,破口大骂,受制于药和幻觉,嗯嗯啊啊中也不忘抓住机会执刃突袭九云的要害,却被九云反手缴了兵械,硬在他心口位置刻下了“九云”二字。
九云含怨带怒,刻得极深,几乎穿透胸骨、刻写在了他的心上。又不知使了什么秘法,让那处伤痕始终鲜红如新,总是维持在一个将愈未愈的阶段,只消轻轻擦到,就会引起一阵尖锐的刺痛,连带着心脏也一起麻痒难耐。
那次之后,赤尘逃了。
他带着心上的“九云”,在远离九云的地方,完全抛开了自己除魔卫道的责任,只做一名无法无能、至多较常人高壮凶悍些的普通道士,低调地生活了十年。
那十年里,他慢慢拼回了被九云彻底碾坏的支离破碎的自己。
6
赤尘再次回到有九云存在的红尘,原是为了一个故友。
他受故友死前的传讯所托,来帮忙收敛他的遗骸。
一通丧仪办完,从墓地回城的路上,他偶遇了九云的车驾。
一袭红衣、艳丽非常的九云正携着身后的十里红妆,送自己收养的女儿去嫁她的夫婿。
那是一场轰动了整座城的婚宴,一早就通告了全城,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获得了实打实的好处,因此家家户户都在热烈庆祝,热热闹闹,载歌载舞,就像平白又过了个新年。
但赤尘不知道。
他混迹在人群里,在众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声中,遥遥望着红衣的九云温柔地牵着披了大红盖头的新嫁娘,盈盈笑着走进满挂了红绸红花、红双喜字的宅院,边感觉自己的心口痛得发麻。
7
赤尘成了婚宴的不速之客。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是要做什么。
他站在堂前,张口却无言,只眼睁睁看着九云冷森森瞧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微笑,转身坐在了高堂的位置上。
……
……
……赤尘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明明是新人洞房的好日子,却是他在大红喜字装点的新房里被九云狠狠惩戒了三天。
赤尘自觉受辱,恼羞成怒。
他的心性像是一朝退回了十年前,执拗的脾气一上来,就非要较出一个结果。
于是他又开始日复一日地去找九云的麻烦。
再日复一日地被九云擒住之后这样那样。
然后痛定思痛,休养生息,抖擞精神再来。
结果……
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8
赤尘沉痛地叹了口气。
他轻缓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满装着九云勤恳播撒的种子,此刻仍鼓胀得难受。
得离开才行。
理智在说。
可赤尘根本不敢站起来。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倏然入耳、自远而近。
赤尘猛地绷直了身体,紧紧盯着四折的白玉屏风两侧,手已落在了剑上。
两根纤长、细白的手指忽地撩起了屏风右侧的布帘。
赤尘抓准时机,使力一拍剑鞘,“锵啷”一震,宝剑电射而出,寒锋凛凛,刃尖直指来人左胸。
九云看也未看,随手一揽,便已握剑在手,轻易化解了又一次杀气逼人的夺命危机。
甚至面上仍挂着那抹浅淡无谓的微笑,循着原本的步调,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赤尘身前。
垂头俯身的同时,将那柄长剑缓缓地归了鞘。
赤尘略带不甘地闭上了眼。
九云似乎轻笑了一声,柔柔地推着他的肩膀,同他双双跌入了床笫之间。
一只温凉的手平落在了他的身上,从胸口渐渐抚到了仍微微凸起的小腹,激起了一路春雪落身般的、战栗的酥麻。
那只手在腹部额外停留了片刻,然后突然大力压了下去。
仿佛千钧重锤猛然砸下,赤尘痛呼一声,禁不住躬起了身体。
最直接受到冲击的腹内有什么似承不住这般重压,在被推挤到即将爆裂的前一刻,慌不择路地顺着唯一一个狭窄的窗口蜂拥而出。
赤尘却已顾不得那里了。
他被这一下摁到胃部痉挛,挣扎着俯趴到床边,呕得酸水吐了一地,津液与眼泪齐下,看起来狼狈非常。
始作俑者在旁边默默望着,片刻,又用同一只手,温柔地顺起了他的背。
9
九云自认,是个非常寡情、淡泊、温和的狐狸。
他是狐狸窝里活得最成功的人,也是人世中混得最成功的狐狸。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狐狸。
所以九云也庇荫了许多同族。
绝大多数被庇荫的同族都过得很好。唯独有一个,是自己不得不亲手杀了的——
