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谢临合起电脑摘下了眼镜,房间里只能听到自己轻轻的呼吸声还有猫爪踩在地板上的“啪嗒”声。
以眼镜放在桌上的动作为信号,谢圆圆抖了抖身上的毛,两只前爪笔直搭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扭着屁股走向谢临,用脑袋顶了顶谢临的小腿。
“圆圆,来,”谢临捞起谢圆圆放到了腿上,小家伙已经长成很大一只,蹲在腿上还沉甸甸的,“你为什么还不进去睡觉,是在陪我吗,嗯?”
谢圆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发出一声短促的“喵”,听着像极了人类语言的“嗯”。
谢临心都软了,跟谢圆圆碰了碰鼻子,挠他最喜欢的下巴:“诶呦,困啦?我们这就去睡觉,好不好?”
谢圆圆立刻眯眼发出摩托轰鸣般的呼噜声,回应谢临对他的亲昵。
洗完澡的谢临身上只剩下了浅浅的沐浴露味儿,摘下抑制贴的瞬间,缬草信息素淡淡地弥漫开来,谢圆圆将脑袋埋在谢临的脖子里,情不自禁的哼出一声不成调的喵,爽得爪子都跟着一抖。
机会难得,谢临趁谢圆圆打瞌睡,借着灯光拿起谢圆圆的爪子检查指甲,不长,把毛捋回原样,谢临亲了亲谢圆圆的左爪,宠溺地捏捏谢圆圆肉肉的脸颊肉:“天天闻都闻不够啊。”
和前任宋文分手后,谢临只带走了他们一起养的这只白毛狮子猫,小猫有耳疾,刚开始换新环境没有安全感谢临就天天搂着他睡,他的缬草信息素是天然的安抚剂,久而久之谢圆圆就养成了不闻着信息素不睡觉的习惯。
谢临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腺体几次传来疼痛,奈何睡意占据大脑,谢临只是揉了揉,便又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谢临在习惯性的摸索中惊醒,本该在怀里的毛团子不见了,指尖触摸到的是一片光滑而温热的肌肤。
他惊呼一声猛地坐起,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子睡在身边,看起来只有二十上下,他的眼尾微挑,偏偏又配了一对极黑的瞳仁,给他凭添了几分稚气,但他流畅的肌肉线条又昭示着这具身体蕴藏的力量,见谢临醒了,他便转头盯着谢临,眼神专注地捕捉谢临的唇形。
男人从被窝里钻出来,极其自然地将头埋进谢临的颈窝,腺体立刻传来刺痛,谢临伸手去摸,发现自己的腺体已经肿了,原来昨晚不是梦,真的有人在用牙齿咬他的腺体。
谢临一把推开男人下床,站在床边厉声质问:“你是谁,怎么进到我家的?”
失控的情绪牵动了信息素,缬草的气味瞬间在房间里炸开,男人鼻翼翕动,竟然再次向谢临扑过去,他动作敏捷,谢临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就被他牢牢锁住,男人用与容貌极不相符的沙哑嗓音抱怨:“你推我干什么,你很好闻。”
谢临挣扎着摆脱束缚,从衣柜里拿了件白t扔过去示意他换上,男人光着的身体实在不便交流。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到这股声音消失了,谢临才转过头。
谢临被眼前滑稽的景象打倒了,他释怀地笑了出来,那男人显然不会穿衣服,他的脑袋钻进了一边的袖子,正好卡住了,右手伸进另一边袖子被吊在半空中,整个人狼狈又倔强地挣扎着。
谢临无奈上前帮忙,在替他整理衣领时,指尖无意间擦过了男人的脖颈,光滑平坦,没有腺体,这男人是个beta。
beta?一个beta怎么会对他的信息素有反应呢?男人在此刻抬头,谢临看着他的眉眼,跟心中的某个图像逐渐重叠。
这太荒唐了,谢临撤开了自己放在男人衣领上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男人对他信息素的迷恋,后颈腺体的刺痛,能闻到信息素的beta,还有,男人好像在读唇语。
“谢圆圆,你给我出来,谢圆圆。”
谢临在脑子里迅速作出反应,这一定是谁的恶作剧,只要找出谢圆圆,所有的伪装就会不攻自破了,可是谢临转遍了客厅每个角落,谢圆圆不见了。男人从房间跟着出来,表情带着愠怒:“谢圆圆在这里,我是谢圆圆!”
