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雨 第8章 第 8 章

周一开学班会，祁泉拿进来一袋红包，吩咐第一排的同学发下去。

“这是你们教官给的退伍费，一人一个，别私吞啊。”

唐淮与拆开红包，抽出来一张一块钱。

“我还以为教官多大方呢。”

“一人一块教官还得掏50块了。”陆自许也拆开看了一眼，把红包放进了教材夹层，“留个纪念。”

祁泉敲了敲讲桌示意安静，“再过两周就是运动会了，体委抓紧时间，争取在这周把所有项目定下来，参加比赛的同学最后一节晚自习可以去操场训练。”

一听可以逃课本来萎靡不振的氛围活跃起来了，一下课就有人冲到体委旁边踊跃报名，不一会儿表格的第一页就填写的满满当当的。

“班长……”陆自许的桌子被敲响，体委正拿着表格有些为难地看着他，“3000米还没有人报，你要不要凑个数？”

唐淮与差点喷了，“多，多少？？？”

去年运动会最高1500米，今年怎么双倍了？

陆自许接过表格，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陆自许你真是牛人，眼都不眨就答应四大酷刑了。”唐淮与竖起大拇指，“真男人。”

八中的四大酷刑分别是：考试、长跑、胃病、便秘，都是死不了但难熬的事。

陆自许毫不在乎，只说，“总要有人顶上。”

唐淮与评价道，“大爱无私好班长，为民造福好主席。”

后门探出个脑袋，唐淮与戳了戳陆自许胳膊，“后边儿。”

陆自许回头，周时漾正站在后门，“陆自许，你们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唐淮与说，“吵架啦？”

陆自许起身，“没。”

唐淮与椅子后仰，看了几眼陆自许的背影。

没吵架都这么冷淡？

这两周轮到陆自许值班，饭也赶不上一起吃了，一时之间谁也没看得出两人微妙的关系。

去年五班方队的举牌是姚筱瑜，因为她担任啦啦队队长的缘故，今年换成了周时漾。

周末，姚筱瑜带她来试礼服。

姚筱瑜跟礼服店的老板娘很熟，提前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周时漾来了。

姚筱瑜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材，“你这不得穿个高开叉啊？”

周时漾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礼裙，“还没进校门就得被校长遣返出校。”

姚筱瑜把她塞进试衣间，“试试嘛，不来白不来。”

她在周时漾换衣服地间隙又挑了几身礼服，短款长款都有，反正时间充裕，都试个遍。

周时漾出来的时候捂着胸口有些扭捏，她穿的是一件抹胸高开叉黑色缎面礼裙，款式简单却很高级。

“奇不奇怪？”周时漾站在镜子前转了转，不太自在，“我还没穿过这个风格的。”

姚筱瑜已经拿手机相机拍的不亦乐乎了，“我都要流口水了。”

“别瞎发。”周时漾拽起自己的外套披上，“我还是换下来吧。”

“我留着自己欣赏。”姚筱瑜给她递去下一件礼服，“再试试这个，我拿了好多件呢，慢慢试。”

第二件是一条白色吊带膝上裙，图案是针织白色玫瑰，镶嵌在膨起的裙边，裙子版型贴合，露出一条纤细的长腿，粉嫩白皙。

姚筱瑜称赞不绝，“可爱精致洋娃娃。”

她又给周时漾递了第三件，“有种玩奇迹暖暖的感觉。”

第三件是一条露肩淡金轻纱长裙，周时漾最满意这一件，姚筱瑜觉得多试试没准有更合适的，又递过来几件不同颜色的礼服。

两人从天亮呆到了天蒙蒙黑，一件一件试下来就第三条最合适。

两人都累的够呛，姚筱瑜最近在为了拉拉队的开场舞减肥，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周时漾打了车，请姚筱瑜吃了她最想吃的刨冰。

等号的功夫姚筱瑜八卦了一嘴，“怎么也没看见你男朋友给你打过电话？”

谈恋爱的小情侣都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视频电话更是一打好几百分钟，周时漾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算男朋友。”周时漾解释，“我妈介绍给我的，只说让我接触接触，没说一定要谈。”

姚筱瑜不解，“那你在聚会上说你有男朋友？”

周时漾挑眉，“当时那个情况，当个幌子不也挺好的吗？”

