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雨 第6章 第 6 章

第四天傍晚，各班在操场围成一个圈，开了一个小型的晚会。

每个班要求出一个节目，不表演的班级就要肩搭肩做一百个蹲起。

“五班有没有！”不知道哪班的教官主持着这场晚会，“最后一遍啊，再没人表演可就体罚了。”

依旧鸦雀无声。

前几个班表演的是正儿八经的才艺，跳舞的，打拳的，起点实在太高，硬要上去背一首古诗唱首跑调的情歌都觉得给班级丢脸了。

总教官不知道从哪捣鼓来一把没开封的软剑，正在手里转着玩，周时漾举起手，“教官，我表演。”

周时漾走到他面前，“教官借用一下。”

见周时漾拿剑舞了几下，场下开始吹口哨叫好。

周时漾起势，认认真真舞了一场剑法。

“我靠，太特么帅了。”

“牛逼——！”

周时漾归还软剑，找到位置坐下，姚筱瑜贴上来，“帅我一脸，你这也忒深藏不露了。”

“小时候学过几招。”周时漾说，“都快忘干净了。”

姚筱瑜揶揄，“你等着吧，未来几天得收情书收到手软。”

周时漾笑了，“别闹。”

六班的节目都不用别人催，唐淮与率先站起来，还拉起了陆自许，挎着从音乐室拿来的吉他上了场。

教官拿音响放起了伴奏，陆自许不情不愿地接过话筒。

前奏响起，姚筱瑜听出来了，“是李荣浩的《恋人》诶。”

周时漾当然知道，这首歌是她时长榜上的第一。

陆自许声音低沉，吐字清晰，很多人都一起小声跟唱，周时漾也不例外。

“爱像是一场小雨，

淅沥沥淅沥沥滴入我的回忆——

爱又像一场旅行，

走停停走停停忽然遇见你，

停下了足迹——”

风吹过周时漾的头发，又绕着弯擦过了陆自许的脸颊。她们在人潮中对视，眼睛里只映照着彼此的影子。

此刻人声鼎沸，却仿佛万籁俱寂。

心跳随着歌声律动，让人分不清心潮腾涌还是暧昧悸动。

姚筱瑜凑近周时漾耳朵，“怎么感觉陆自许这么有故事感？”

周时漾率先移开眼，“这首歌就够故事感的。”

“没想到唐淮与这小子还会弹吉他。”姚筱瑜咂嘴，“还挺帅的。”

周时漾戏谑道，“可看好他，小心让别的小姑娘勾搭走了。”

姚筱瑜一脸无所谓，“走了就走了呗，世界上好男人多了去了。”

周时漾被她逗笑。

“同志们，我们班白佳怡过生日，”六班教官说，“大家一起给她唱个生日歌吧！”

有人起头，大家手掌拍打着节奏，跟着一起唱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陆自许被碰了一下，白佳怡的朋友跟她借卫生纸。

“班长，谢谢你在佳怡生日这天给她唱了她最喜欢的歌，她感动哭了。”

陆自许有些尴尬，“那个，我不知道她喜欢这首歌，我随便唱的。”

女生也有些尴尬，“是吗？那还挺巧的……”

陆自许点点头以示回应，被唐淮与拽去了厕所。

唐淮与洗完手，往陆自许脸上甩水珠，“班长什么时候这么浪漫了？把我们班纪律委员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我不知道她今天生日，”陆自许无奈，“歌是从别人榜单上看到的。”

“也是。”唐淮与说，“这首歌最近还挺火的，吉他老师前一阵子刚教完，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两人往操场走，正好碰上大部队往班里赶。最后一晚了，教官组织在班里看电影。

六班男生吵着要看鬼片，教室里黑咕隆咚的，多媒体上正播放着鬼片的重头戏，姚筱瑜带着周时漾从后门摸了进来，着实把陆自许吓了一跳。

姚筱瑜笑他，“看你那点胆。”

姚筱瑜和唐淮与坐一个椅子，陆自许给周时漾从门后拉过一把空椅子，拿卫生纸擦了擦，“坐吧。”

周时漾问他，“害怕吗？”

陆自许回道，“还行。”

