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气席卷整个京市后,终于踩着12月的尾巴下了第一场初雪。
外套越换越厚,周时漾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个球。
雪越下越大,半节课的时间就把整个校园包裹起来,入目皆是茫茫一片白。
窗外的鹅毛大雪吸引了没心思上课的同学,老师轻轻敲了几下桌子让他们回神,却也忍不住多往窗外看了几眼。
姚筱瑜拉着她去花园拍照,说要纪念一下高中时代第二场初雪景。
姚筱瑜刚摆好姿势,被从天而降的大雪球打的发懵,捂着脑袋朝始作俑者姚齐飞奔而去。
周时漾切换了录像模式,举着手机记录这场闹剧。
姚筱瑜追了半天连衣角都没抓到,还摔了个大大的屁股墩,气呼呼地回教学楼搬救兵了。
没出一分钟,一个有姚齐脑袋大的雪球朝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上了他的屁股,顺带惯性让他摔了个人啃雪。
镜头跟着雪球抛出的弧线转移,姚筱瑜躲在唐淮与身后,笑得很大声,“躺在雪地上还不起来,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晚出了几步的陆自许站在台阶上低头闷笑,肩膀都跟着轻微颤动。
周时漾翻转镜头,把自己也框进屏幕。
任几个月前来京市前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几个月后会结识了一群能陪伴她一生的朋友。
祁泉分发了元旦小长假的安全通知书,在讲台上操作多媒体播放安全小视频,陆自许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口袋手机振动,五人小群里周时漾发了条信息:
【元旦去趟养老院?】
陆自许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其他人也没意见。
放学后几人去了趟小商品城,买了一些围巾、手套、帽子等过冬用得着的物品,因为批发量过大,还专门给老板打了通电话杀价。
因为东西太多,找老板要了几个大纸箱,第二天唐淮与和姚齐找物业借了辆三轮车,先走一步运物资,陆自许带着两个女生坐地铁。
“人呢?”姚筱瑜和唐淮与通着话,站在地铁站出口瑟瑟发抖。
唐淮与吸了吸鼻子,也冻的不轻,“往右拐第三个小巷子,你们走几步,这边有交警。”
姚筱瑜挂断电话,几人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在拐角处看见了交警,此刻正拦着一位逆行且不戴头盔的大叔批评教育,顺便开了张罚单。
走了十多分钟才找到唐淮与所在的小巷子,哥俩正裹着大棉袄挤在驾驶位互相取暖。
姚筱瑜忍不住吐槽,“你俩咋这么村啊?”
“快上车吧我的大小姐,”姚齐冻的没空跟她扯皮,“就这条件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几人翻身上车,姚筱瑜觉得站着太傻x,周时漾觉得蹲着也很尬。
但是介于狂风剌脸,只能低着头半蹲,主打一个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陆自许拿起竖在一旁的纸箱,垫在两人脚下,“坐下,一会儿脚麻了。”
自己毫不在意形象地大咧咧先坐了。
为了躲避帽子叔叔,唐淮与七拐八拐地在小巷子里穿梭,终于拐到了养老院门口。
周时漾撑起身子跳下车,跺了跺冻僵的脚,心想这一路可真不容易。
院子的积雪只被清扫出一条路,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被搬进了屋内,显得异常拥堵。
几人先把买来的用品分发给老人们,扛起扫帚把门外和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干净。
借来的小三轮又派上了用途,陆自许跟院长借了两把大型塑料铲子,和姚齐一起把雪堆铲上车,唐淮与拉着积雪找荒地搁置。
忙活了几个小时,周时漾热出一身汗,进门把棉袄脱掉,撸起袖子洗干净手,帮爷爷奶奶们和面。
姚筱瑜累成了狗,躺在椅子上不肯动,“真嫉妒你们高精力人群。”
休息了一会儿后也过来帮忙擀饺子皮。
陈奶奶从看见她们话就没停过,絮絮叨叨她们不在的日子里养老院发生的趣事:李爷爷学周时漾耍棍结果把腰闪了、杨奶奶学京剧走步腿抽筋了、他们学了几天的大合唱都没记住词养老院的鹦鹉先学会唱了……
闪了腰的李爷爷坐着轮椅跟她们扯上了年轻时候打鬼子的经历,又聊了聊最近国家的时政,作为文科生的周时漾和姚筱瑜最爱谈这个,一来一回李老头觉得自己七八十年了终于觅得了知音。
周时漾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拿起手机拍了张包饺子的照片发朋友圈。
她其实很少记录生活,但来到京市后发朋友圈的次数比前两年加起来还要多。
五分钟后,周时漾收到了白佳怡发来的地图截屏,距离养老院只有一公里。
【我在附近刚好上完补习班,你们缺人手吗?】
周时漾给姚筱瑜看了信息,问她要不要叫她一起,姚筱瑜痛快答应,“叫,为什么不叫,这还好几盖饺子没包了,有一个算一个!”