姚筱瑜理解了。

周时漾来的这一个月，情书收了得有十来封，光口头托人询问地就不计其数。与其每天被不同的人询问想不想谈恋爱，不如直接谈一个一劳永逸。

运动会前一天，陆自许终于鸽了最后一节晚自习，被唐淮与强拉着来操场临时抱佛脚。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唐淮与在前面跑，陆自许在后面溜达，“自许哥哥快点，你行不行啊？”

激将法对陆自许不管用，他干脆坐在草坪上偷懒。

唐淮与也摆烂了，几步大跨过来坐在他旁边，眼尖地看到了熟人，“那不是周时漾吗？”

陆自许已经盯着人有一会儿了，“她参加的什么？”

“1500和400接力。”唐淮与灌了口水，“怎么样，打听的够清楚吧，够不够哥们儿？”

太阳刚刚下山，余晖铺满整个操场，金灿灿地有些晃眼。

陆自许看着跟他们对折面的周时漾正反复地练习接棒，头发被束成马尾，跑起来一晃一晃的。

他已经习惯在不知名角落安静地观察她的侧脸，她的背影，她的踪迹，她的生活，就仿佛他是为她而生一样。

他被置于死地，而她带来新生。

运动会如期而至，结束后就是国庆假期，运动会对大部分同学来说相当于提前放假，书包里没有书本，只有零食和充电宝，女生的包里会多出化妆品和小镜子，可能还会揣着一把遮阳伞。

很多女生围在姚筱瑜身边，带着化妆品让她化妆。

周时漾拿相机给她录vlog的素材，“姚大化妆师正在施工ing……”

别的班女生正在后排卖拍立得，19.9两张，姚筱瑜手上忙着，转头跟她说，“拍立得给我留两张！”

周时漾接过班长递来的班牌，别的班的举牌女生拿着ccd过来，“周时漾，可以和你合张影吗？”

合影的人太多，周时漾怕发生意外，走下观众席，姚筱瑜带着班里的女生冲过来，手里举着手机给她看，“时漾，我们拍这个！”

几个人把她围起来，口号整齐划一，“姐妹同心，其力断金！”

来要合照的女生们被吓跑了。

姚筱瑜哼了声，“现在知道来要合照了，装什么装。”

周时漾不明所以，“怎么了？”

旁边的女生说道，“前几天她们几个在楼道聚堆说你坏话，让我们听见了，筱瑜当场就骂回去了。”

姚筱瑜撇了撇嘴，“平常也没少说我，都懒得搭理她们。”

周时漾说，“那还来跟我合照？”

姚筱瑜门儿清，“她们要发社交媒体的，和长得好看的合照容易火。”

她叫住远处当志愿者的姚齐给几人拍了不少合照，“我发社交平台了，记得点赞评论哟～”

周时漾手机在看台包里，班主任杨荷正召集走方队的学生集合，广播上也在喊啦啦队准备，两人手忙脚乱地把看台上的东西托付给信得过的女生，都把这件事儿抛之脑后了。

开场音乐响起，国旗手踢着正步前进，鼓手紧随其后，随着音乐节奏敲打，高一至高三的全部班级有序出场，红旗随风飘扬，好不壮观。

周时漾来空教室换衣服，广播上正播放着开场舞的音乐。

是《我的未来式》。

“脱下鞋子跳舞，

赤着脚太空漫步，

我笑了你还装酷——

阳光晒过的路，

正好是年轻的温度，

温暖舒服——”

周时漾跟着哼歌，“吵醒了闹区的树木……”

门被敲响，其他班的女生也进来换衣服，看见是她，几人也不着急换衣服了，“周时漾，来张合影呗？”

“……”没完没了了。

周时漾上衣还没穿好，正拿衣服捂着，“这样拍，不太好吧？”

几人拉过凳子坐下，“行行行，你换，不着急。”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换。

周时漾有点不好意思，背过身去迅速穿好，转过身来发现人家相机参数都调好了。

她后仰头，甩了两下松散的头发，扎起来固定好，拿起镜子理了理碎发，“可以拍了。”

拿着相机的女生排序，“你拍完，你拍，你拍完你拍……”

周时漾硬生生被她们拉着拍了半个小时的照。

她走出教学楼，深深叹了口气，感觉还没比赛整个人就要累趴了。

姚筱瑜正坐在台上看着包，“你干嘛去了这么晚？”

