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稍微小了些后,毛悠就坐不住想要去村镇上看一看。不知道卜才英他们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曼娘现况如何。
毛悠进屋换了一身干燥的衣服,浅绿色交领窄袖长衫。这颜色和他极为搭配,整个人活力欢畅,生命力十足。毛悠将瞳孔颜色改为黑色,对镜自照有些不满自己圆圆的猫眼,看着一点男人的气势也没有,像个小男孩。他目光投向甲板上长身战力的但承初,宽肩窄腰,胸肌将衣服撑起,他眼神艳羡,这才是男人该有的身材嘛。
毛悠长叹一声放下镜子,快乐的奔向但承初,“我们一起去村镇上看看吧。”他有点担心镇上还有修士在搜寻抓捕他,但承初就是他的护身符,毛悠想让但承初跟他一起。
但承初垂眸空泛的看着湖面,好似在斟酌什么事情,对毛悠的话 恍若未闻。
毛悠在他身边转了一圈,歪着脑袋凑近看他。
但承初低头看了一眼,冲击最深的是那两个圆圆的眼睛。他看了几秒 ,等待毛悠说话。
毛悠见状就知道他肯定听自己说话,哼了一声很是傲娇戴上面具往外走去。
但承初转头莫名的看着他的背影。这猫脾气越来越大了,该收拾了。收拾了要抓挠咬人,算了,猫都是这个脾气。
姚家镇的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先是闹了水灾,洪水淹没了房屋和庄稼,再加上昨夜的大雨,整个镇子都被水泡着,路面上的积水到了小腿肚子,浑浊的水面上飘荡着树叶。毛悠远远的看到疑似蛇的动物快速的游过去,当即嘶声裂肺的惨叫着跳到屋顶 。
不少百姓的家被水淹没,搭建房子的木头被水浸泡后极其容易召来白蚁啃噬,修缮了也住不了几年,连年幼的孩童脸上都挂满了忧愁。
官府牵头率领着官兵和百姓开凿水渠排水,但是收效甚微。
毛悠在街上没有看到修士的身影,又去姚家山的山脚下看看,那里草木凌乱,山体被削了一半露出光裸的岩石,展现出昨晚的恶战。积水是淡淡的粉色,土腥味儿夹杂着血腥儿,但没有任何尸骨。
毛悠松了一口气离开,决定去破庙看望一下曼娘。
毛悠远远就看到破庙塌了一半,另一半摇摇欲坠。他急急的跑进去,殿堂台阶高,积水没有冲进去。
毛悠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和尚和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正是意行和曼娘,意行烤好了馒头递给曼娘。曼娘诧异的看着意行,意行将馒头往她的方向送了送,曼娘接过,撕下一半还给意行。
毛悠提着衣摆光着小腿站在水里,一手捏着一根赶蛇的树枝看着二人。
意行注意到动静,神色复杂的看着毛悠,见人要走立即朝毛悠比划手势,看毛悠一脸懵懂,干脆朝他直接招手。
毛悠走了过去,但还是戒备的离意行远了些。
昨日众修士拦住恶鬼,双方爆发了恶战,两败俱伤。卜才英差点变成独臂,凌卫沧身先士卒,拦下了众多的恶鬼,但心有余而力不足。束经义和山逸半残着被自家人带回家关禁闭,意行也受了伤,晕倒的地方又极为隐蔽,所以未被发现,下山后遇到了曼娘,被曼娘带倒了破庙。
庙被雨水冲垮了,幸得他反应迅疾,临危之际将曼娘拽了出去,两个人才避免被房屋压在下面。
毛悠和意行之间的气氛有点怪异,曼娘上下打量着毛悠,盯着那双猫眼试探道:“你是九尾猫?你没事吧?”
毛悠摇摇头,看了意行一眼,含糊道:“师父救了我 。”
曼娘很庆幸的笑起来,她朝毛悠道:“那就好,等雨停了,我就准备离开这里了。”
意行比划了几下,两个人都不懂手语。意行拾了根烧焦的木枝在地上写字。
毛悠神色更加的尴尬了,有些复杂的字他还是学不会。不是他不学无术不想进步,而是没有时间学习啊。一天到晚的被迫害!弄得只想回家的他快要黑化了。
曼娘凑过去看,喃喃念到:“对不起。”她抬头,顺着意行的目光看向毛悠。缓缓的思量前几日的情况后明白了这句话所指,眼里对意行的敌视和偏见少了许多。
毛悠也很快明白那声对不起是对自己说的,含糊道:“没事没事。”意行也没参与迫害自己,毛悠不想和他牵扯过多。
意行又开始用木炭写字,毛悠神情尴尬朝曼娘问道:“他写得什么?”