二十分钟后,白佳怡顶着一头冰碴子进来。
周时漾问,“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白佳怡拍了拍头发,“洗了头发没干。”
陈奶奶拿了条干毛巾给她,“这孩子,小心得痛风!”
白佳怡随便擦了擦,加入了包饺子大军。
“你也在那上补习班?”姚筱瑜说,“我前几天才摆脱被那个机构当刷题机器的命运。”
白佳怡“嗯”了声,“留的课后作业是挺多的。”
周时漾想起了初中那会儿也是天天补课,就差住在那了,“我们那有栋专门补课的楼,谁路过都得进屋听两节课。”
“自古以来教培就是最赚钱的,”姚筱瑜瘪了瘪嘴,“网上不是说么?有三类人的钱最好赚:老人、女人和学生。”
几人七嘴八舌地抨击了一顿教培机构,有了白佳怡的加入,进度直接快了一倍。
“你这饺子包的最板正。”陈奶奶夸白佳怡,“是不是经常帮家里包饺子呀。”
“嗯。”白佳怡笑了笑,“从小奶奶就教过,一开始包的也不好,饺子破了一锅,后来包多了就熟能生巧了。”
周时漾没头没尾问了一句,“你弟弟会么?”
白佳怡抿了下唇,“他包的不好,奶奶嫌她浪费粮食。”
“不好可以学啊。”姚筱瑜皱着眉,“你能学他不能学?”
“老一辈是这样的,”陈奶奶说,“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顽固,很难改掉的。”
等男孩们除完雪,饺子也包的差不多了,三人端着几盖饺子开火烧水去了。
“这学期终于要结束了。”姚筱瑜畅享起了寒假计划,“想玩剧本杀,然后再去津市找你去趟方特,再有时间的话就去长白山玩几天,那边冰雪大世界建的可好了,天池还没看呢。”
“行。”周时漾寒假倒是没什么事,顶多和周宜沁的狐朋狗友们吃顿饭,再和王子霖装装样子,吃几盆基佬的狗粮。
“能加我一个吗?”白佳怡说,“过年家里就我一个人,我爸妈带我弟去走亲戚。”
姚筱瑜有点纠结,毕竟没怎么在一起玩过,旅游也很看日常生活的契合度,她也没把话说死,“到时候你时间不冲突的话我们叫你。”
“好的。”白佳怡弄干净手上的面粉,掏出手机,对姚筱瑜说,“我想和你加个好友。”
“我扫你吧。”姚筱瑜打开扫一扫,心想她说话还真是直白到让人不好拒绝。
饺子很快煮熟,吃完饭后又陪着爷爷奶奶们聊了会儿天,几人打算回家。
姚齐和唐淮与骑电三轮绕小道走,剩余四人慢悠悠溜达着坐地铁。
姚筱瑜一路像个bb机,嘴就没停过,周时漾嘴唇都聊得有点干,陆自许时不时也会插上几句,只有白佳怡认认真真听完全程却一句话也没能说上。
回到家周时漾难得想泡个热水澡,等她磨磨蹭蹭从浴室出来后,收到了来自白佳怡的一份文件。
周时漾大致意思浏览了一遍,文件内部是精简的题型,从简到难,每一条下面都附着运用的概念和公式。
她回复了一个谢谢的小猫表情包,白佳怡回她:【我数学不比陆自许差,有问题也可以找我。】
周时漾回了个ok,紧接着姚筱瑜的视频电话弹了过来。
“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姚筱瑜啃了口苹果,“我对她的印象还在她看你不顺眼的阶段。”
姚筱瑜从床上坐起来,“她那时候是不是以为你玩弄她前偶像感情为陆自许打抱不平呢?”
“别瞎猜了。”周时漾擦干头发,“以前是以前,现在想在一块好好玩就行。”
“她这样我还怪不好意思的。”姚筱瑜说,“仔细想想跟她好像也没什么大矛盾。”
“诶呀,一想到考试我就好烦啊。”姚筱瑜又躺回床上,“你说我要不要再买几身新衣服?今年过年穿什么风格啊?”
周时漾听她东一句西一句地扯没忍住笑。
十六七岁时的烦恼总是溜的很快,在侃天侃地侃世界的闲聊里不经意间就跑掉了。
对于一个人的憎恶与喜爱,也许只需一句没头没尾的道听途说,又会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对这个人彻底改观。
少年啊,就是这么简单。