“刚在教室里被她们堵着拍照。”

姚筱瑜翻了个白眼，“真不要脸，我非要去她们评论区阴阳怪气一波。”

姚齐正站在台阶上维护秩序，周时漾看了一眼他的肚子，“姚齐发福了？”

姚筱瑜正看着手机随口回道，“怎么可能。”

说完也好奇地看了一眼，她瞪大眼睛，“姚齐，谁把你肚子搞大了？”

这一吼声音可不小，这几排的同学眼睛唰地一下都聚集在姚齐身上。

“诶哟我的姐，你可小点声儿吧！”姚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被学长学姐投喂的。”

广播正在喊1500米的去检录处检录，姚筱瑜拿起小风扇，“走吧，我陪你去。”

检录在操场门口，周时漾检录时候跳高项目正带队往外走，两个队伍在最左最右，人潮拥挤，声音杂乱，周时漾正在抽跑道号，志愿者正巧是唐淮与。

姚筱瑜靠着她跟唐淮与聊天，看见递过来的本子上六班跳高那栏名字改成了陆自许，问他，“怎么还换人了？”

“害，别提了。”唐淮与记下跑道号，“那个男生西瓜吃多了，正在厕所窜稀呢。”

周时漾抽了抽嘴角，窜稀窜的真是时候。

她回头，一眼看到了陆自许，白佳怡正跟他齐步并走，笑得很开心。

姚筱瑜也看见了，志愿者每个人都穿着红马甲，格外显眼，“白佳怡怎么也来凑热闹？”

唐淮与答道，“志愿者缺人，只要报名的都用上了。”

八中的运动会是所有年级打乱顺序分成几组一起比，一等奖三个，二等奖六个，三等奖九个，运动会一天下来就能开完。

姚筱瑜点了支付密码，“奶茶点好了，一会儿等你比完下来就去拿外卖。”

周时漾点点头，排好队跟着志愿者上跑道了。

上一组比赛还剩半圈，草坪中间的跳高正进行到最后环节，只剩下陆自许和高一体育特招进来的学弟，栏杆高度一米八，陆自许跨了过去。

场上掌声鼎沸，白佳怡在一旁拿着未开封的水为他加油欢呼。

高度再次调高，这次来到了一米九，陆自许跨越第一次掉了杆，第二次背越擦边过。

能看出来姿势很业余，像是刚刚学会的。

裁判叫她们上跑道，周时漾回过头不再看他。

枪声响起，选手们冲出起跑线，周时漾不紧不慢跟在队伍最末端。

一百米后，开始有人体力不济，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周时漾依旧保持匀速，慢慢超过了她们，落后高三体育生几步。

与此同时，场内栏杆高度来到两米一，学弟掉了两次杆，擦着边越了过去。

陆自许离杆的高度相差太多，拿到了第二名。

信号枪再次响起，预告着1500米长跑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圈，周时漾紧跟体育生的步伐，跟着她一起在最后一百米冲刺。

“周时漾，加油！”

“超过她超过她啊啊啊啊！”

场外的加油声伴随着耳鸣，喉咙的干涸和血腥味上涌，周时漾用力摆动双臂，仅存的体力消耗殆尽，以一步之差超越了体育生，拿到了本组1500米的第一名。

周时漾脚下一软，被姚筱瑜接住，“别坐下，站起来走一会儿缓缓。”

“牛逼死了你，你是没看见体育队的脸有多黑。”姚筱瑜拿着拧开的矿泉水给她，“陆自许给的。”

周时漾嘴唇发白，她现在还说不出话来，只摆了摆手。

“他没下毒，我亲手看他拧开的。”姚筱瑜想起来，拖着她往后门走去，“哦对，外卖还没拿呢，走到那你也差不多能喝了。”

姚筱瑜整个人挂在她身上，脸色苍白地扯了一下嘴角。

真是亲姐们儿，一点也不给她休息的机会。

两人围着后门转了几圈都没看见外卖的影子，“我靠的，不会有偷外卖的吧？在往别处找找。”

周时漾被她拖着，暴走到学校前门，终于找到了不翼而飞的外卖。

“我不是备注放后门了么？”姚筱瑜用力戳手机，“我要给他个差评！”