周时漾点点头，两人很自觉的当个隐形的电灯泡，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剧情来。

周时漾看着放慢的镜头，音乐开始诡异起来，“根据主角团这作死的节奏，鬼用不了几秒就要出来了，你做好准备。”

陆自许转过头不看多媒体了，“行。”

过了五分钟，最恐怖的部分已经过去了，陆自许仍然没转过头，周时漾提醒道，“你可以看了。”

陆自许没回应，周时漾转头看他，却只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周时漾强忍着冲动没扭头，“看我干什么？”

陆自许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眼神从容坚定，“你好勇敢。”

周时漾率先移开眼，看多媒体上播放的下一个慢镜头，她说，“不要迷恋姐，姐只是个传说。”

陆自许嘴角噙着笑。

昏暗的环境像是一座安全屋，完全隔离嘈杂的世界，把彼此笼罩起来。

周时漾被他的笑蛊惑，鬼使神差地，她把手臂靠近陆自许，“害怕就搂着我。”

陆自许轻声挪动椅子，本就不远的距离骤然缩近，周时漾能看得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你靠的太近了。”

陆自许又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对不起。”

周时漾收回手臂，压在另一个胳膊肘下，无意识地扣弄手指。

多媒体上的剧情她早就接不上了，思绪紧紧扒在旁边的少年身上，连后续剧情也看不进了。

她余光瞥见旁边正蜜里调油的两人，深深吸了口气。

她转过头和陆自许说，“我出去透透气，你跟筱瑜说一声。”

起身从后门出了教室，往操场走去。

一路上无数次她都想狂奔，到处都是趁着夜色约会的小情侣，她整个人越来越乱。

她心想，胆子真特么大，也不怕校长突击检查么？

说时迟那时快，一束强光手电照亮了漆黑的过道，瞬间鸟作兽散。

“都给我站住，哪班的！”校长中气十足地怒音在她身后炸开，周时漾转过身，手挡在眼前，眯了眯眼。

“你哪班的？”校长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周时漾无语，“我上厕所的。”

校长本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原则把周时漾带回了政教处，周时漾倚在白墙上无奈叹气。

这透气的把自己透进政教处了可还行……

十分钟后，政教处的门被敲响，校长抬头，周时漾很有眼力见地主动开门。

意料之外，她与陆自许四目相对。

陆自许进门，校长说道，“自许，有事吗？”

“校座，我刚看见后花园又聚堆抽烟了，您去看看吗？”

校长站起身，拿起手边的强光手电筒拔腿就走，“这帮小兔崽子！”

陆自许走到她旁边，“走吧。”

“这就……完了？”周时漾愣了。

陆自许眉眼带笑，“你还想领个奖状啊？”

“那倒也不是……”周时漾摸了一把马尾，“我还以为刚开学就要叫家长呢。”

“他知道你不是，就是又扑了个空不痛快，心里有数着呢。”陆自许说，“不然你们班主任三分钟就赶到这了。”

“还真够霸道的。”周时漾挑眉，“你们叫他校座？”

陆自许解释，“这个称号是学长学姐传下来的，影视剧里领头的叫局座，他可不就是校座么。”

周时漾笑了，“是这么个道理。”

后花园就在教学楼背面，校长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谁再跑就给谁处分，都给我站住！”

话虽这么说，但没人听。

开玩笑，站住就不给处分了么？

两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还出去透气吗？”陆自许问。

周时漾回，“校座在外面呢我还敢出去？”

陆自许中指穿着一把钥匙，“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他不会上来的。”

周时漾应了，“行啊。”

两人顺着楼梯往顶楼走，穿过空荡黑暗的会议室，尽头的小门是通往天台的唯一通道。

周时漾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陆自许低头试了会儿锁孔。

门是防盗门，锁孔是十字孔，陆自许插了三次才插对，眉头轻拧有些不耐烦。

周时漾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一时有些新奇，在她的印象里，陆自许是温润如玉的，好像什么都不能激怒他。

天台很干净，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陆自许从会议室搬来两把椅子，“干净的，坐吧。”

周时漾手机传来一阵振动，她看了一眼名字，不耐烦地挂掉。

又是一阵振动，来电像是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拨打着周时漾的号码。

周时漾接通，有线耳机还没来得及插上对方就开口说话了，“时漾，为什么要分手？不分手好不好，我现在马上订票去找你。”

