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把世界照的五彩斑斓,就像一幅饱和度极高的油画。
崔京面对着太阳躺下,尽管阳光刺眼,她还是闭上了眼睛。
她太累了。
黑夜能放大人的感官,因而它总是与一些可怕的事情挂钩,那些惊悚的迷境、恐怖的噩梦、未知的人影,但只要来到白天,人就会本能地觉得安全——即使是在同一个世界。
崔京就是这样,她的神经高度紧绷了一整个晚上,终于在天亮的这一刻松弛了下来。
瑟琪看了看沉沉睡去的崔京,轻手轻脚地从她身上摸出车钥匙,然后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在伊,对着站在远处的小混混轻轻“哎”了一声。
“干什么?”小混混扭头问道。
瑟琪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然后指了指远处,随后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俩人,用口型对小混混说:“看好她们两个,你,别走。”
“知道了禹大队长,”小混混不耐烦地轻声抱怨,“我和你从小一起长到大,我是什么人你还信不过我吗?”
瑟琪对他的怨言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走了。不多时,她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保温袋,那是前一天买给崔京的晚饭。
崔京没怎么吃,里面还剩下一大堆东西,虽然已经凉掉了。
瑟琪招招手示意小混混过来吃一点,小混混也是饿了一晚上,看到食物眼睛都在发光。
“我靠,你不早拿出来,我都要饿死了。”他拿出一个鸡腿,边啃边说,“话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走了,禹大队长?”
“等着吧,”瑟琪轻飘飘地说,“你可是重要证人,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说话间,一辆黑色路虎疾驰而来,然后一个急刹停在了灯彩街45号面前。
“队长,”小飞下了车,看到满地狼藉,以及一边七扭八歪躺着的两人和手足无措的小混混,吓了一跳,“我去,什么情况啊队长?”
“你自己进去看吧。”瑟琪有点疲惫,“哦对,你带着黑仔一起进去,注意让他控制情绪——我现在这个状态,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也应该是制止不了什么了。”
小飞点点头,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黑仔下了车,路过瑟琪身边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瑟琪避开了他的眼神,什么也没解释,她其实很能理解黑仔是怎么想的。
很快,房间里传来了小飞的惊呼:“我靠,小虎怎么会在这里?”他一个箭步窜出来,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让当事人和你解释吧。”瑟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小混混。
于是小混混把金洲的计划、自己被骗的经历、瑟琪差点遇难的惊险以及崔京宛若神兵天降一般的英勇事迹和盘托出,最后还不忘添油加醋地夸赞一番崔京来的及时。
黑仔听完,什么也没说,大跨步走进房间,对着昏迷的小虎就是啪啪几个耳光。
“他妈的,警队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叛徒,亏得老子以前他妈处处罩着你,老子真他妈瞎了眼了,操...”
“冷静,冷静,哥。”小混混和小飞闻声赶紧进屋,一人一边拉着暴怒的黑仔,小飞还不忘一边安抚着黑仔的情绪。
瑟琪靠在门框上,看着屋内乱成一锅粥的景象。
“对不起,王勇。”她忽然叫了黑仔的本名,“那天在会上,我是不得已才这么说的。”
黑仔转过头,他的眼底还流露着因为兄弟背叛带来的悲伤。
“归队吧,”瑟琪的神色平静而坚定,“你是个好警察。”
或许是因为被扇了几个巴掌,或许是因为被喧闹的谈话声吵醒,又或许是单纯药效过了,几人说话间,小虎竟然醒了过来。
他抬头看见一屋子的同事,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很苦涩地笑了笑。
“为什么?!”黑仔见他醒过来,立刻蹲下身揪住了他的衣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小虎没有躲避,他只是目光空洞地看着近乎暴怒的黑仔,任凭他对自己的折磨。
“哥,不要问了,你不是我,”小虎虽然还在苦笑,但是脸上却流下了两行清亮的泪,“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黑仔还想再问什么,却被瑟琪拉开了。
“先回去吧,这边让技侦和痕检的人来简单看下现场,人证物证都在,其实现场的意义不大,”瑟琪说得很小声,她停顿了一下,斟酌着黑仔的承受能力,“其实他可能不止涉及这一起杀人未遂,之前的郑远,如果我没判断错,也是他杀的。”
黑仔眼里的绝望又增添了一层。
“先回去,”瑟琪环顾四周,“黑仔,你把小虎和崔京带上,都是咱警队自己人,你应该没问题吧?”