周时漾只感觉力竭的身体雪上加霜。

终于回到了操场看台，周时漾往后一躺，手里被姚筱瑜塞了加冰的果茶，半死不活地吸了一口。

可算是活过来了。

姚筱瑜把剩下的三杯果茶递给了姚齐，“你们仨的。”

姚齐接过来，拆开吸管喝了几口，“陆自许在场上比3000呢，唐淮与在下面拉横幅。”

两人往下一看，唐淮与跟他们班体委一头一个，横幅红底黄字：高一的快点跑，抢食堂不是跑的挺快吗？

姚筱瑜啧啧两声，“还有比六班更狗的吗。”

周时漾指了指旁边，“那不是咱们班体委跟班长吗？”

只见两人手里也拉着一条横幅：抬手不是抱歉，而是老弟你还得练！

姚筱瑜被尬的要死，转头问姚齐，“你怎么不去干这活儿？”

姚齐面无表情回答，“我干不了这丢人事儿。”

广播站正声情并茂地念加油稿，“陆自许加油！我愿意做你的头号支持者！”

“尽管往前冲吧陆自许，我们永远在你身后，just do it！”

“世上没有参天树，只有你许哥降万物！”

“陆自许快跑，一条烂命就是干！”

“这谁写的啊这么傻雕。”姚筱瑜听着这些咯噔的加油稿闷头笑，姚齐转过头来盯着她，她恍然大悟，“不会是你写的吧？我说你刚唰唰写什么呢？你叛班了？”

姚齐无语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胡咧咧。”

姚筱瑜揶揄，“这你不嫌丢人了。”

姚齐无所谓道，“写这玩意儿又不用露脸，让陆自许尴尬就行了，他好哥们儿不参赛我只能整他了。”

“你这还带公报私仇的。”姚筱瑜问周时漾，“我也给你写了，你听见没？”

刚才她还真没注意。

为了不让姚筱瑜伤心，周时漾点点头，“听见了。”

“够文艺吧？”

周时漾说，“比姚齐的强。”

她手机噔噔噔往外弹着消息，都是后台私信，周时漾才想起来还没给姚筱瑜点赞评论，趁她没发现赶快补救。

周时漾打开帖子愣了两秒，把手机递到她眼前，“你这会真成大网红了。”

仅仅几个小时，帖子点赞到了16.4w，评论超过了5w。

“我靠！”姚筱瑜连忙解锁手机查看，“后台都爆了，还有好多广告商要打广告的。”

周时漾划了几下屏幕，“我这怎么也这么多公司私信？”

姚筱瑜接过手机看了看，点开一个公司主页，账号挂着蓝v，“这不是当红小花那个公司吗？”

周时漾也看了一眼，“骗人的吧？”

“官方认证，”姚筱瑜兴奋地说，“这机会你可得把握住。”

“我怕挨坑。”周时漾切出软件，“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姚筱瑜赞同，“也是，好多公司都是霸王条款，违约金太高了。”

“快到饭点了，去小吃街吃饭？”

周时漾还在椅子上躺尸，“怎么出去？”

“翻墙呗。”姚筱瑜扣上帽子，问姚齐，“你去不去？”

“去，等会儿他俩，最后一百米了。”

姚筱瑜也不着急，“行。”

然后拉着周时漾看评论区去了。

姚齐拎了瓶常温水，下去接陆自许，人除了出了点汗，没半点毛病。

“三千米对我们陆大班长不就是洒洒水么？”

几个人说起初三暑假报马拉松比赛的事儿，很多职业选手慕名参加，姚齐和唐淮与都跑吐了，只有陆自许坚持了下来。

周时漾这才知道，陆自许拿了那一年马拉松的第三名。

后门的墙不高，是学校上次翻新前遗留下来的老物，还没来得及翻盖，给逃课上网的高中生们留下了bug。

陆自许先翻了上来，唐淮与在下面摞了几块砖方便两个女生上去，姚齐在旁边望风。

周时漾从没想到，她还有偷偷摸摸翻校墙的一天。

中午十一点半，广播站播报上午场比赛的名字，先颁发奖状。

“1905班周时漾，女子1500米二等奖，请到主席台前领奖。”

“1906班陆自许，男子跳高二等奖，请到主席台前领奖。”

祁泉和杨荷站在台阶上眺望，小兔崽子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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