曼娘有些讶异他屈尊问自己,但是一想这个少年就是那样与众不同,不带世俗偏见。可是她的四肢不自觉朝躯干收拢,无所适从,语气低到有些自卑,“大英寺山脚下不远处有一家庵堂,你可以去那里......”曼娘兀然抬头看向意行,毛悠高兴的看向曼娘。
但曼娘并没有喜极而泣 ,而是不悲不喜。她看向毛悠,对意行合掌躬身道:“我已经受到点化自渡了,不过我很喜欢庵堂清静的生活。”
意行闻言朝曼娘无声的念了一句法号。
外面的雨慢慢的停了,但是天空还是阴沉沉湿漉漉的,乌云萦绕。
曼娘看着毛悠,突然道:“其实你撞见过好几次对不对?我好像在墙头上看到过几次黑猫。”
两个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曼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你不问我赎身了为什么还要那样做吗?”
毛悠用棍子拨了拨炭火,道:“你觉得那样做很痛苦但依旧这样做,说明其他的路更难走,我没有经历你的生活,又哪来资格说教你呢。”
曼娘闻言,怔愣住,又释然的笑起来。她看着毛悠的眼神十分清明,“我从来都只听闻人要赎我于风尘,要么玩完后指责我堕落风尘。还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分道扬镳之后,毛悠从意行那里得知卜才英等人无恙,他返回飞舟。但承初也不准备在这里停留,驾驭着飞舟沿着水域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但承初从出发后开始脸色不佳,毛悠竖着尾巴看着他,变成漂亮的少年郎趴在案桌上枕着自己的胳膊,阐述着自己的委屈,“我之前扬言要拔光凌潇远的牙齿,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就真的这样死了,现在大家都认为是我做的。”
但承初看着他扁下来的眉眼,像个小孩子朝大人哭诉委屈般,“事情未成功之前不要伸张。”
毛悠扁扁嘴,委屈得不行,拉过但承初的手枕在脸下。“我做了我就认了,可我没做!仅凭一句话就下 定论 ,分明就是对我是妖兽的身份有偏见 。一件事情没有洗清就又被泼上了污水。”他气愤那些人根本就不在乎真相,只要是妖兽,是否清白不重要,生杀予夺大权在他们手上,但妖兽要是反杀或者忤逆了修士,那可就大不好了。一想到这里,毛悠恨不得将整个修真界都轰掉。
“我都不想自证清白了,除了我自己和卜才英他们,其余人根本不在乎。”
但承初闻言挑挑眉,引人向恶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尤其是让善良的纯净的人堕落,他挑起毛悠的下巴,笑得温和,眼神深处隐匿着浓浓的邪恶。“你太弱小了,你的意愿无法撼动他们的手段和思想,但如果他们开始畏惧你,他们就会看你脸色行事了。”
毛悠看他突然变脸,呆呆的看着,向来漠然的脸变得邪妄,那坚硬的眉眼增添了几分魅惑。毛悠的心脏漏跳了几拍,大魔王好好看 啊。
毛悠脸红透了 ,但承初察觉到手心的脸颊骤然变得滚烫,他来了兴趣把玩的捏了捏。
毛悠心脏差点跳出来 ,结结巴巴道:“怎 、怎么让他们畏惧我?”
但承初细长的凤眼眯起,微微的眨动,吐字时柔软的气流扑在脸颊上 ,说出的话却刚硬冰冷得令人哆嗦。“杀,杀到他们闭嘴,让他们看到你就发软。”
但承初看出他的犹豫不决,步步紧逼,“难道你还要和强者讲道理?你只要举刀朝向伤害你的人,实力可以让人闭嘴 ,颠倒黑白也轻而易举。那些修士都是自私自利的伪君子,稍微恐吓他们就会跪下来求饶了。”
毛悠道:“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我也有脾气的。”
但承初闻言只是一笑,“全靠嘴输出。”
毛悠坐起来挺直身板,眼睛横扫过但承初冷哼道:“莫欺少年穷,我正在努力的变强。有一天我会把所有人都按在脚底下摩擦的。但我会先和他们讲道理的。”
但承初简直就是个魔鬼,“六条尾巴,少说有六百岁了吧,还少年呢?”他话锋一转,“你对修炼一窍不通,我很好奇你的六条尾巴怎么来的,还是说你真只有十八岁?”
毛悠心眼子哪有这个活了几千岁的人多,丝毫没听出对方话中的试探,只想赶紧避开这个令他害怕的话题,“我失忆了。”
但承初却不肯跳过,快速找出漏洞攻破毛悠脆弱的心理防线 ,“那你怎么记得你十八岁,这十八年里你没有修炼过吗?”
毛悠哑口无言,支支吾吾,极度的心虚,虽然知道但承初不是正义之士,不会在乎“夺舍”的事,可是被人揭穿真相,毛悠还是忍不住惊慌,只能嘴硬的装傻道:“都说了,随口乱纂的了,你别这么较真。”
但承初收回犀利的视线,当做没看到毛悠额头上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