在赤尘的逼迫下。
九云承认那个同族犯了罪,他亲自割喉,更多地也是为了给其他狐立一个血铸的规矩。
但这并不妨碍他厌憎赤尘,这个憨牛一样不知变通、痴傻呆愣、蛮横无知的道士。
在之后的日子里,这厌憎与日俱增。
因为赤尘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来招惹他。
九云不杀人,所以最多只把人打到重伤为止。
可仅仅是重伤,远不能劝退这么倔强执拗的赤尘。
九云不耐甚矣。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采纳好友的意见。
虽然赤尘重伤虚弱又强撑犟嘴的凄惨模样,九云其实颇乐于欣赏。
但,十多年了。
他在赤尘一人身上,实在已耗得太多、太久了。
他是带着舒爽和报复间杂的快意,在赤尘心口刻下自己的名字的。
在那之后,赤尘果然消失了。
消失得分外干净,干净得让九云忽然觉得,有些寥落和寂寞。
好友拿他打趣,说他怕不是被赤尘虐出了怪癖。
九云一笑置之。
10
赤尘一连消失了十年。
九云满以为自己已不再想他了,可在重又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分明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熟悉又陌生的愉悦。
望着赤尘惨淡的神情和隐隐带着痛楚与失望的眸,九云恍然意识到,不仅是赤尘单向地执着于他。
……他竟也是怀念赤尘的。
就像是贪恋人世的红尘一样——身处其中的时候会厌憎。可当真脱离了,又会不自觉、不自知地开始怀念。
九云一念顿悟,心生玩兴,于是故意当着他的面,坐到了自己原本该坐的位子上。看着赤尘先怔后恼、最后懊悔交加的神情,胸中又泛起了那阵久违的舒适和爽快。
九云服膺于内心的选择,将那阵爽快延得更久了一些。
自那之后,九云愈发期待赤尘的到来。
11
可赤尘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该唤作情人呢?
九云抚着赤尘的背,看着他抱着肚子吐得死去活来,边不无恶劣地想——
若是腹中有了他的孩子,赤尘大抵就能明白了吧。
他刚刚就是怀着这样荒诞的念头,狠狠压下去的。
又一个纠纠缠缠的十多年过去了。他日益厌恶起赤尘对自己数十年如一日的敌意。
难道只有被击败擒获之后,赤尘才能老老实实地顺着自己的心、乖乖做他的道爷吗?
唔,既然这样……
九云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12
赤尘累倦已极,脱力昏厥之后,竟睡了一个好觉。
迷迷糊糊地醒转,最先复苏的知觉,是手腕处莫名沉重的冰冷。
赤尘不由抬了下手。
一阵被拉扯的阻力鲜明地传来。
连接着手铐的铁链末端,就镶在床侧的地面上。
……
……
……
不知道为什么,赤尘有一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荒谬感觉。
他只是抬头看了两眼,就又躺了回去,仰面望着床帐,而后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确实努力挣扎到了最后一刻——
已对得起师门,对得起责任,对得起自己……
也终于,能对得起九云了。
13
九云进屋的时候,赤尘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手腕束着铁铐,一副无能抵抗的模样。
九云心底一喜,笑吟吟地贴了上去。
铁链滑动摩挲的声音细碎的响了许久,最终又慢慢归于平静。
赤尘软软地阖目躺在九云的怀里,手腕仍低低搭在床沿,仿佛是因为被稍嫌短促的铁链牵引,才无法再抬得更高了似的。
九云瞧在眼里,心中愈发满足。
——
那铁链一环一环,都明晃晃地写着赤尘袒露无遗的心迹。
毕竟,区区凡铁,岂能栓得住道爷?
【End】
【不久之后的小剧场】
…………(不可说)
…………(就那样)
…………(又这样)
“呯”的一声,赤尘只觉手腕一松,半截松断的铁链就着他手臂的动作凌厉地甩了个半圆,眼见就要打在正勤恳奋斗的九云的后脑上。
赤尘下意识抓了一把,才没叫血呲呼啦的惨案在眼前发生。
赤尘:“……”
九云:“……”
赤尘睁着一双尤浸春意的眼不满地瞪他,骂道:“你这么有钱,就不能买块结实点的材料?”
九云自知理亏,“含羞带怯”地低下头,扭捏地晃了晃腰身。
赤尘:“……”
【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