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才不是小绿茶 第5章 白双双

后半夜的一场淋漓秋雨，终于带走了这场漫长而炎热的盛夏。

陶然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

她蹑手蹑脚出了卧室，习惯性地坐在电脑跟前，一边给自己慢半拍的反射弧反应的时间，一边随手在一张草稿纸上抹抹画画。

窗外，天际仍旧暮暮苍苍，薄如蝉翼的光落在她无名指的银色戒指上。

而距离胡主任说的“八十一个小时”的截止时间，还有不到七十三个小时。

七十多个小时，要哈基米在下周一出门的时候，不要顶着一对兽耳和兽尾，在大街上大喊“我是只妖”，这任务算是相当新手友好了。

首先，陶然昨晚试探过了，这只哈基米，目前的词汇量只能支撑她让陶然社死两次。

除了那句“我叫挖掘机”，和无师自通的“尾号0830，辛苦了，谢谢”，暂时还没有在大街上喊“我是只妖，快来抓我”的脑容量。

只要陶然别抽了风在家里特意教她这句，这任务基本属于有手就能过。

陶然这两天要考虑的唯一一个问题，就是给小哈基米起个什么名字。

鉴于某猫的文化水平，让她自己取显然不可能，但陶然的起名技术也没好到哪里。

思来想去，只好让她抽签决定。

陶然在工作间忙活了一上午，把翻到的好听又能当名字的字都写了下来，一个盒子里装的名，另一个盒子里装的姓，趁着周末中午——这当然不是陶然拖延症又犯了，抽个签从周五拖到周末，纯粹是胡主任说的嗜睡太过客气，以哈基米过去两天真实的情况来说，更准确的说法或许可以称之为冬眠——哈基米终于饿醒的空挡，给她挨个抽了。

抽签结果姓白，叫双双。

陶然看着那两张纸条，原地怔了好一阵。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那个名字非常、非常、非常巧合的，居然是陶然的第一部漫画里，女主角的名字！

陶然记得，那是她初中时画的漫画，故事很短，西幻题材，讲述继承遗产的阴郁大小姐白双双，在挣破家族诅咒的过程中，和自己的小吸血鬼女仆从互相利用，到互相拯救的故事，名字就叫《我的吸血鬼女仆》。

很中二的哥特风，画得也潦草，主角名字都很中式，尤其城堡的管家。

他叫陈志刚。

和陶然初中那个男同桌同名，或者说，这就是男同桌极力要求以自己为原型创作的人物。

那时候班里稍微沾点文艺气息的，都爱写个诗，写个歌，写个小说什么的，很流行把和自己关系好的人也写进去。

关系一般也没关系，一包辣条就能拥有一个名流文学史的机会，颇有一点“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意思。

又鉴于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画漫画的门槛还是要比写字稍微高那么一点，陈同学这个同名角色，是通过发誓帮陶然保密争取来的。

总之，从人物设定和故事背景的角度来说，Bug一大堆，只有故事线勉强还算完整。

最重要的是，当时因为画漫画被说不务正业，陶然没敢把它发布在网上，只是悄悄存在了自己的空间相册里——黑历史没被暴露，这或许是它唯一的可取之处了。

可现在这名字成了哈基米的名字，陶然的心情莫名，忍不住又把漫画翻出来，重头看了一遍。

结果晚上就做起了和吸血鬼有关的梦。

梦里的吸血鬼跟她哭诉，怎么可以把她的名字给了别人？看陶然回答不上来，就凶狠狠的红着一双被红色签字笔图红的眼睛，露出尖尖的犬牙，张嘴就要咬陶然的脖颈。

陶然一个惊醒，脖颈处的牙齿却没松开。

哈基米...白双双沉甸甸、暖烘烘的份量压在胸口，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正叼着陶然脖颈处的一块皮肤又啃又磨，头顶的耳朵还跟着一抖一抖。

陶然一脸认命的把她叫醒推开。

看白双双一脸惺忪的眨着眼，陶然努力打起精神，赶在她起床气反应过来之前问她：“你把耳朵和尾巴收起来，穿上衣服，我们去外面吃饭？”

平翘舌音不分的白双双闻言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次！”

半个小时后，七点刚刚过半，两个人打车到了胡主任给的位置...外五十的地方。

这片是老城区，街道狭窄，路边停着好些私家车。

司机嫌进去不好掉头，在路口就把俩人放下了。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确实很不好走。

周边几个小区聚集着，街上卖早点的商铺小贩很多，白双双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跟街上那站定了的消防栓似的，盯着人家的手抓饼、灌汤包、皮蛋粥，死活拉不走。

没办法，陶然只能给她一路买，一路吃，一路走，跟过八十一难似的，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陶然看着目的地门口进进出出的行人，还是傻了眼。

这是...快递站？窦霓昂所谓的处理点？胡主任说的处理妖类身份证的地方？

怎么...怎么看怎么像是小雷音寺啊。

陶然心里半信半疑，地址比对了老半天，确定就是这儿没错，才犹犹豫豫地牵着白双双进了门。

屋里，快递点的员工正忙着卸货分货，老板坐在柜台后面，手里捏着一根签字笔看电视剧。

见有人进来，她头也不抬：“取货？码多少。”

陶然没说话，从她的角度看，老板有一对细长而浅淡的柳眉，眼角微吊，半垂着眼皮的时候尤其显得疏离淡漠。

陶然肉眼凡胎，实在看不出来她有哪一点像妖。

看陶然迟迟没开口，老板这才抬头，她上唇的唇珠有些惹眼，摆弄签字笔的动作停了一下，歪头打量了眼陶然，和旁边吸皮蛋粥快吸缺氧的白双双。

老板：“......”

“是要借电话吗？你朋友好像需要120。”

陶然抿抿唇，把胡主任留下的那张写了一半的统计表，还有那张写着地址的名片一并递过去。

老板接过一看，秀丽的眉一展，把电视剧暂停了，揣上手机，说：“跟我来吧。”

“你也不早点说，在外面蹲那么久，进来又盯着我们营业执照看，我还以为是消防局的人来暗访呢。”

她抱怨了一句，带着陶然她们，穿过一排排置物架，到屋子最里面。

里面有一扇和墙融为一色的门，门推开，后面是一段短短的台阶。

陶然带着白双双跟进去，闻言讪讪一笑：“店里一直有人，我没敢直说，不过，您也是...吗？”

“是啊，看不出来？”老板忽然在台阶上站定，转过身时，那双眼睛里猝然闪过一点红光。

她又看了眼两人：“你们两个，谁是妖？”

听到对方亲口确认是妖，陶然松了口气，可一想到外面还有人在，她又被对方大喇喇的作风吓得连忙低声，握着白双双的手都紧了紧，“就在这里说吗？外面不会听见吗？”

她们家哈基米可还没有正式身份证呢，惹来捉妖师不是玩的。

“放心吧！”老板潇洒的一摆手，敲了敲身旁的墙壁，“外面听不见的。”

听她底气这么足，陶然这才安心一点，恍然中带着几分敬佩：“哦对，可以放结界的。”

老板：“有隔音棉。”

陶然：“......”

行吧，科学的尽头是玄学，魔法的尽头是物理，真莫比乌斯环了。

台阶的尽头也依旧是一扇门，门后，一片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