“小飞,你和我把金洲还有这个当事人带上,咱们四个一辆车走。”
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出去,只剩下了瑟琪和被铐住手脚的小虎。
“我有个问题想不通,”瑟琪蹲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西区?”
“队长,你关灯太早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有一丝出奇的释然,就好像这是他在整个计划中唯一胜过瑟琪的地方,“你忘了我们办公室可以看到你房间的窗户吗?你的灯四点不到就关了,这太不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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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半,警队会议室。
瑟琪走进会议室,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环顾四周却没有讲话,目光稍稍在那个空了的位置上停留了一下,神色忽然有些落寞。
“开会之前,我想先和大家汇报一件事情。”
“昨天,我们在金洲住所附近抓到了企图对她行凶的嫌疑人。”瑟琪顿了顿,“很不幸,是我们自己人。”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开始左顾右盼,很快,便有人找到了答案。
瑟琪任由他们吵闹讨论,她知道人的情绪和好奇心都需要一个宣泄口,堵不如疏。
十秒钟后,她才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安静。”她张口道,“现在,我想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在座的各位汇报清楚。”
她说的很诚恳。
“一周前的晚上8点,我在桌上收到了一封警告信,写信人威胁我,让我不要再插手这个案件。”瑟琪调出了第一张PPT。
“起初我以为是当时嫌疑最大的金洲,但是后来经过讯问,我发现,她并没有作案时间。”
这其实是瑟琪在为在伊开脱,她并不希望在场的人过多的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
“那是我第一次怀疑这是我们内部人干的。”
下面传来了小声的讨论。
“接下来郑远的死更加印证了这一点:凶手杀人以后把房间的空调温度打得很低,这严重影响了我们对死亡时间的判断,这种种奇怪的行为,让我和法医崔京决定,主动设一个局,让内鬼自投罗网。”
“于是我们伪造了两封警告信,引诱内鬼尽快动手,并在昨天的会议上宣布撤去对金洲的所有布控,就这样,内鬼上钩了。”
她又把伪造警告信的事情都推到自己身上,把金洲摘得干干净净。
“中间的过程很艰辛,我们也差点失去生命,但是好在,结果是好的,内鬼已经被我们抓捕归案了,会议结束以后,我会亲自进行针对他的审讯。”
“是小虎吗?”下面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真的是他吗?”
瑟琪没有否认,但不否认就等于默认了。
“安静。”看着下面又要沸腾的人群,瑟琪再一次做了噤声的手势,“我说这些,并不是想给大家分享一个惊险刺激的故事,也并不是想让大家去指责他的道德败坏。一个人做错了事,自然会有法律惩罚他,作为人民警察,我想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故事背后的故事——他为什么会从一个正直忠贞的警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才是我们作为警察,从根本上预防犯罪的职责所在。”
下面的人群沉默了。
“最后的最后,我要给大家,特别是黑仔,道个歉。”
瑟琪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昨天在会上所说的话,并非出自真心,只是为了设这个局,现在一切已经结束,我想告诉大家,警察,就是挡在人民和犯罪之间的最后一道墙,如果连我们都倒下了,那我们的社会将被无穷无尽的罪恶包围。谁来保护呱呱坠地的婴孩,白发苍苍的老人?谁来拯救那些本就弱势的老弱病残群体?作为警察,面对诱惑和威胁,守住自己的底线、心中的信念,是最基本的行为准则。”
“我说这些,是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重新给予我一份信任,或许我的能力有限,或许我的经验不足,但是从我成为警察的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为了和罪恶斗争,我愿意奉献自己的所有,必要时,包括自己的生命。”
应该会两天一更了
真的很讨厌给人取名,给黑仔取个王勇的名字真的耗尽了主包所有力气了。
最后一段写得有点像说教,但这确实是主包的真情实感。或许我们的世界没有这么美好,或许在很多看不见的地方还滋生着罪恶,但是这不妨碍我们选择去成为一个正直善良勇敢的人,人只有相信未来会变好,才会愿意去做有益的事情。也许现在的教育体系下不再过分强调“奉献”和“牺牲”,但是我觉得我们也应该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有在危难关头愿意将自己生命置之度外的人,正是这些人的存在,才让中华民族的血脉能够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难中传承下来,直至今日,源远流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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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