周时漾拧起眉，语气不佳，“滚，别烦。”

“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会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周时漾哼了一声，“再纠缠我就写ppt投到你们学校表白墙挂你。”

对方不说话了。

周时漾果断挂断电话，把手机揣进了校服口袋。

陆自许出声，“前男友？”

“嗯。”

陆自许语气冷淡，“你怎么不拉黑他？”

“我从来不拉黑人。”周时漾说，“怕他们脏了我黑名单。”

陆自许偏头看她，“你有想要考的大学吗？”

周时漾无所谓道，“没有，考上哪算哪呗。”

陆自许问，“京大怎么样？我觉得挺好的。”

周时漾轻叹，“再好我也考不上啊。”

陆自许又问，“那你愿意留在北京吗？”

“不知道。”周时漾望着夜空，“天南海北总有我落脚的地方。”

放学铃声打响，周时漾起身拎着椅子，“下去了，今天还是我值日呢。”

陆自许起身，接过椅子，放好锁门，“那我等你？”

“好啊，想吃宫爆虾球、锅包肉、总督豆腐……”周时漾开始点菜，又想起来自己要减肥，“还是来道清炒油麦菜吧。”

陆自许莞尔一笑，“行，少做点，吃着也没负担。”

楼下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唐淮与和姚筱瑜正倚在五班门口说话，姚齐在教室里大展身手，迅速扫地拖地。

“走吧，就等你呢。”姚筱瑜搂过她胳膊，“姚齐已经干完了。”

周时漾给他点赞，“真卖力。”

“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姚筱瑜想了想，“哦对，弟弟是姐姐最忠实的仆人。”

周时漾憋不住笑，“真把弟弟当黑奴了。”

“晚上陆自许做好吃的，去不去？”

姚筱瑜当然愿意，“好啊！听唐淮与说陆大班长做饭可好吃了，班长欢不欢迎啊？”

周时漾邀请的，陆自许没意见。

姚齐刚放下工具，闻着话就来了，“我也去我也去！”

于是二人世界变成了五人小聚会。

超市，姚齐推着小推车在前面听着两位小姐姐的号令扫货，唐淮与和陆自许结账提货，为了明天的军训汇演和下午的徒步拉练，买了不少功能性饮料和矿泉水带着。

三个大男人在厨房忙活着，姚筱瑜坐在沙发中间，手机屏幕显示着五班班群，班主任刚刚转发了政教处发来的信息，“徒步长城，亏学校想的出来！”

她靠在周时漾身上撒娇，“要是我晕倒了你一定要接住我，让我保持优雅。”

饭正好端上来，姚齐怼她，“装货。”

姚筱瑜不满，“校花的包袱很重的好不好！”

“还校花，你当个笑话还差不多。”姚齐嗤笑，“后天就评选了，我看你今年悬了。”

姚筱瑜难得没反驳她，今年学校确实美女如云，光艺术班的小网红就好几个，她旁边不就还坐着一个么！

唐淮与喊了一声，“吃饭了！”

姚筱瑜刚要拿起筷子，被姚齐打了一下手，“洗手了吗就吃！”

姚筱瑜白了她一眼，乖乖去厨房洗手了。

本来也要拿筷子的周时漾尴尬的摸了一下脸，也去洗手了。

“好香啊……”姚筱瑜深吸一口气，“长得帅，学习好，做饭还这么好吃，以后陆自许的老婆有福了。”

周时漾往嘴里塞了口豆腐，被烫了舌尖，闻言点了点头。

陆自许从袋子里拿了一瓶水溶c打开，又从冰箱里舀了一勺冰块，一齐放进杯子里递给周时漾，“在嘴里含一会儿。”

周时漾咽下这口冰饮料，“谢谢。”

几人把四盘菜一扫而空，姚齐和唐淮与手脚麻利地收拾完桌子刷完碗，没好意思让主厨陆自许动手。

几人告别陆自许，准备回家。

姚齐冲他摆手，“别出门送了，我们自己坐电梯下去就行。”

周时漾最后一个出门，“陆自许，晚安。”

陆自许莞尔一笑，“晚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