男人一句话打破了谢临残存的侥幸,谢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这个世界有它自己的运行规则,猫变成人是不符常理的,他没有理由相信。但一抬头,男人站在谢圆圆最喜欢的电视柜旁正看着他,那幅神情简直就是谢圆圆的翻版。
“你要怎么证明你是谢圆圆?”谢临问他。
男人看着谢临的唇想了一会儿,光脚走到猫窝旁把里面的玩具拿出来,掰开玩具小鸟的翅膀展示给谢临:“他受伤了,还没好。”
谢临拿过小鸟,撕裂的线头位置比较隐蔽,他自己都不知道谢圆圆的玩具小鸟坏了,前几天谢圆圆天天叼着这个小鸟来找他,他以为是要陪谢圆圆玩,每次都把小鸟扔得远远的让谢圆圆去捡,怪不得谢圆圆每次尾巴都耸搭着,原来不是没有玩尽兴,而是自己好伙伴受伤了。
其实男人从猫窝里拿出玩具小鸟的那一刻谢临就相信他是谢圆圆了,因为这只玩具的行踪只有谢圆圆自己知道,平时只凭谢临是找不出来的。
谢临的呼吸逐渐急促,他的目光看向谢圆圆的左手,最后一次,最后试探他一次,就可以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谢圆圆,谢临拿起茶几上的苹果递到谢圆圆的左手,问他:“你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苹果果然从谢圆圆无力的左手滚到地上,他本能地想弯腰去捡,却被拦腰抱住,谢临连声说对不起,悲伤蔓延地很快,谢圆圆的情绪被感染,委屈地回答:“因为你们不要我了,扔掉我,下雨,我在路上走,车压过去,流血了,很疼。”
谢圆圆一句话撕开了谢临不愿提起的过去,被宋文私自扔掉的小猫,找到时躺在垃圾桶旁奄奄一息的小猫,观察箱里防备他的小猫,那个冬天,他用尽浑身解数才让谢圆圆重拾对他的信任。
谢临放开谢圆圆,再开口时语气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温柔:“手还疼吗?”
谢圆圆抬起自己的手,又放下,摇了摇头,头发丝都跟着一晃一晃。
谢临靠近谢圆圆,谢圆圆立刻就将脑袋凑了过去:“摸。”
谢临忍不住轻笑,用手揉了揉谢圆圆毛茸茸的脑袋,这亲昵的依赖瞬间击碎了所有隔阂。
“你怎么会变成人啊?”谢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有机会说这样的话。
谢圆圆摇了摇头,搂住谢临的腰,凑近去闻他的信息素:“我不知道,昨天我有点热,醒来后我就跟你一样了。”谢圆圆伸出手,奋力举到谢临的眼前。
谢临这才发现谢圆圆的左手手指是有些变形的,小拇指中段不规则地向内屈,他的心跟着痛起来,将谢圆圆的手捧在掌心却无可奈何,这是不可逆的损伤,也是谢临自责无数次也无法弥补的过去。
“我有点饿了,谢临。”
谢临回神咽下心中的酸涩,让谢圆圆自己挑了冰箱里的食物,不一会儿,厨房里肉香四溢,谢圆圆水也不玩了,和谢临并排站着,眼巴巴盯着锅里的肉,一人一猫互不打扰,一个喜一个愁。
谢圆圆光闻得着肉香,却不会使筷子,他看看谢临拿筷子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抓抓空气,才小心翼翼拿起桌上的筷子,可是筷子刚到他的手里就散架了,几次失败后,谢圆圆烦躁地扔走筷子,直接抱着碗就开始啃,吃得一脸米粒。
谢临拾起筷子洗完以后交到谢圆圆手里,准备亲自教他用筷子,信息素铺天盖地地向谢圆圆袭去,他呆呆地望着谢临的脸,又将目光转移到谢临的脖子,谢临感觉自己的后颈开始幻痛,只好进卧室贴上阻隔贴,出来时谢圆圆很不满意:“你不香了。”
没了信息素的吸引,谢圆圆果然不再粘着谢临,又开始与筷子作斗争,谢临将他手里的筷子摆直,又将他的拇指和食指掰开放在正确的位置上:“这样,你试试。”
谢圆圆盯着筷子看了很久,才伸进饭碗,沾了一颗米饭放进嘴里,他立刻抬头寻求奖励,谢临觉得自己就像一台谢圆圆牌摸摸机器,专门提供摸头服务。
饭后谢临让谢圆圆在客厅玩儿,自己去了书房,他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猫。
猫怎么会变成人?如果这是偶然事件,这世界上只有谢圆圆一个特例,那他会被别人当成怪物吗?如果这是必然事件,世界上不止谢圆圆一只动物会化形,那这背后的隐情恐怕不是他能触碰的。
还有谢圆圆的起居,自己去上班谢圆圆在家能照顾好自己吗?
思绪被从背后冒出来的谢圆圆打断,他走路都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一走进来就抱住了谢临,磨着牙齿想咬开阻隔贴,谢临放下笔,眼下最重要的是纠正谢圆圆作为一只猫时养成的各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